审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开始, 在网吧里间喝得烂醉如泥的中年男人叫邢志强, 外间那个叫邢简, 两人是叔侄关系。
邢简的父亲叫邢志刚,母亲叫苗少敏,七年前两人外出遭遇车祸, 当场就去世了,这些年邢简都是跟着邢志勇过。
看守所里,邢志强边睡边打呼噜,躺在梆硬的地板上也睡得齁甜。
孙警官想办法把他弄醒了一次, 但是他喝得实在太多, 弄醒了也是一嘴的胡话,刚好又是到了晚上, 干脆让他在里边睡上一夜, 反正人不会跑, 江达那边的人大晚上也不会过来盯着。
既然邢志强没办法答话,孙警官自然就先从邢简这儿下手,虽然那会儿邢志强说了一句“是邢简”,但人都还醉着,话不一定有准。
而且他听江达那边的法务说,投放的病毒特别厉害, 虽然他也确实看到邢简的电脑上有像代码一样的字符和数字, 但是这么小的男孩子, 还早就辍学了, 能写出那么厉害的玩意儿
孙警官翻看了一下调来的邢简的资料, 十七岁,差两个月成年。
“没读书”
一路上都很安静的邢简,闷头玩着手机,只有警官问他话的时候,他才偶尔吱上一两声。
“没读。”
资料上显示,邢简自从七年前那场车祸之后,就再也没去上学了,也就是说,他到现在连小学文凭都没有。
孙警官敲敲桌面,示意他把手机收起来“为什么不去读书”
邢简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了下来,顿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怎么读”
孙警官因为他这一问愣了一下“什么怎么读你当九年义务教育是摆设啊难不成还有人不让你读”
话一出口,孙警官顿时意识到了“你叔叔不让”
一直低着脑袋的少年微微抬起头,透过长长的刘海,深深地望了孙警官一眼,然后又缓缓地低下了头。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印象作怪,看着邢简不长不短的头发,闷声不吭的样子,孙警官下意识把他归入了那类辍学泡在网吧的堕落少年里。
听到邢简这话,孙警官原本因为这事儿有点儿毛躁的内心,顿时就冷静下来了。
这孩子爹妈都没了,叔叔又是那个样子,歪一点儿也是情有可原的,一码事归一码事,这孩子要真的小学都没读完,事情可就有点儿严重了。
“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先不管病毒的真相,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困难,现在大可以告诉我。”
邢简一副自闭少年的样子,再不说话了。
孙警官左说右说,态度不知道多好,他还是一副充满戒备心的样子。
说了半天也没说动,孙警官也不在逼着问了,他去喊了另一个年轻的警员小郑过来,小郑长了副亲善的样子,每次遇到需要软化的对象,都得派他去。
孙警官大致说了下自己了解的情况,叮嘱小郑注意邢简的情绪。
小郑表示理解,一推门进去,就看到那个闷头窝在椅子上的瘦弱少年,联想一下刚刚孙警官说的情况,更觉得邢简看起来倔强又弱小了。
原本就有了一些猜想的小郑,在从邢简口中一点一点撬出了话之后,得到了更加确切的答案,心疼的同时,为邢志强的做法气愤又不齿。
“什么他拿了你父母的赔偿金”
“怎么能连书都不让你读呢”
“代码也是他拿走的”
“这是我们的失职,你放心,既然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一定不会不管。”
小郑义愤填膺地向孙警官汇报了情况,有所猜测的孙警官深深吸了口烟,透过窗户看着垂着脑袋发呆的邢简。
“先不要这么着急下结论,如果这孩子说的是真的,取证成功之后,他很快就能脱离他叔叔的掌控了。”
小郑也顺着视线望了过去,想到方才少年绝望又挣扎的表情,内心又沉重几分。
次日清晨,邢志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警局就已经迅速展开了走访调查和搜证,一方面是江达和广城警力的共同协助,另一方面,孙警官和小郑等人,也希望尽快查清事情情况,给江达一个交代,也给邢简一个交代。
于是乎,事情进行得外顺利,邢志强“虐待”邢简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甚至连网吧附近的小商小贩都清楚,直到问到附近的一个老阿婆,警官们才知道,当年邢简的父母出事,邢简的精神状态一度不稳定,发了疯一样要去找肇事司机报仇,后来对方给了邢志强很大一笔赔偿金,邢志强又不知道跟邢简说了什么,才把这件事件按了下来。
邢志强这么些年就靠着个破网吧赚的钱吃喝嫖赌,明眼人都知道他的消费来源有蹊跷,大家背地里都有猜测,但是能说些什么呢都是别人家的事儿,顶多可怜可怜邢简这孩子罢了。
后来,警官也调了网吧的监控录像,邢简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呆在网吧,白天当网管,晚上就睡在前台后面的里间床上,邢志强倒是在几百米外有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跟他老婆住在里面,两人结婚没两年,到现在还没有孩子。
江达那边跟来的技术专家对邢志强卧室的电脑进行了检查,确认病毒都是从这台电脑里散布出去的,时间节点也都和江达那边查询到的一致,而邢志强的银行账户里,也被查出多笔被入侵企业转来的“赎金”,金额加起来十分可观。
现在证据确凿,不管是邢志强利用病毒对企业进行敲诈勒索,还是他强占邢简父母的赔偿金,他需要面对的惩罚,都将是沉重的。
于是,从断片中清醒过来的邢志强,发现自己不但被抓到了警察局,他之前自以为隐藏得好好的罪行,也被无一遗漏地掀了出来。
一开始邢志强还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一件件证据被摆到他面前,江达的法务也不是吃素的,不断地给他施加压力,到后面,他的内心终于崩溃了。
“我真的不知道,都是邢简个狗崽子,他陷害我,病毒是他发明出来的,他说过不会被查出来的不关我的事”
孙警官厌恶地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邢志强,只恨不得在这人脸上狠狠呸上一口,接着联想到邢简,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邢简脱不了干系,就看江达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了。
邢志强和邢简被移交到广城那边,警车带着所有材料,将两人一起带去了广城,临行之前,邢志强的妻子赶来,站在警车面前又哭又骂。
“邢简你就该跟你爹妈一块儿死了算了,这些年我们家供你养你,你还要害你小叔,你个丧尽天良的啊,来人啊,你们都来看看这个白眼狼”
邢简还是一副怯弱自闭的样子,紧紧躲在一个警员的身后,死攥着他的衣角不放手,低着脑袋让人看不清神情,但浑身发抖的样子,真真是刺痛了在场一些人的心。
这孩子的事情广城和江达那边都知道了,此时看着邢志强妻子撒泼蛮横的样子,对这对夫妻的厌恶更深,对邢简的同情更甚。
开往广城的警车带着邢简一路前行,他透过车窗看着不断倒退的景色,长发遮住的眼底,露出不为人所觉的狂喜。
他瞥了眼已经吓到昏厥的邢志强,嘴角勾起冷笑。
祝你下半辈子,过得愉快。
就在邢简被带往广城的时候,陆江刚好也醒了过来,他趴在官淮的床边,一只胳膊被官淮抱在怀里,跪坐了一夜的双腿有些微微发麻。
陆江一抬眼,就看到官淮的一张近在咫尺的脸,白天的阳光照得她的脸更加清晰,陆江都能看到她眼睛没卸干净的眼线和睫毛膏。
想到昨天晚上兵荒马乱的一幕慕,再看看她睡得香甜的的样子,陆江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十六个小时前。
陆江看着官淮发来的照片,有点儿火冒三丈。
――你穿的什么东西
官淮那头还有点儿不明就里
――怎么啦同事说这样很好啊,你不觉得不好看吗
裙子那么短,衣服那么透,腿露那么多,哪里好看了
陆江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你在哪儿”
官淮手忙脚乱地接了,心虚道“我在去酒吧的路上”
陆江
“谁带你去的去那里干嘛”
旁边的代晨望过来,用口型问她“你老公”
官淮苦着脸点点头。
这时,的士刚好到了地方,代晨推了官淮一把“叫他一起来呗,他不让”
官淮一边下车一边可怜巴巴地说“我到啦你要不要也过来啊我同事今天有表演我才来的,我想进去看一下”
陆江又气发不出“在哪里我去找你,先别进去,在附近找个地方等我。”
官淮抬头看了眼酒吧门上闪闪亮亮的霓虹灯“这儿叫罗枝,萝卜的罗,树枝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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