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不过是最普通的乡下,虽然私开铁矿案闹了一阵子,但是钦差把一干犯人押回京城,深山里的铁矿也由官府接管之后,下河村也就慢慢恢复了平静。
这个案子在清河县也引起了震荡,清河县只是个普通的穷县,十年也不见得能有一起杀人的案子,何况是这样牵扯皇子王爷的大案呢。不过案子审的很快,连铁矿也由府城接管,而与清河县没什么关系。所以清河县也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情形。
不过正因为清河县对铁矿的事一无所知,牵扯不上什么大罪,但现在的清河县令却不免要担个失察之罪,毕竟那铁矿就位于清河县。所以清河县县令虽然现在没有论罪,以后的前程却是难料了。
除了王家,别的人家也就是担忧了一阵子,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后来发现钦差没有牵连更多人,也就渐渐放下了心。
只有下河村王家,受害最深。
前些年,因为王猎户的时常接济,王家的日子过得比柳石家也不差多少。时常能吃肉不说,他家的女人孩子都穿过王静的旧衣。王静离开下河村后,王猎户还把她留下的东西一股脑的送给了王家。
可是这回入了大牢,他家的成年人都受了刑罚,孩子也受了大罪。他家年纪最小的三岁姑娘,因为受不了牢里阴湿的环境,出了大牢没多久也一病没了命。王家的大人身上也多多少少的带着伤。不说暂时不能劳作,这一年地里的收成眼看要成空,光是看病吃药就掏空了家底。
可是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他们家那么容易的相信了王猎户是自家的亲戚,然后和他扯上了关系呢?
从牢里出来才知道,那王猎户和他们家根本没血缘关系,他们家真正的亲戚,也早就累死在了矿山里了。说起来王猎户是他们家的仇人还差不多。
可是这事也没地方说理去,官府不追究他们家胡乱认亲落户,包庇逃犯犯官,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知道王家不会被官府问罪,村里其他人家也松了口气。在他们家落难的时候,也愿意搭一把手。不管怎么艰难,日子总要过下去,王家也就慢慢的缓了过来。
不过从此以后,淳朴的下河村民,对不知底细的人都深抱戒心。除非几代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都没人愿意结亲或者认亲了。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柳石把这件事,以及钦察查案后的结果,都写信托人送去了京城柳世安那里。不管是不是柳世安做了什么才导致铁矿的事被朝廷发现,家乡的事情还是让他早点知道才好。
然后接到了柳世安的回信,说他在京城已经知道了此案的结果。私开铁矿的忠王是深受皇帝宠爱的大皇子,出了这种事也只是让他在王府禁足一年,没有别的惩罚了。可忠王的党羽和帮手都纷纷落马,京城中抄家灭族的人家不知凡几。包括假装猎户的王雷鸣和他的闺女王才人都受了惩罚,王雷鸣被判秋后处斩,王才人被打入冷宫等等。
接着柳世安又在信里说他在京城卖了几幅字画,买家付的价钱很高,使得他有足够的银子,在京城买了个小院子。有心想把爹娘接到京城去团聚,不过不放心让他们单独上京。希望柳石也能一起进京城,他会给柳石介绍一个在高门大户教书的差事,赚得钱用来在京城生活没有问题。柳石若能早些去京城,也能尽早为应试做准备。
柳石拿着柳世安的信和家里人一商量,又和柳秀才夫妇商量了一番,就决定收拾东西进京了。
柳世安家里的地收租的事都交给了柳石的爷奶来管,家里的鸡鸭也被他们送给了柳石家。
柳石的媳妇儿子也跟着爷奶和爹娘留在家里,毕竟现在柳石还没有考中进士,他一个人去投奔柳世安还好说,带着一家子去投奔就说不过去了。虽然都是同族,但是麻烦别人太多,欠下太多人情,还是不大好。
柳晟不过半岁,柳石正是稀罕他的时候,不过功名不可不取,何况还要护送柳世安父母进京。
也就辞别了一家老小,很快进京了。
不是进京赶考的时间,县里也没有举人要这个时候出发去京城。他们一行还是先到了府城,搭上了一支商队。商队的管事听说他们是京城中官员的家眷,不仅没收银子,路上还派了人一路妥帖的关照他们。
柳秀才夫妻和柳石都不是多事的人,别人卖柳世安面子愿意帮忙,他们也就记下了这份人情。唯有柳世安的妻子李氏经常没事找事,在柳石和商队的小人物身上寻找作为官员之妻的存在感。被她婆婆教训了几次之后,才安静下来。离京城越近她的表情反而越恐慌难看了,似乎是才想起来她多么不受丈夫喜爱。
柳石和她男女有别,哪怕李氏给他脸色看,他也只是冷眼看着,并不理会。其实柳秀才夫妻都不想带着这个儿媳妇进京给儿子添堵的。可独自留她在家乡,又怕她失了长辈的管教,在家乡以柳世安的名义做出什么坏事来。把她带在身边也就是监视看管的意思。
柳石想想,娶这么个媳妇也真是为难。弄死她吧,她也没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好像也不至于。留着她吧,得随时监督压制她。一丁点儿没注意到,她还会仗着丈夫的身份欺压旁人。
如此驽钝之人,当面唯唯诺诺,背后里又弄鬼,你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休妻还会让人说柳世安是负心书生,一做了官就抛弃结发之妻。可这样得结发之妻,上不能孝顺长辈,下不能传宗接代,留之何用?
到了京城,商队还专门派人把他们送到柳世安信上所留的地址。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哪怕商人有钱,也不愿意得罪官员。何况是这样花些心思就能卖好的事情,他们更是会做得妥帖。
这个时间柳世安在翰林院里办差,并不在家。不过看门的人早就得了嘱咐,看见主人家的父母妻子到了,连忙把他们迎进家门。又按照柳世安事先的吩咐,把他们分别安顿好了。
柳世安买的这个院子是两进的,内里的一进给他爹娘和媳妇住。这一进就和一个农家院子差不多,除了住宅还有厨房和仓库。院子里有几棵树还有些花花草草,还有一口井。这就是标准的内宅了。
历来官家女眷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在这样的院子里生活,院子里的设施也能满足一切生活所需。
柳家这样刚从农家考出来的官员家庭,男女大妨当然没有那么严谨。柳石帮柳秀才夫妻安置好了行李,又参观过整个宅子,才到他的客房收拾行李。
柳世安买了一对无儿无女的中年夫妻刘大和刘嫂子帮忙做活,男人看门打扫,女人洗衣做饭。
柳秀才夫妻不大习惯有人伺候,不过他们初到京城,也很疲乏,也就由着刘嫂子在厨房里忙活,准备晚饭。
第二进院子就是柳世安的书房,柳石所居的客房以及待客的客厅。在这一进不会轻易遇见女眷,柳石感觉舒适的,不会因为住在别人家而感觉不方便。
柳石才在客房整理完自己的书籍和文具,柳世安就归家了。
“爹!”“娘!”“石头!”
“世安!”“世安兄!”
柳秀才夫妇围着柳世安团团转了几圈,见他身穿官服,自有威严,身体看起来也康健,不由得欣慰而笑。
柳世安先向爹娘行礼,又含笑招呼了柳石一声,“哪一天出发的?路上还顺利吗?”
“一路上都很顺利,商队管事一听我们是族兄的家眷,一路上颇为照顾,没有受一点罪”,柳石连忙应答。
“可不是”,柳秀才连忙说,“世安你可要好好谢谢他们,咱们第一次出远门,哪怕出发前准备了许多,却不知道路上衣食住行都要那样的麻烦。要不是有商队的照料,我们固然也能来京城,可一路上受罪花钱肯定都是免不了的。”
“父亲放心,我明天便置办一份薄礼送去商队。他们肯帮忙,我也领这个情。如果以后有事求到我头上,只要不违法纪,我能帮就会帮忙”,柳世安对柳秀才说。
柳秀才夫妻这才松了口气,他们都不过是最简单的人,受了别人的帮助,自觉欠了人情,心里就颇为不安。他们想还了这份人情,却又不想让儿子去做什么不好的事。如今听了柳世安的一番话,才放下心来。
“相公”,李氏换了新衣,打扮的浓妆艳抹的,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对柳世安请安。
柳石为避嫌侧过身去,他曾经生在高门,大家的小姐婢女见过许多。除了出嫁那天,也少见有女人把这么多红色涂到脸上。李氏也能算是小家碧玉,可小家碧玉也不是说就没有品味,对美的感受和追求,除了家庭的教养,还是要看个人的灵性。这李氏显然没有什么灵性,以为皮肤涂得雪白,嘴唇涂得鲜红,两颊两个红蛋蛋就是美了吗?
这是吓唬谁呢?!
显然柳秀才夫妻也被吓了一跳,柳世安的娘缓过来就训斥道:“你这脸上涂得是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洗了干净!”
柳世安却仿佛眼里没有看见这么大个人,“爹娘都饿了吧?我们先吃晚饭,然后再来叙话。”
李氏听见婆婆的训斥还能崩的住,因为婆婆时常训斥,结果也没把她怎么样,她已经被教训的皮了,脸皮厚了,感觉不痛不痒。直到柳世安对她视而不见,她才羞愤的遮脸跑进了自己的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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