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入境
临死前一晚，倒也没亏待，饭菜丰盛，还叫他们换了身囚衣。
俩人都没什么胃口，坐近了些聊天。段黑子道:“我听说，人要是从半截当里砍断，还能扑腾一会，能活个把时辰。”
孟婆哆嗦着翻了个白眼:“你可闭嘴吧。”
段黑子叹了口气:“我对不起你。”
好一会儿，孟婆才极为勉强的开了口:“这怪不了你，要我命的，是开阳宫。”
俩人又对坐了一晚，天亮的时候，孟婆哭了:“我回顾这辈子，倒霉全是因为你。答应我，下辈子咱俩千万别再遇着了。”
段黑子也哭，他握住孟婆的手:“不行，我对不住你，下辈子找你还债。”
孟婆拼命摇头，使劲把手往回抽:“千万别，我不怪你，我真的一点都不怪你！”
俩人被揪出去的时候，孟婆嚎的撕心裂肺，段黑子跟在后头，走起路来两腿发软。
路上，段黑子问旁边肥头大耳的刽子手:“大哥，刀快么？”
刽子手说:“这大铡刀也有几百年没用过了，也不知道还好不好使，钝了就多来几下，结果都是一个样，肯定能给你们切折了。”
孟婆腿抖得站不住:“段黑子，这都最后了，求求您闭嘴吧。”
段黑子终于不出声了。
俩人被到押到刑场，在铡刀底下躺好，阎宁到了。
段黑子瞧见阎宁，下意识捋了捋头发。
孟婆酸他:“一会你就断成两节，肠子都能淌满地，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费这个劲干嘛？”
段黑子说:“待会儿我肯定一声不叫，不能给他丢人。”
“傻子。”孟婆摇头:“你这一死，这天上地下，没人承认你和阎宁交过契，这几百年，无非大梦一场。”
阎宁在监斩台坐下，旁边有阎罗殿的人陪斩，凑近了道:“少爷，到时候了。”
阎宁看了眼头顶，又指了指表:“还有半个时辰。”
陪斩道:“少爷，这没必要吧，反正旨意是不可能改了，咱们早点行刑，早点回去歇着……”
阎宁眼神落在段黑子身上，定了一会儿，最后甩了斩杀令。
“斩。”
这话一落，孟婆大叫起来:“等等！你们休想骗我！这时辰还未到！”
段黑子在旁边说:反正都要死了，也不差这几么个点。”
孟婆骂:“多一分钟就多一点变数！你懂个屁！”
旁边的陪斩要说话，被阎宁拦下了:“等。”
段黑子和孟婆俩人在铡刀底下躺着，段黑子忽然觉得有什么在抓他的脚腕，黏黏糊糊，极阴极凉。
段黑子皱眉:“哎，孟成君，你摸我腿干嘛？”
孟婆正瞅着太阳掉眼泪:“谁他妈摸你腿，我也绑着呢。”
“嗯？”
段黑子仰头往下看了一眼，心下骤然狂跳，只瞧见两只惨白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踝。那手瘦如枯骨，青筋毕露，却有双大红指甲。他身上这身囚服宽大，若不是那点猩红外露，半遮半掩还真不怎么瞧得出来。
段黑子哆哆嗦嗦，扭头道:“我见鬼了。”
孟婆翻了个白眼:“平日里见得少？把你给稀罕的。”
段黑子说:“你往下看看。”
段黑子和孟婆离得不远，孟婆挺着腰往下看了几眼，大惊:“我操，这是什么？”
段黑子心脏狂跳:“我不知道……”
这会儿已经临近午时，天上却慢慢不太好看了。不知何时飘来片厚云，浓黑滚滚，翻出几声闷响，却单单只在刑场之上。
阎宁皱眉瞧着刑台上的人，旁边的陪斩瞅了眼头顶，终于忍不住了:“少爷，快行刑吧，我瞧着天不大对劲，怕不是这妖人用了什么邪门术法！”
阎宁冷淡一句:“有我在。”
越近午时，这小片儿黑云的翻的越发厉害，到了最后就真成了团黑气。
陪斩眼巴巴盯着表，指针刚到十二，他便急着替阎宁把行刑令扔出去了。
“快，快点行刑！”
刽子手等了时间不短，早就烦闷了，一听这令，当即就要手起刀落。
要看刀刃就要落在身上，那双枯手动了，它把段黑子往下乍然一拽，人硬生生从这铡刀上被扯下来。
段黑子这会儿没忘了孟婆，下来的时候顺带抓了孟婆的头发，把他也带下来。
孟婆疼的直蹬腿:“你他妈会不会抓手！”
段黑子呼吸大乱:“您先凑合着吧。”
下头人群轰然大乱。一个个瞅着段黑子在空中倒吊，手上还揪着孟婆的头发。
“妖人！”
“快跑，这东西邪性，说不定是什么妖法！”
“快去禀报阎罗殿！！！”
“……”
那手把段黑子在地上拖行片刻，竟是抓着人升了空，直往那团搅动的黑气里去。
那层污气混沌浑浊，越近越是闻到股极为浓烈腥腐味道，段黑子被这股味道熏得眼泪横流。
孟婆干呕:“这是要把人熏死。”
段黑子:“那我松手？”
孟婆立刻道:“这味闻得人精神百倍，倒也不错。”
旁边阎罗殿的陪斩哪见过这种架势，道:“少爷，您还不赶紧管管？真让他们跑了不成！”
阎宁看着天上乱扑腾的两个人，恰好遇上段黑子抬头，二人眼神撞在一起，阎宁心里乍然一抖。
阎宁动了，飞身到了段黑子身边。下头阎罗殿的监斩大声嚷嚷:“少爷，别和他多说，这种妖人就该直接诛于元阳剑下！”
阎宁帮人把眼泪抹了，他心头茫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如此，问:“哭什么？”
阎宁的声音入耳，里头不复从前，只剩了冰冷冷的漠然，听的人十分委屈心酸，这次倒是真的哭了，眼泪劈啪往下掉。
段黑子哽咽道:“这东西味太大，熏的。”
说这话的时候，几人已经到了黑气内部，这才发现，这黑雾笼罩中心，是个猩红漩口。
这手在把段黑子往门里拖，到了最后，动作越发的快，竟是以阎宁这样的身法都要无法捕捉。
“！”
在段黑子和孟婆要被拖入门中的时候，阎宁没有拔剑，却鬼使神差的伸了手。
他死死抓住段黑子手腕，和二人一同被拖了进去。
段黑子一愣:“阎宁？”
他说:“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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