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头七一日
李铎死了。
五环外高架桥上连环车祸，他的二手比亚迪没装安全气囊，头磕在方向盘上。李铎蹲在车顶，看救助人员把他尸体脱出来急救，最后被盖上白布抬到太平间。
李铎瞧了一会，觉得无聊。他忽然好奇，他咽气这个时候，杨旭东在干什么呢？
李铎想，应该见见他的。
李铎和杨旭东高中就在一起，十六岁开始，马上，他都三十五了。
十几年的光景，两个人开始干柴烈火，熬过七年之痒，最后相敬如宾。他觉得两个人能一辈子走下去，激情淡却，奔个老有所依。
可七天前，除夕夜，杨旭东却被捉奸在床。
那天，李铎带着一身风雪回家，屋外鞭炮响得震天。
李铎手上大包小包，顶着一头雪花，呵着白气开门进屋，发现屋里的动静，比屋外炮仗还响。
李铎打开卧室门，看清他底下的人，也看清了杨旭东。
他记得这人，杨旭东新招的助理，肖萧。
不大聪明，干活不利索，面对他总是战战兢兢。李铎不记得对他严厉，一直想不明白肖萧为什么怕他。
今天算是知道了。
他心虚。
屋里味道难闻，厮混了怕是不止一天。杨旭东抬头看了李铎一眼。
肖萧回头看到李铎，尖叫一声，钻到杨旭东怀里去了。李铎还没出声，杨浩东点了根烟，就先开了口:“分手吧。”
屋里太暖和，李铎头发上的雪化了，只一瞬间，脸上全湿了。他连夜从老家赶回来，十二个小时的硬座，就是想亲口告诉杨旭东。
他出柜了。
没想到他准备的新年礼物，远远比不上杨旭东来的劲爆。
李铎抹了把脸，实在是笑不出来，淡淡回了一句:“好。”
他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房子挺大，东西也不少。肖萧缩在被子里，尴尬的手僵体硬。
杨旭东皱眉，烟灰掸了一地:“改天再收拾吧。”
李铎抬头:“不行。”
杨旭东:“嗯？”
李铎红着眼睛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来了。”
得了，他现在死了，是真回不去了。
传说，人死之后，头七之前，魂魄还能在外，没想到是真的。
李铎回去看了眼杨旭东。
书房里，杨旭东低头看手上的合同，肖萧也在，挂着水珠的水晶提子，一颗颗往杨旭东嘴里塞。
以前，李铎很少进杨旭东的书房，他是个拘谨的人，认为工作的时候，不应该互相打扰。
杨旭东动了动笔，书案合了。把肖萧搂进怀里，亲了一口。
“好甜。”
李铎直犯恶心。杨旭东这根三十岁的老黄瓜，非要刷层绿漆，装什么青涩。
肖萧脸红了，年轻人朝气十足，笑起来如若春风，也难怪杨旭东会喜欢。两个人腻着腻着，滚到地上，肖萧“咯咯”的笑，亲杨旭东脖子。
不一样，真的是不一样。
李铎年纪上来，激情退减后，和杨旭东多是柴米油盐。
杨旭东惬意开口:“这才叫过日子。”
肖萧凑过来问:“以前不叫过日子？”
杨旭东撇嘴:“李铎这人太没趣，看一眼就烦。”
李铎蹲在俩人旁边，手指头戳透了杨旭东脑门。
杨旭东，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两个人十九那年，少年穷困，却都血气方刚，在居民区的廉价出租屋，破旧的木床板上，胡同里鸡鸣狗叫，杨旭东嘴里鬼话连天:“李老师，这事你可得好好教教我……”
李铎抱住他，两个人汗涔涔相拥。
那会儿的杨旭东多好，会抱着他亲吻，端着熬的稀烂的小米粥到他床前，一口口的喂他，嘴里句句情话。
杨旭东又加了一句:“他走了，家里才清净。”
李铎把手抽回来。
是的，我走了，真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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