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一下红了眼眶,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却又被死死压制住,一圈一圈地在她眼眶打转,嘴唇也紧紧抿起着,明明想哭,却又死死克制着。
江承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将她头压靠在胸前。
眼泪很快打湿了他胸前衣服。
江承将她搂紧了些,托着她后脑勺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侧低下的脸颊也轻轻贴着她头顶,无声安慰。
“其实”好一会儿,温简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胸前低低传来,“我很小就知道我爸爸不可能是坏人。”
“我知道。”江承轻声应,想起林景余当初和他说起的抱着小布娃娃的4岁小女孩,睁着双发红的眼睛,面对着一群比她高上许多的大孩子,明明害怕,却又倔强地一遍遍重复,“我爸爸才不是坏蛋。”
“她从不会向我求证,问我说爸爸,你是不是坏人。”江承想起那个只剩下满天星河和虫鸣声的荒野夜晚,林景余背对他坐在洞口,望着外面沉沉夜色时平静得近乎寂寥的嗓音,“她就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她的爸爸是好人,也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爸爸的不是。”
从小到大,温简想做的,不过是小心维护她父亲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名声。江承想。
年幼不懂事时她会去据理力争,懂事以后不解释不争辩,但任凭外界怎么诋毁中伤,她心中始终有一杆秤,不质疑不指责不怨愤,只是沉默而坚定地守在他身后。如今长大,当她有了足够的力量,想做的也不过是还他一个公正,将过去世人对他的误解指责统统澄清。只是林景余一天不能确定生死,她就一天不敢恢复他声誉。
这十年他在找温简,而温简,在找她的父亲。
“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爸爸,每次一提到他就是嫌弃和看笑话的。我记得有次他回来看我们,还没走进家门,我爷爷拿起角落的扁担就朝他招呼了下去,那扁担一下一下地重重打在他身上,他忙着躲闪又不敢用力反抗,怕伤到我爷爷,样子看着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所有人站在我们家门口看笑话,指指点点。我那时不懂事,懵懂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爸挨打,我爸在躲闪中眼神不小心和我撞了一下,他当时眼神有些微的停滞,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眼,那是一种很深切的狼狈和不堪,一种他不想让他女儿看到他的狼狈的狼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他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希望自己在儿女面前是顶天立地,像英雄一样伟光正的存在,而不是像我看到的那样,落水狗一样,人人喊打。”温简声音哽了一下,“我不懂为什么,那一瞬间好像突然就读懂了他眼神里那种有苦不能言的痛苦,我觉得我爸爸肯定不是像别人形容的那样不堪,我哭着上去抱住我爷爷的腿,不让他打我爸爸,这才结束了那场闹剧,但最终我爸爸也没能走进那个家,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再走进那个家。我就记得他走的时候,蹲下来紧紧抱住我,脸埋在我的头发里,一句话也没说,可是我知道,他哭了。”
温简吸了吸鼻子“那时我就想,以后谁欺负我爸爸,我就欺负谁。我不能让他们欺负我爸爸。他是个好人,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他,我相信他。他并不知道,我相信他。”
话到最后时,温简声音又抑制不住地哽了起来。
江承抬起她脸,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抬起手,轻轻替她将眼眶旁的眼泪擦掉。
“他会知道的。”江承轻声说。
温简微微摇头“他不会知道了,永远都不可能会知道了。其实我和我妈都知道,他不可能还活着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他还活着,不可能不想办法联系我们的。”
江承不语,给她希望的话他说不出口。林景余和温简不一样,同样是十年,温简是主观意愿上不想打扰他,所以他联系不到她。但温简和她母亲是林景余家人,是他撑下去的唯一动力,他十年不联系她们母女,唯一的可能,他十年前就已经不在。
江承什么也没说,只是细细地替她把眼泪擦掉。
“我做了点吃的,先吃饭”江承问。
温简点点头。
晚餐是很简单的两菜一汤。
温简心情因为那串手链多少有些影响,没什么食欲,江承也不强求,和她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回房。
两人虽住到了一起,但各自一间房,互不打扰。
温简没进过江承卧室,江承除了温简搬进来那晚帮她准备被褥时进过一次她房间,也没再进过。
兴许是那串手链勾起的回忆太深,这一夜的温简睡得不太踏实。
半夜时,江承被隔壁房间的呓语声惊醒。
他起身去敲门。
“温简”江承皱眉叫温简名字。
里面没有回音,只有断断续续地呓语声。
江承试着拧了拧门锁,门没反锁,一拧就开。
透过窗外的月光,江承一眼看到床上似是被梦魇魇住的温简,一张脸痛苦皱成了一团,像是要睁眼却睁不开,手无意识地在半空中乱挥,想抓住什么,却又抓不住。
江承上前一步,握住了她乱挥的手。
“温简。”他弯身轻声叫她名字。
温简没醒,只是手掌有了凭恃,脸上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江承没再执着于叫醒她,在床沿坐了下来,将她无意识抓着他的手塞入被中,刚想抽回,又被她抓住,像抱抱枕般往胸前蹭。
绵软的触感贴着手臂肌肉传来时,江承身子僵了僵。
他转开头,试着抽了抽,没抽动,睡梦中的温简不满地抱紧了些,像是害怕被抢走般。
江承另一只手深入被中,想将她手掰开,没想到手指不意从扫过,江承动作一下僵住。
温简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黑暗中坐在床前的高大身影时,惊得一下推开抓着的手坐起身。
她穿的是宽松睡裙,睡裙一侧吊带早已因她梦魇而从肩上滑落而不知。
江承一扭头便看到她满目惊惶衣衫不整的样子,目光在她滑落的睡衣定了定。
温简后知后觉地低头,脸一热,动作极快地扯过被子往身上一披,人也跟着迅速背过身。
“那,那个”温简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打颤,“你,你怎么会在这”
江承清了清嗓子,背过身。
“你做噩梦了。”他说。
吻都吻过那么多次了,承哥突然这么纯情有点不习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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