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妗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大亮,她转了转眼珠,蓦然听到身边一道清浅的呼吸声。
楚妗一愣,转过头,就看到顾沉宴双眼轻阖,靠在床栏上浅寐。
楚妗不自觉放缓了呼吸,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俊朗威仪,天人之姿。
鬼使神差,楚妗支起身子,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脸,入手温热。
蓦然,横空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你在干什么”
声音里带着微哑,格外低沉。
顾沉宴睁开眼,眼底满是笑意,定定地望着楚妗。
楚妗做贼心虚,立刻甩开顾沉宴的手,动作迅速地退到了墙角,磕磕绊绊地道“没,没什么”
顾沉宴目光落在楚妗微微敞开的衣领上,细腻雪白的一小片。
“殿下”楚妗低头看了一眼,手忙脚乱地拢好衣襟,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戒备。
他收回视线,落在她警惕的小脸上,心里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俯身逼近,手径直伸向了衣领处。
楚妗一惊,她下意识提起床上的锦被,将自己埋入其中。
顾沉宴见她将自己藏入被褥中,严密丝合,动作快的他眨眼间就看到床脚多了个鼓包。
他轻笑了一声,想要逗逗她,于是低声道“脚露在外面了。”
话音刚落,半晌,那个鼓包轻轻动了动,将脚尖悄悄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顾沉宴舌尖舔了下牙齿,啧,真可爱。
顾沉宴觉得很有趣,有些想笑,他的确笑出声来,愉悦的说道“你哥哥醒了,你不打算去见他吗”
被褥中的楚妗动作一顿,她纠结地咬了咬唇,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拉下被子,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她小声问道“真的”
顾沉宴轻轻颔首,挑眉道“你不信”
楚妗急忙道“我信”
顾沉宴起身往外走,楚妗一怔,“你去哪儿”
“你不打算起床了吗”顾沉宴顿了顿,含笑道“还是你要当着我的面更衣”
楚妗微张着唇,明白他的意思后,随即瞪了他一眼。
顾沉宴收起脸上的笑,不紧不慢地消失在了房间。
楚妗看了一眼床头的衣裳,犹豫片刻,终是将它们拿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楚妗试探地伸出脑袋,却见顾沉宴候在门外。
楚妗立马直起身,姿态端庄的出了门。
顾沉宴视线落在她身上,赞叹道“看来你与我母后身量差不多。”
楚妗缓慢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轻声问道“这衣裳是先皇后的”
“不然你以为是谁的”顾沉宴诧异不已,随即他就见楚妗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
他忽然福至心灵,懒洋洋地靠在门上,揶揄道“楚妗,你不会以为这个院子是其她女人的吧”他顿了顿,复又开口说道“你不会方才是吃味了吧所以刚才的态度才冷冰冰的”
楚妗被说中了心思,有些羞恼,她抿了抿唇,眼神闪躲,“我没有”
她争辩道“我才不会在意这个院子以前是不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呢您是太子,到时候还是天子,三宫六院,本就是正常的很。我是太子妃,太子妃就需要宽和大度,贤良淑德,以后这种事情我会遇到很多次。反正你们男人都是喜欢各种各样的美人儿,巴不得将后宫塞得满满的”
本来刚开始楚妗只是想要否认顾沉宴说的话,却不知为何,后面越说越发激动,就连声音也提了起来。
顾沉宴挑了挑眉,有些诧异自己何时就成了楚妗口中的“你们男人”
他本该生气,但是看到楚妗小脸微红,嗯,气的。那一刻他心底的怒意霎时偃息旗鼓,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定定地望着楚妗,看她气鼓鼓的模样,郑重道“我不会这般。”
楚妗一愣,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顾沉宴直起身,脸上的神情最是认真不过,“我不会像你说的一样,广纳美人,我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以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楚妗这次听懂了,顾沉宴的意思是,以后他不纳妾
也就是说,她会是他唯一的妻
楚妗眼眸霎时瞪大,愣愣地望着他,脑子也是乱糟糟的一片,她张了张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知怎么回事,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迷茫,忽然问道“那那些美人怎么办”
顾沉宴脸色霎时变了,呼吸一滞,不知道他是该作何神情。
他抬手,屈指弹了一下楚妗的额头,没好气道“跟我有何关系”
楚妗吃痛,下意识捂着额头,心里却不知为何,像是住进了一只喜鹊,上窜下跳,好不热闹。
她捂着额头,嘴角翘了翘,另一只手放在微颤的心口,微微愣神。等她回神,就看到顾沉宴已经在十步开外,不紧不慢地往楚怀璟的屋子走去。
楚妗连忙放下手,快步追上去。
“殿下,等等我”
白马寺那场大火之后,定国公府的局势大变。先不说向来宠爱大小姐的大夫人,像是一瞬间对大小姐冷了脸。
甚至一反常态,转而对世子与二小姐关怀备至,只是二小姐多次借口需要向女官学习,将大夫人拒之门外。
世子也是政务繁忙,整日见不到人影,大夫人也是时常无功而返。
老夫人也自白马寺回来,便大病了一场,一月有余都不见好,整日里躺在床上,病疴沉沉,甚至都免了小辈们的晨昏定省。
而向来在府里走动的大小姐,更是把自己锁在院子里,一个多月未曾踏出静心院。
因为当初去了白马寺的丫鬟都是主子面前的心腹,老夫人下了令,关于白马寺中所发生的事情,不能泄露半分。
但是有些心思敏感的丫鬟看出这定国公府的局势,时常私下里猜测,怕是大小姐做了什么事,惹了众人的厌弃,这才失了宠。
“哎哟,你们懂什么,大小姐就算失宠了又如何人家明日就要嫁入宁王府了,到时候就是世子妃,啧啧啧,身份尊贵,哪里稀罕这点宠爱。”一个有些微胖的丫鬟道。
“说的也是,有世子妃这个身份在,一些宠爱也算不上什么了,真是命好呀,明明身份与我们差不多,硬是能够嫁入皇家”另一个丫鬟脸上带着嫉妒,不无酸意地说道。
刚开始的那个胖丫鬟诧异不已,问道“你说什么胡话呢大小姐身份与你差不多你莫不是大白天的做梦呢”
“你没听说吗大小姐的真实身世”
“什么身世”那人追问道。
“哎哟,你竟然不知道你这可是消息太不灵通了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了大小姐的真实身世呢你知道柳嬷嬷吧”
“知道啊,大小姐身边的奶娘,话说最近也没有见着她了,当初她在府里借着大小姐的势,可威风了呢”
“柳嬷嬷好像是被大小姐送到乡下去了,说是以后她出嫁了,就不用她去伺候了。”
“真羡慕,大小姐对她真好。”胖丫鬟艳羡不已。
“你知道为何大小姐对她那么好吗因为她是她生母,十四年前柳嬷嬷命好啊,赶上了大夫人痛失爱女。大夫人思女心切,大小姐当时便替代了二小姐陪伴在侧,久而久之,大夫人便起了收养的心思,让她成了府里的大小姐。”
“真的假的”
楚妗将玉佩放下,嘴角含笑,很是满意。
楚静姝的身世本就不是秘密,当年柳嬷嬷在府里当差的事情,有许多人知晓,尽管十四年过去了,但是还是有人记得。
如今楚静姝一朝失势,当年的陈年旧事便被人重新提了出来。
虽然他们知道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但是不妨碍他们发挥想象,肆意更改真相。
毕竟,楚静姝当时的身份,严格来说,与他们并无不同,同样是奴仆之女。
最让楚妗感慨的便是邓四与柳嬷嬷,对待楚静姝真的是情深义重。
楚怀璟审问了邓四与柳嬷嬷,但是他们二人死咬这件事是他们主使,并未有人指使。甚至邓四熬不过刑罚,在狱中自尽了。
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谋害太子妃的罪名落在了柳嬷嬷身上,柳嬷嬷被处以极刑。
邓家最后的香火断了,老夫人气急攻心,便是因为这件事病倒了。
而楚静姝,不知是因为待嫁,还是因为身世被人四处传播,她整日里待在她的静心院里,不曾出门。
王清荷许是知晓了真相,明白自己十四年来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好些天不吃不喝。对楚妗也有所改观,说不上好,但也会派丫鬟送些东西过来,虽然都被楚妗收入库房中去了。
王清荷有几次邀着她去宴会上,结交些朋友,也都被楚妗拒绝了。
楚妗是真的忙,她也开始准备待嫁了。
礼部前些日子开始走大婚流程,六礼已经过了纳采、问名和纳吉,听说是要赶在太子殿下生辰之前完婚。
楚妗问了杜嬷嬷,得知顾沉宴的生辰在八月份,如今六月,也就是说,她不足两个月便要嫁入东宫了。
楚妗一想到自己就要与另一个人结为夫妻,荣辱与共,而那人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她便心里有些不确信,甚至多次产生了难受的感觉。
“二小姐,您又有些胸闷吗”杜嬷嬷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盅,担忧问道。
楚妗将手里的绣帕扔开,皱了皱眉,难受的点了点头。
杜嬷嬷将手里的瓷盅放下,温声道“这是太子殿下昨日送来的清心茶,您喝一些吧,应该有用。”
楚妗蹙眉,摇了摇头,迟疑了一瞬,问道“嬷嬷,你说我是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身子难受,总觉得胸闷气短,提不起劲来。”
杜嬷嬷笑了笑,道“您这是正常的,奴婢当时伺候了许多待嫁的小姐,她们出嫁前也是心里恐慌不已,这很正常。因为这嫁人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日子,从此要离开父母,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相伴一生。这听起来多可害怕您怕是因为如此,这才身子不舒服。”
杜嬷嬷顿了顿,缓声说道“奴婢觉得您完全不必害怕,太子殿下对您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他心里也是有您的,这便是最重要的。而您,宽厚仁慈,端庄优雅,有足够的能力做好太子妃,是以您不必太忧心。”
楚妗一愣,垂下眼眸,心中的焦虑也缓缓沉淀下去。
是啊,她多幸运,并不是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是顾沉宴。
楚妗低头看着胸前的平安玉扣,缓缓露出一抹笑。
楚妗,不怕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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