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令婴灵(一)
半路段黑子撒了手,孟婆摔下来,屁股挨着洋灰面,差点裂了半。
孟婆正“哎呦”叫唤,扭头一看旁边,段黑子正舒舒服服坐在阎宁腰上。
孟婆笑的阴阳怪气,酸道:“还是黑子有福气,还有个肉垫子。”
段黑子起身,摇头:“不,特别硬。”
孟婆:“……”
等阎宁也从地上起来,三个人四下打量,皱起了眉头。
外头明明是高阳正午,到了这却是临近黄昏。血漆漆的夕阳撒着红光,周围是葱郁草木,光是荒草都有半人高。四下寂静,无风无响,没有一声虫鸣鸟叫。
三个人面前,只有一条洋灰路,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鬼地方?”孟婆问。
阎宁和孟婆俩人都看着段黑子。
段黑子大惊:“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孟婆叹了口气:“算了,别管是哪,总比铡上强。”
三人静了一会,段黑子下意识问阎宁:“往哪走?”
阎宁:“试着往前。”
“不,是只能往前走。”孟婆弯着腰,仔细端详路边的杂草。
段黑子问:“怎么了?”
孟婆指着倒卵形宽菱叶片:“这东西我从神农本草经上见过,名叫乌头,剧毒。”
三个人迈了步子,走的分外小心,生怕一个踉跄扎进草堆里。
路上,段黑子忍不住问了阎宁一句:“你知道这是哪么?”
阎宁:“不知道。”
“那你认得我么?”
阎宁:“不认识。”
段黑子:“那你为什么……”
阎宁头也没回:“不清楚。”
段黑子气的磨牙,终于知道自己这个出了名的一问三不知是有多招恨。
约摸走了几分钟,终于在路上瞅见了人,看身形是四五岁的娃娃,穿着身白裙,梳着两个羊角辫,坐在路中间哼着歌,夕阳底下拉出来团黑影。
孟婆大喜,冲上去就要问这是什么地方。
段黑子停了步子,把他拦住了,他看了眼小姑娘的背影:“我觉得有点怪。”
孟婆问:“哪怪?”
段黑子看着那团影子:“现在还说不上来,但确实有地方古怪。”
天色渐暗,他们远远听见孩子在唱:“阿女背着臭娃娃,路上开满大红花,娃娃想去摘红花,吐出一地小白沙……”
孟婆有点发渗:“这孩子都唱的什么玩意?”
这小女孩坐在正中间,段黑子和阎宁都打算往边上绕,只有孟婆过去,拍了下她肩膀:“地上凉,你怎么坐在这?”
小女孩咯咯直笑,脆凄凄的笑:“等你们呀。”
孟婆皱眉:“等我们?”
小女孩不回他,抬头露出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阿姨心肠这么好,带我过去吧。”
阿姨???
孟婆忽然炸了,上去就要踹她:“阿你他妈的姨!”
段黑子好容易才把孟婆拦住了:“孩子还小,不懂事,不懂事……”
孟婆气呼呼的到边上去了,小女孩看了段黑子一眼:“好心肠的哥哥,带我走吧。”
段黑子还没同意,冰凉滑腻的小手就死死攥住段黑子。
段黑子勉强说:“好。”
路窄,四个人不能并排走在路上,阎宁孟婆走在前面,段黑子拉着小女孩走在后头。走出那么一截,段黑子扭头看了一眼,想瞧瞧是不是还无路可退。
这一回头,段黑子僵了身子,手心里渗了层冷汗。
月色渐起的残阳底下,段黑子左手边拉出条古怪的影子,双脚腾空,又小又长。他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抓着手的小娃娃。
段黑子想叫住阎宁,他刚要开口,就瞧见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大红的裙子,翁黑的眼珠正直勾勾盯着他,生把段黑子的话吓噎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娃娃又开始唱:“我还有件新衣裳,大红潮湿又漂亮,缝缝补补身上套,阿姨见着哈哈笑……”
天色快暗了,那童声像是贴着他耳根在唱,段黑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段黑子忍不住说:“很吵。”
阎宁回了头,脸正对着他:“吵?”
段黑子:“你听不见么?”
阎宁:“听见什么。”
那娃娃还在唱“我还有件新衣裳,大红潮湿又漂亮,缝缝补补身上套,阿姨见着哈哈笑……”
“嘻嘻……”又走了两步,孟婆乍然笑了。
段黑子移头,发现孟婆也在看他。
段黑子:“你笑什么?”
孟婆咧着嘴笑:“她不是在唱我哈哈笑么?”
“你们不是听不见……”
段黑子往阎宁那边扫了一眼,忽然之间停了步子。
月色下,阎宁和孟婆都在往前走,可却又都正脸对着他笑。
“……”
孟婆嘻嘻的笑:“怎么不走了?”
段黑子哆嗦着说:“你俩正常点,我心脏不好。”
孟婆伸手过来拉他,段黑子心脏狂跳,撒腿就跑,要说也是离奇,他这次回头,后面倒真出了条路,小路蜿蜒,远处就是他和阎宁的家。
段黑子正要一脚踏回去,有只手拦腰把他搂住,硬生生把他拖回来。段黑子吓着了,张嘴就死咬了一口。
他拼命要跑,却被禁锢一动不动。段黑子耳边轰鸣作响,那童谣唱的愈急愈快,像是有什么要穿透他的耳膜,钻进他的脑袋里。
这声音又响又乱,段黑子听到些零星言语,像是有人再说:“缝紧点……再紧点……”
后头似乎是叫了谁的名字,段黑子没听清楚。
段黑子死死抱着脑袋,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
再睁眼,是在阎宁的怀里。
孟婆上来就骂:“段黑子,你疯了?找死呢?”
段黑子扶着脑袋:“怎么回事?”
孟婆说,他们走了很久,天马上就黑,本来已经瞧见灯亮,马上就要带着段黑子进屋,结果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掉头就往毒草堆里跑,多亏了阎宁力气大,他才没奔进去。
段黑子看到阎宁胳膊上有道渗血的牙印:“疼么?”
阎宁点头。
段黑子心疼道:“要不……我给你舔舔?消毒。”
阎宁:“……”
孟婆在旁边使劲翻白眼:“你俩别犯恶心了,也不看什么时候。”
段黑子站起来,这才发现手里抓了个红裙子的破布娃娃,脸上都是破口,露着白絮,咧着张大嘴,血红的眼睛正盯着他。
段黑子一惊,连忙松手,可这东西竟然像是长在手上,怎么都甩不下来。
“这怎么回事?”
孟婆说:“谁知道,这破玩意一进屋就成了这样。”
这时候,忽然有人开了口:“敢在准备路上捡东西,真是艺高人胆大。”
段黑子寻声看过去,才发现这厅里还有别人。大概十五六个,三两个站在一起,互相之间都有些距离,身上分别贴着数字。
说这话的,是个个头矮小的姑娘,身上贴了个三。
段黑子扫了一眼,加上他们,一共是六拨人,从一到六,唯独没瞧见四。他正纳闷,一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三人腰胯处都印了个四字。
段黑子想,真不是个吉利数。
站在群人中间,身上贴了一的队伍为首的男人看了眼段黑子手上的东西,笑的看似真诚:“第四队,这是第一次进来?”
阎宁警惕的没有开口,段黑子自然不会说话。
只有孟婆叉腰大喇喇道:“对啊,第一次。”
“我问一下,咱们这是要干嘛?有什么注意事项?”
男人眼神落在孟婆脸上,目光微顿。昏暗的灯光底下只显得孟婆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一头散乱青丝,活脱个娇羞含情的二八少女。只是声音稍微粗了些。
他视线往下扫了扫,最后停在孟婆胸前。
男人不动声色的收敛了目光,道:“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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