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糯这样问，顾倾抿了下唇，低头没有看林糯，稍稍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友人所赠。”
林糯点点头，没有过多的问顾倾，毕竟倾儿长大了，会自己交朋友，有些事他也不好过问。
顾倾抬头，看林糯表情似乎不大对，沉冰又飞到他身边，林糯竟看也不看。
如果是平时，他碰到这么个活泼兴奋的一把剑，会很稀奇的。
“师父，你……”
顾倾刚想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还是受伤了，就见林糯冲他摇头，示意不要问了。
随后，林糯一脸无措的低头，视线似乎是落在他自己的肚子上，顾倾皱起眉头，师父这是怎么了。
——
没多久，青璃就回来了，手里拎着那个魔修的尸体，妖化的十指指甲有一寸长，锋利无比。
妖族在打斗中容易被激起嗜血本性，那是兽类的本能，青璃本体又是狐族中比较凶残的一族。
那个魔修因为吸食了狐妖的修为和精血，实力大增，青璃被激怒，便舍弃了高深术法，直接化了妖体攻向对方，他修为本就不低，利爪挖出了魔修心脏。
回来后，楼里的狐妖在收拾残局，青璃闪身上了二楼。
看到另外一个魔修尸体在地上，随即将他手里的魔修也扔在了那里，一旁有管事的狐妖在看着，防止手段阴诡的魔修尸体再出什么岔子。
林糯和其他人的气息都在房间里，青璃妖化的手指收了回去，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推门进去后，青璃见到顾倾也不意外，他在外面的时候就闻到了顾倾的气息，妖族嗅觉本就灵敏。
“青璃师叔。”
顾倾朝他拱手作礼，青璃和林糯相识多年，顾倾自幼便称他为师叔。
青璃颔首示意，视线落在顾倾受伤的左脸颊上，尽管顾倾使了障眼法，可在修为比他高的青璃眼里，根本就无法掩饰。
见顾倾朝他微微摇头，青璃就不再看他，也没有多事的告诉林糯。
等青璃看向林糯后，发现他神情恍惚，脸色看着也有些苍白。
不知道林糯在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青璃迅速扫视了一番林糯身体，并没有明显伤痕，应该没有受伤。
“糯糯，你这是？”
青璃皱眉，不解的看着他。
云画也在房间里，三个人都疑惑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林糯。
林糯听见青璃叫他、问他话之后，似乎才反应过来，口中讷讷说道：“青璃，你回来了。”
已经心不在焉到这种程度，连青璃回来都不知道，让顾倾更加担心了。
“师父，你怎么了？”
顾倾和其他两人对视，忍不住问道。
从进房间到现在，林糯就坐在那里，眉眼间似有愁苦，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林糯才抬头看着房里的三人，茫然不知所措，看着有些可怜。
“我腹中，有了灵胎。”
话音落下，房里三人皆愣住了，下意识望向他肚子。
反应最快的却是云画，回神后她立即走到林糯面前，伸手隔空拂过林糯腰腹处，术法微动。
等她察觉到林糯腹中果真有个灵胎后，回头对顾倾和青璃点点头，示意林糯说的是真的。
“沈寒的？”
青璃皱眉问道。
林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点头，除了沈寒，也不会有别人了，更何况，他已经感受到灵胎中属于沈寒的血脉了。
房里三人想到沈寒如今已经另娶，一时都皱起了眉，青璃和云画脸上的不悦十分明显。
顾倾还好，沈寒毕竟是他师尊，可他心里，对沈寒也是怨的，谁能想到，师父同师尊解了契后，腹中竟孕育了师尊的子嗣。
可见到林糯那副仓惶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青璃极轻地叹息一声，他声音很轻，林糯心神又在其他地方，并未听见。
拉了另外的凳子，青璃坐下，斜斜倚靠在椅背上，和林糯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可他还是问出了口：“糯糯，你打算，怎么办？”
林糯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灵胎。
可随后，林糯苍白着脸，轻声开口说道：“不知道能不能取掉。”
其实林糯一直都知道，沈寒并不喜欢他，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沈寒的子嗣。
在为数不多的双修之后，沈寒总是会独自沐浴净身，林糯见他也从未有留自己过夜的举动，就识趣的回了自己房间，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沈寒对他没有感情，所以在看到腹中灵胎后，林糯第一个念头是害怕，怕沈寒知道。
他不是故意的，故意要怀上这个灵胎，可沈寒知道后，不一定会这样想。
那个孤傲清高的白衣剑尊，一定不会让他这个曾经的男妻怀有子嗣的。
因为沈寒已经有了绝音仙子，他怀着沈寒的灵胎，算什么样子，将殷含秋又置于何地。
就在林糯脑中思绪纷乱的时候，青璃开口了。
“糯糯，你知道的，你经脉受损，取出来，对你更加不利。”
青璃缓缓开口。
顾倾和云画在一旁看着林糯，都知道青璃说的话不假，林糯身体本就不好。
灵胎同凡人怀胎不同，在母体中会汲取修士灵力作为养分，生下来便是灵体，不必塑骨蜕凡，修行资质也比一般人要高许多。
而相应的，灵胎因为汲取灵力，要更为稳固，一旦怀上，取出来的代价会很高，如果是其他修士还好，可林糯本身经脉受损，这件事就变得棘手起来。
林糯不说话了，沉默着，屋里变得安静起来。
见状，青璃只得摇头，他说：“也罢，你先休息，想好了之后再说，若执意要取，再另想办法。”
说完，青璃便起身，和顾倾还有云画走了出去，昨日林糯喝了不少酒，而且他前面喝的那些还掺了些药，今天又有魔修来搅乱，确实也该休息休息了。
房门被轻轻合上，林糯双手掩面，无声哀叹。
————
千山明月阁
和往日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奇花异草繁茂，鸟雀叽喳叫着。
可花丛里树荫下，却少了一抹白影。
如果那个人在的话，晌午不是在打盹就是无聊的和云花吵嚷，他说话温吞，根本就吵不过那只花雀。
沈寒神识下意识扫过阁后的百花园，有风吹过，花丛缓缓摆动。
偌大的阁楼里很是清静，沈寒却忽感不适。
他总是在无意间寻找那个身影，却始终一无所获。
收回神识，沈寒推开窗户，这里恰好可以看到烟霞小筑的云霞。
这是林糯的房间。
站在窗前，沈寒想起那天林糯金蝉脱壳后，躯壳就是站在这里，同他一模一样，而林糯真身所穿的衣服，在他化作灰雀后，便落在了地上。
金蝉衣是沈寒的，云花从库中偷了出来。
原本将林糯拘在这里，知道他会无聊，于是沈寒默许了其他人可以进来。
而金蝉衣只是一个小物件，虽说在外也算是件宝物，可沈寒很少用到，就随手放进了库中，林糯也有钥匙，指使云花去偷。
沈寒在抓回林糯后，并未收回金蝉衣，其实潜意识里，沈寒从林糯的逃跑中已经预见，他会再次出逃。
有金蝉衣在，即使林糯外出遇到危险，也能及时脱身。
至于顾倾，沈寒知道，林糯和他感情甚好，甚至在顾倾幼时，林糯经常背着顾倾下山玩耍。
每次被他抓到的时候，林糯总是将六岁的顾倾护在身后，睁着那双晶透的猫儿眼装可怜，制造些压根就没有的泪水，声泪俱下的哭诉顾倾和他在山上如何憋闷。
那时候林糯沉迷于藏剑峰弟子从凡人界带回来的话本。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林糯演的很假，旁人都没脸去看，可沈寒总是会冷着脸转身离开，不再跟他计较，任林糯在背后对顾倾眨眼睛，全做不知。
林糯身体不好，修为平平，纵使有那些法宝护身，可凡人界不是没有修为高深的人，有顾倾在一旁护着，沉冰也跟去了，即便顾倾被他封了一脉，只要不遇上强敌，就不会有事。
沈寒没有让顾倾去凡人界的理由，他感应到林糯受到攻击，但阵法未破，就代表没有出事。
可他却提剑，差点就去了凡人界，这让沈寒心中微恼，尤其在破牢山看见顾倾之后。
于是他将顾倾逐了出去。
沈寒垂眸，对林糯，他始终是觉得愧疚的，并无其他。
可即便是这样对自己说了许多年，从心底悄然滋生出来的那些不对劲的情绪，还是让沈寒感到烦躁。
关上窗户，沈寒转身在这间屋子里环视，林糯生活过的痕迹依旧留在这里。
书案上胡乱提笔画的山水，只画了一半，瞧不出什么美感来，画卷外面的书案上还落了几滴墨汁。
未盖上的茶壶，林糯喝水有时候性子急，茶杯也不用，直接就端着茶壶喝，不过这也只会在藏剑峰这样，去了外面，林糯是十分守规矩的。
床铺微微褶皱，林糯躺过的痕迹还在，并未整理。
其实林糯是昨天离开的，可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连温度都没了，空留一室冰凉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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