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暮色四合,夕阳如血,东宫内一改昨日的温馨,又恢复了太子殿下大婚之前的冷沉。

    宫女们噤若寒蝉,动作小心地将正殿的灯点燃,霎时,殿内光华如白昼,照亮了角落里的人。

    顾沉宴神色莫测地捧着一本书,在认真研读。

    宫女不敢随意出声打扰,垫着脚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看上去很是认真,而长剑知道,自打华阳公主将太子妃带走了之后,太子这本书就没有翻过一页,太子威势沉沉的坐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长剑犹豫了半晌,觉得自己的脚站得有些酸痛,他试探地问道“殿下,今日中秋佳节,阖家共赏秋月,这等良辰美景,您不去将太子妃接回来吗”

    顾沉宴凉凉地瞥了一眼长剑,长剑心下一颤,默默地闭了嘴。

    身上落了一道目光,压力甚大,长剑脸色有些难看,背脊上已经有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太子殿下的性子真的是越发古怪了,明明想去将太子妃接回来,偏偏在这里呆坐了好几个时辰。自己不过是顺应了他的心意,点了出来,太子殿下却不高兴了。

    长剑垂着脑袋,颇有些沮丧。

    顾沉宴左手执书,右手搭在桌上,轻轻地敲击着,殿内瞬时响起沉闷的敲击声,长剑莫名觉得有些胆颤心惊,就好似那些敲打在自己的心上,他觉得,太子殿下定然是在想如何惩罚自己。

    却不料顾沉宴随手将手中的书扔在一旁,施施然站起身,温声道“你说得对,这才新婚一个月,没道理宿在外面,孤可不能惯着她,太子妃需要时刻坐镇东宫。”

    长剑心里无语了一瞬,觉得太子殿下可能一直在等他出声提醒,好顺势而为。

    顾沉宴大步往殿外走去,不消片刻,身影就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长剑手指微动,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茫然的握着剑柄。

    顾沉宴按捺着心底的焦灼,飞快地来到了华阳公主府,众人诚惶诚恐地出门迎接,顾沉宴目不斜视地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灯火通明,顾沉宴方踏入院子,就看到院中摆放了一张石桌,华阳公主正捧着酒杯,猛地喝了一口酒。

    楚妗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顾沉宴借着月色,隐约看清楚楚妗身姿绰约,背脊挺直。

    顾沉宴心底轻舒了一口气,看来楚妗知晓自己的酒量,并没有多喝。

    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拾步走上前。

    华阳公主看见了他,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神情,她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抬起手,朝顾沉宴招手,“阿宴”

    华阳公主近年来的性子沉稳安静,很少会这般情绪外露。

    顾沉宴脚步一顿,无奈的皱了皱眉,这是喝了多少酒

    楚妗迷懵间听到了华阳公主的喊声,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殿下

    她喝了几杯酒,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反应迟钝地转过了头,就看见身侧站了一个人。

    楚妗愣了片刻,缓慢地抬起了头。

    顾沉宴身后是皎洁如玉的月亮,高悬在空中,清凌凌的月光洒在顾沉宴身上,顾沉宴眉眼清冷,俊美威仪,让他看上去越发疏离出尘,高高在上。

    楚妗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敢相认,顾沉宴好像从来不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顾沉宴接着月光看到楚妗小脸上酡红一片,眼底雾蒙蒙的,无辜地望着他。

    他眸色一深,这是醉的都不认识他了

    他好气又好笑,低低喊了一声,“楚妗。”

    低沉悦耳的声音,夹杂着凉意,缓缓入耳。

    楚妗歪了歪头,打量了片刻,像是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倏然笑开,眉眼弯弯地望着他,脆声道“殿下,你来了”

    楚妗说着,抬起手直接攥住了眼前的衣袖,撒娇似的摇了摇,“殿下,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刚刚华阳公主还说你不会来了呢她说你既然答应把我借给她,又怎么临时反悔呢”

    她微微顿了顿,继续道“我倒是觉得殿下会来接我呢”

    顾沉宴刚开始听楚妗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尴尬,自己的确是不守承诺,提前把楚妗接回宫。

    听到了楚妗后半段话,他轻轻挑了挑眉,笑道“那你怎么觉得我会来”

    楚妗红唇张了张,顾沉宴期待地望着她,却见她忽然食指抵在唇边,小声道“秘密”

    顾沉宴眉峰拢起来,心底涌上气闷。

    华阳公主在对面看着两人,她还保留了一丝清醒,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揶揄道“这才多久,就忍不住来要人了我觉得我还能喝好几坛呢”

    顾沉宴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他瞥了一眼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酒坛,语气有些不满,“姑姑,您分明知道她酒量浅,还让她喝这么多酒。”

    华阳公主无辜的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这是为你好”她微顿,继续道“既然你来了,就把她接回宫吧”

    顾沉宴轻轻颔首,低头看了一眼楚妗,她睁着眼眸,湿漉漉地望着他,他低声问道,“可以自己走吗”

    楚妗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却是东倒西歪,方向也辩不清楚了。

    顾沉宴不紧不慢的跟上去,拦腰将楚妗抱起来,声音里含了一丝妥协,“算了,还是我抱着你走吧。”

    楚妗窝在顾沉宴的怀里,像是只猫一样,睁着圆圆的眼,然后动了动,换了个稍微舒适点的位置。

    回了东宫,顾沉宴将楚妗放在床榻上,方将胳膊从楚妗的背后抽出来,楚妗却忽然抬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往下拽了拽。

    顾沉宴不解,但还是顺着她的力道俯下了身,距离近到鼻间满是香醇的酒香。

    “殿下不好奇刚刚的秘密吗”

    顾沉宴垂着眼皮,视线落在楚妗的脸上,因为饮了酒,楚妗眼尾有些红,带了一丝媚意,嘴唇也水润透亮,张张合合,诱人品尝。

    他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哑声回道“好奇。”

    “我觉得殿下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去接我回来。”楚妗笑眯眯地说道。

    顾沉宴轻笑了一声,这喝了酒不但变得胆子大了,而且脑子也变灵光了。

    他不置可否,偏偏楚妗借着酒劲,不依不挠,直接整个手臂环住顾沉宴的脖子,娇声问道“我是不是说对了”

    顾沉宴的自制力在楚妗面前本就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本就忍了好几日,今日他心疼她喝了酒,宿醉之后会不舒服,没想怎么样她,可她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让他那丝自制力也渐渐松动下来。

    顾沉宴沉默了一会儿,狠狠地低头,略带惩罚意味地咬了咬楚妗的唇。

    楚妗唇上一痛,低低地嘤咛了一声,眼尾带了一丝水润,带着哭腔地说道“殿下,您这是恼羞成怒,喜欢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也喜欢殿下呀”

    顾沉宴瞳孔缩了缩,忽然轻笑了一声,他侧躺在楚妗身旁,掩着眼,眉眼舒展,后面竟是低低笑开,笑声愉悦。

    楚妗迷茫的看着顾沉宴,她根本不知道她的话在顾沉宴心底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随即她酒意上涌,艰难的眨了眨眼,随手扯过一旁的锦被,将自己遮住,只余下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在外面,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闭上了眼。

    等顾沉宴平复了激荡的心,转过头来的时候,就见楚妗呼吸清浅,毫无防备地睡在一侧。

    顾沉宴捏了捏眉心,沉声道“真是没心没肺啊暂且记着,明日再找你算账”

    翌日,楚妗只觉得脑中头痛欲裂,她撑着脑袋,揉了揉,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她伸出手摸了摸被褥,冰凉一片。

    “夏至”

    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一双手将明黄色的床帐掀起来,用银钩勾住。

    “太子妃,您醒了”

    夏至将楚妗扶着坐在床头,从一旁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温声道“今日殿下上朝前特意嘱咐奴婢,等您醒了就让您喝一碗醒酒汤。这醒酒汤是殿下特意让太医配的,味道酸酸甜甜。”

    楚妗并没有接过碗,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愣愣地问道“我昨天何时回来的”

    夏至耐心的答道“奴婢以为太子妃您昨夜会宿在公主府,是以伺候您的人都睡得比较早,您什么时候回宫,奴婢并不是很清楚。”

    楚妗为难的皱了皱眉,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华阳公主与她谈心的场景上,她记得她后来得知当年华阳公主嫁给蒋泽川的真相后,愤怒地喝了两杯酒,余下的记忆却是模模糊糊,像是隔着厚厚的浓雾。

    她接过醒酒汤,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行,并不是很难喝,于是全部饮下。

    夏至接过碗,伺候楚妗梳洗。

    楚妗总觉得昨日缺失的那段记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正当她用完早膳,东宫的总管太监恰好将一摞厚厚的账册呈到了她眼前,楚妗想要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展开账册细细核对起来。

    顾沉宴名下有许多私产,他身为太子,并不是无所不能,许多地方都需要钱财打点,大婚之后,顾沉宴便将那些私产交于了她,让她打理。

    楚妗陪嫁丰厚,名下也有许多房产铺子,而且她出嫁的时候,王清荷与老夫人良心未泯,并没有贪污她的聘礼,是以顾沉宴当时的聘礼全部被她带回了东宫。

    是以她的财产,极为惊人。

    楚妗以前还不觉得,如今捧着账册,看着上面明明白白的数字,才知晓,自己如今竟然身家丰厚,俨然成为了富婆。

    楚妗刚看完一本账册,就听到门外传来宫女的请安声,楚妗一愣,扔下账册,起身刚走了两步,迎面走来身着朝服的顾沉宴。

    楚妗动作熟练地上前,替他将身上繁复的玉饰卸了下来,她抬起头,刚解开九旒冕的系带,抬眸就撞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中,其间像是坠落了满天的星辰,又像是黑夜里平静的海面,星光点点,暗潮汹涌。

    楚妗一惊,磕磕绊绊地说道“殿下,怎,怎么了”

    顾沉宴挑了挑眉,这是真的忘记了昨夜的事,还是害怕尴尬,假装不记得

    顾沉宴轻笑了一声,道“下次若是我不在身旁,你莫要喝酒了。”

    楚妗错愕地收回了手,拧着眉,试探地问道“昨夜我可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顾沉宴打量着楚妗的神色,终于确定了,楚妗的确将昨夜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他平白生出几分郁气,语气里含了一丝怨念“你都不记得了”

    楚妗从顾沉宴的声音里听出了危险,她拧着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诚实道“不记得了。”

    楚妗就感觉眼前人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他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身上,楚妗仰着脖子,无辜地与他对视。

    与顾沉宴成婚一月有余,楚妗深知,自己这样看着他,他便是再生气,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半晌,到底还是顾沉宴先败下阵来,郁闷地看了一眼楚妗。

    楚妗嘴角偷偷翘了翘。

    用了午膳,顾沉宴因身有要务,陪她小憩了一会儿,便匆匆忙忙离开了东宫。

    楚妗将顾沉宴送出东宫,折身回了内室,摒退了宫女,将玉佩解下来,放在了梳妆台上。

    她手指摩擦着莹润的玉佩,有些气馁,整整一天了,其他大臣家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倒是听了好几箩筐,偏偏顾清河与周文序府里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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