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然没“我”出个所以然。
苏清祭幽幽切切的望着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苏清祭气息微弱的开了口。
“你...是谁....”
唐安然愣了一下。
“.....啊?”
她懵了。
唐安然莹润的指尖离女人柔软的薄唇不过毫厘,唇齿间呼出的气息带着温度拂过她的手。
她往回勾了勾手指。
苏清祭她的手压在了枕头上, 半点儿不让她离开。
门口传来三声响, “当当当。”
外面奚竹看到了时间, 敲了敲虚掩的门,“姐, 午餐准备好——”她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 视线刚好顺着门缝往里一探,这一眼宛如触电, 奚竹忙往后退了半步,倏地一下把门给拉上了。
“咔哒”一声落锁, 她定在原地。
从门口这个角度望过去, 唐安然蹲着趴在床边,两人脸对脸又挨得很近。
奚竹心中惊涛骇浪。
什么情况?!里面难道是亲、亲上了吗?!
后面的小助理看着她疑惑, “怎么了竹子姐?”
奚竹心里激动的砰砰跳, 但还是语气如常的转过身, “没事, ”她高深莫测的推了下眼镜, 往桌子上的午餐看了看,“把菜先放回去保温吧, 她俩....在干正事。”
唐安然被关门的声音提醒回了神。
苏清祭气若游丝,侧脸趴在枕头上,眼睛像困的睁不开一样, 神色和声音恍然不同往日。
唐安然终于意识到——
她是在说宁岚的台词....
这情节在就是今晚要拍的其中一场。刺客摸到宁岚的寝宫之后,放了迷香,周围的看守侍卫睡的不省人事,宁岚睡的浅,但察觉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为时已晚,迷香入体,她不受控制的无力困倦。
冷蕊带着面纱从房檐上飞身而下,挡在她床边与刺客交手,刀剑碰撞,宁岚隐约有意识,她撑着迷茫的清醒没睡过去,直到冷蕊的身影恍惚不清的出现在她眼前,她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冷蕊。
唐安然镇定了下来,调动情绪,和她对起了戏。
苏清祭拉着她的手腕不愿意放,美目似睁非睁的看着她,声音是为宁岚这个角色而塑造出的,“我早就感觉到了一直有人在我身边,你是谁.....”
唐安然站起身来,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按照剧本轻语道:“殿下,睡吧....”
她看着眼前女人的脸,眸中深处满是化不开的情意,但还是不得不把手腕抽走。
苏清祭五指稍微用力捏了一下,和她拉锯,“别走....”
她手不愿意放开,但是又浑身没有力气,唐安然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到床上。
苏清祭在彻底昏迷的最后一刻挣扎,嘴里念叨着几不可闻的话:“你...到底是谁....”
唐安然眼中神色不舍,奢求的勾勒着她每一个细节,温柔的喃喃自语,“我是...会一直保护殿下的人....”
下一个动作,是冷蕊伸出手,要盖住宁岚的眼睛。
唐安然骨节分明的手悬在苏清祭眼睛上,缓缓挨近到只有一厘米,却迟迟未落。
苏清祭没动静,等她演完。
唐安然犹豫了下,终是忍不住提醒,“苏老师,我手上有药....”
她把手收回来,脸上有些没完成剧情的抱歉。
苏清祭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唐安然抿了抿嘴的小表情,忽地勾唇笑了,清冷的眉眼一笑生花,她顺势撑着床,坐了起来,理了下披散的秀发,解释道:“晚上就拍了,正好提前对个戏。”
边说着,她一手摸着后颈,转了转脖子,晚上那场戏是平躺着,她刚才是侧脸趴着,脖子枕的有点儿酸。
唐安然刚想帮她捏捏,结果伸出手又想起手还没洗,故而只能站在床边,和她对话:“您刚才没睡着吗?”
“睡着了,你动我头发的时候我就醒了。”
“我看您头发挡住呼吸了,”唐安然有些局促,“让您多睡会儿好了。”
“没事,”苏清祭摆了摆手,“我稍微歇一下就够了,上午台词说太多了,有点乏而已。”
她把头发随意一扎,垂在背后,下床踩了拖鞋,“走吧,刚才竹子开了门,估计外面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唐安然点头,看着她的后腰又问了句,“今天敷完药感觉怎么样?”
苏清祭一手放在门把手上,扶着腰感受了下,微笑说:“比前两天好多了,没那么酸了。”
她拉开门,奚竹在外面看见她的身影,脱口而出:“这么快?!”
苏清祭不明所以:“什么这么快?”
奚竹觉察到自己失言,连连摇头,掩饰性的笑说:“没事没事....”
苏清祭掀着美目,奇怪的看了看她。
唐安然洗手回来,礼貌的坐到餐桌边,桌子是个大小正好的方桌,上面铺着黑白棋盘格的桌布,和休息室里颇为现代的装修风格很搭。
苏清祭拿起叉子随口问:“上午和武术指导练的怎么样?”
“还可以,动作也不是很多,武指老师说我动作挺流畅的,”唐安然如实答话,乖巧笑道:“他还建议我向您请教请教呢,您之前的特工角色打戏实在是精彩,我这点打戏的量和您拍过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清祭面前摆着蔬菜沙拉,小小一份,总共也没几口,她叉起切成半颗的圣女果,摇头笑了笑:“当时年轻,拍起戏来比较拼,电影最后效果很好,但你看这代价不也挺大。”
她指了指自己的腰。
“那是因为您态度太认真了,高难度高危险也不用替身。”
苏清祭插话,往她眼前的桌子上示意,“吃。”
“哦,好。”唐安然马上听话,拿起了筷子。
其他人都退回了自己负责的区域,奚竹背对着坐在沙发上,耳朵里听着她俩的谈话,心里纳闷:“怎么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刚才没发生什么该发生的事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天被猫挠的地方已经结了痂,眼见着就要好了。
她叹了口气,皇帝不急太监急,坐在那操心,“唉,姐,你也太慢热了,再不抓紧点时间,过两天就是我给你敷药了,这大好的时机你再不抓住,唐老师可就跑了!”
唐安然夹起了一根清炒荷兰豆。
苏清祭跟盘子里的几块白水煮胡萝卜周旋,迟迟不想放在嘴里,干脆聊起了要点:“其实冷蕊的打戏重在迅疾和狠,她在梅花谷刻苦习武的五年,每一次出剑,都心怀复仇的情绪,所以她的剑法凌厉,一击致命。更何况是有人要伤害她心中挂念的人的时候,那更是带着要把刺客诛杀当场的怒意的,”苏清祭话锋一转,挑眉问:“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你知道吧?”
唐安然把食物咽下去,点点头,“知道。”
俄国著名演员、导演、戏剧教育家,更是那本特别有名的《演员自我修养》的作者,在世界上享誉盛名。
斯坦尼表演体系对Z国的演艺界有很深刻的影响,做演员的,尤其是科班出身的,就没有不知道这位大师的人。
苏清祭在美国七年,上的不是国内的表演院校,故而对国内电影学院的教育不是很了解,所以才这么问了一句。
见唐安然知道,她便继续说了下去,“那你可能了解过,斯坦尼对于这种杀人的演绎,有个‘大写’的练习方法,就比如说,每个人都讨厌蚊子,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就可以借用和放大恨蚊子、打蚊子的‘情绪记忆’来进入恨人、杀人的心理。”
唐安然放下筷子听她讲。
苏清祭拿着叉子反复扎进一块胡萝卜,“无限放大情绪记忆里的怨恨,把这种恨和诛灭扩大到极致,情感上来了,再代入剧情,你的眼神、神态和肢体动作,很容易就能释放出冷蕊每一次出剑时摄人的杀意。”
奚竹端了两杯水过来,心中不由槽道:“很容易释放出.....姐,那可能只是对你来说很容易....”
唐安然接过水杯,道了声谢,又对苏清祭说:“好,我下午在楼下再练习一下动作,找找感觉,晚上拍的时候您看看效果如何。”
苏清祭放下叉子喝了口水,弯眼道:“我相信你。”
奚竹看她擦了擦嘴,盘子里胡萝卜一块没吃,问:“您不吃了?”
苏清祭连叉子带盘子往中间一推,“难吃。”
奚竹劝她:“总共也没多少,这几块又不吃,下午您那么多场戏,该没力气了。”
苏清祭抬头看她,态度坚定:“下次不要让他们准备胡萝卜,生的熟的我都无法接受。”
奚竹:“真不吃了?”
“不吃。”
桌子不大,唐安然一伸手就够到了被苏清祭推到中间的叉子。
“苏老师?”她轻唤了一声。
苏清祭又跟奚竹强调了一遍:“你喂我我都不吃。”话音尚未落,她转头看唐安然,结果就看见唐安然手里举着叉子,上面扎着那块她刚才摧残许久的胡萝卜。
两人对视一眼,共同:“.....”
她俩不是面对面坐着,离得也不远,唐安然听见苏清祭说完喂也不吃之后转过头,举着叉子递也不是收也不是,她胳膊上的肌肉僵持了一秒,还是选择往前一送。
她灵机一动,故意扯来一句台词,温声劝道:“殿下,此物食之有益,身体为重,何苦弃之?”
苏清祭定定看了看她,又垂眸看了眼素来坚决不吃的胡萝卜。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我喂你
苏清祭:胡萝卜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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