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奶狗

小说:蒸汽大明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咔嚓碎响。

    灵力缠绕青砖, 毫发无损。

    老头膝盖下却明显凹陷下去。

    老头惨叫出声, 像案板上的活鱼般疯狂摆动身体挣扎, 却混杂在外头起哄想瞧姑娘的声音里, 外头谁也听不清。

    仙子笑“我都是为了你好呀。以后你可以让孩子们孝顺你, 享受膝下儿女成群的欢喜了。”

    她说着再次挥下青砖,重重砸在老头另一侧的膝盖上。

    老头再次哀嚎, 痛的以头抢地, 满脸是泪、血与唾液, 狼狈不堪。

    仙子扔下青砖,拍了拍手“你还有七天才能离开这监牢。七天之后我倒是要看看什么神仙医修能治你的腿。”

    戌三和蜀六来开门,仙子转身离开,再也不多看一眼。

    两个书生已经被嗜血仙子吓傻了, 缩在角落里。那仙子理了理裙摆,其中一个书生忽然道“我记得她我见过她”

    另一个书生带着哭腔道“我也见过, 在我噩梦里”

    书生“不是她是今年科考的女秀才,咱们去填补考的录名册的时候, 有她咱们当中, 唯一不认识的人就是她”

    俞星城听到了这两个书生惊恐的对话,转过头来, 拿帕子擦了擦手指, 道“原来是你们。”

    她对着这两个书生笑起来“你们的曹主考怕是救不了你们了。”

    两个书生吓呆了“你怎么会知道曹主考”

    俞星城不回答,笑一笑, 跟着两个缉仙厂的官差出去了。

    俞星城回去的路上很放松。

    戌三和蜀六给她租了辆马车, 不放心, 一直送她到集贤处外。

    俞星城歪坐在车内发呆。

    好像一身轻松了。

    她拿到官身了。也自由离家了。

    一双脚总有办法治。自己的路总有办法走下去。

    但她也觉得莫名的有点孤单。

    虽然说她来了这世界,一直有些孤单。但之前她还要想着在家中存活,努力读书参加科举,以及如何报复这垃圾俞家,反倒冲淡了她穿越之后的孤独感。

    如今坐在这儿,或许有些矫情,或许只是完成了许多大事后的空落落。

    她渐渐感觉到自己用一双远隔的眼看着周围,看着这个世界。

    虽然她一直都没觉得自个儿有过家,但日后她真的要完全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然后自立门户了。

    挺好的。也挺茫然的。

    到了集贤处下了车。她站在集贤处外贴着举人大名的红纸前头,因为今日喜庆,还挂了不少红灯笼。

    秋风拂过,她在门外呆立了一会儿,就听到气喘吁吁的一声呼喊“星城”

    核桃舟从天上降下来,肖潼铃眉杨椿楼三人都在船上,铃眉率先从船上跳下,急急忙忙到她面前“缉仙厂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俞星城摇头“没有。你们三个,怎么在外头”

    杨椿楼也跑过来,抓住她胳膊,吸了吸鼻子“我们几个本来都在院里等你,可我越想越害怕,就和她们一起乘坐法器跑出来,到缉仙厂门口等你。我看你被那两个官差押出来,也不敢跟你搭话,生怕他们把你送到城外杀了你,就一路跟在后头心说他们要是发了难,我们就动手,把你劫走幸好他们送你回来了你没受伤吧”

    俞星城心里忽然一颤。

    她觉得自个儿孤单的时候,觉得自己用一双冷眼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的时候。

    却有人在后头一路护着她,担忧的望着她。

    俞星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有点眼睛发烫,她捏住杨椿楼的手,只低声道“没事,我很好。让你们久等了。”

    肖潼看着她,笑道“那就好,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了四人居住的院内。

    白天她们仨帮着给她做漆包线的那些工具,都给收好了,堆在她屋外头的窗下。

    铃眉一路聒噪“哎,主管婆子说,乡试结束了,这附近的租金都要大跌,我们给她赚了这么好的名声,她就愿意不加钱,让我们多住一段日子。”

    肖潼点头“是,上头得了消息。说是苏州府因为承办万国博览会,需要很多官员,我们这波举子,估计大半都要被派遣去苏州做些临时的官职和工作。所以现在还不能离开,要等上头安排。哦对,如果我们要去苏州,我儿估摸会来找我,到时候也让你们瞧瞧。”

    也就是说,她们暂时还不会四散回家。

    院里挂着红灯笼,光华浮照,她们这一个多月来经常吃饭闲聊抹牌的石桌上,摆满了酒菜与蜡烛,显然是等着她回来庆功。

    杨椿楼欢欢喜喜的牵着她坐了过去。

    肖潼拿起酒壶,给四个杯子里都斟上甜酒,她毕竟是其中年纪最大的,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其实,我来乡试之前,心里很不安。我倒是真没想到会遇上你们。要知道,孤儿寡母在家乡也不好过,我与我儿相依为命,此次来考试就是因为负担不起二人的路费,所以将他寄养在家乡的邻居家。”

    肖潼第一次说起这些“我丈夫死后,我慌了很多年,一直到来考试的时候,我甚至都在想,我一个妇人真能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么真的能以后在世上立足么说来住进这儿之前,我一直觉得太孤单了。”

    铃眉让她说的,短眉毛似乎跟要哭似的抽动起来,又笑了“谁不是呢。我可是家乡里出了名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又耍刀,又杀猪,长得还不好看。我爹娘都劝我不要再修炼了,这次来乡试,都是我一气之下跑出来的。”

    杨椿楼抿了一口甜酒,吐了吐舌头“我要是不说的惨点,是不是对不起这局面了。但其实,我过的还挺好的呢。”

    肖潼挑眉看她“你不是父母双亡寄养在堂叔家么我们都煽情的时候,你倒是不提了。”

    杨椿楼心里有点高傲,自然也爱面子,惊道“肖姐姐怎么会知道”

    肖潼“还不是听见你那碎嘴丫鬟聊天了。”

    杨椿楼笑了笑“是,我父母去了啊,可他们都希望我活下来,都希望我活的好好的。所以我就是幸福的。我、我必须幸福呀肖姐姐,咱们是都挺孤单的,但咱们也过的都不错嘛”

    俞星城也端起了酒杯,仰脸笑起来。

    其他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笑。

    面容在灯笼的红光下柔软而动人,眼底光华流动,俞星城眯着眼睛露出满足的笑“中举不过是扬帆启程而已,日后自然有别样生活等着我们,或许也不会再孤单了。今夜只是庆功,可不是散席。”

    肖潼心潮也有几分澎湃“是,只是庆功,可不是散席”

    铃眉“喝酒喝酒”

    四人正要低头饮酒,一阵风吹来,院中树叶摆动,酒杯中竟落入点点花瓣。仰头来,花落缤纷如雨,香气扑鼻,吹得满院如金光落雪。

    杨椿楼抬头,呆呆道“桂花开了”

    乡试发榜往往正值桂花开放,所以乡试榜有一雅号,为“桂榜”。

    开的真是好时候。

    那满树桂花,在灯火与明月下,真堪称是“揉破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

    隔院外头,又有中榜的考生,带着醉意与欢喜高声合唱着庆功宴必备的鹿鸣,歌声被风儿荡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她们四人相视一笑,抬手饮尽甜酒,任清风吹拂醉颊,坐在这一地桂香秋色中,也敲着杯盏合唱起来“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醉酒醒来,真是头疼。

    哪怕是甜酒,喝多了也像是脑仁被劈开似的。

    俞星城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挺能喝,最后是她把三个醉醺醺的姑娘送回屋的。这里头就属铃眉一身肉最结实最沉,差点没把她累个半死。

    她起来梳洗后才喝了碗粥,就瞧见主管婆子过来叩门,表情惶恐“俞大举子在么外头有贵人找您。”

    俞星城觉得“贵人”这两个字的称呼有点熟悉。

    提裙出了门,才瞧见外头的路上,停了辆缀着缨子铃铛的马车,舆轴辕衡上包金雕银,宽大豪华且骚包。

    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从车上跳下,对她福身行礼“俞姑娘,许久不见了。”

    是末兰。

    末兰依旧是冷着脸,应该不是对她有意见,而是对自家主子不满“王爷请您一道吃吃茶,瞧瞧桂花。”

    俞星城觉得自个儿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道谢后扶着她的手上车了。

    车内有蒙纱障子做隔断,小燕王坐在隔断里的内间,车窗对街开着,车内阳光明媚,车窗只搭了一层薄薄的缂纱阻隔外头的视线。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与针织的软垫,他穿着翘头的靴子与暗红色阔袖蟒袍,一头小辫散开搭在肩上,像是去参加了什么重要会面后没来得及换衣服。

    车内没有坐具,他就坐在地毯上斜靠着花里胡哨的软垫,手中是装着茶的银杯,对她笑道“俞姐姐快来尝尝这新红茶”

    他本来就有些色目人血统,坐在这波斯地毯之中,更像是个中东王子。

    小燕王似乎看出她所想,笑道“这些都是奥斯曼国塞利姆三世王送的。前些年,奥斯曼人与沙俄国打仗,想要求我大明北上协助,送了许多地毯、织物。舅舅不喜欢,就送给了我。”

    俞星城从小在家中,对国际政局很不了解,她听到“奥斯曼国”和“沙俄国”这样的称呼,愣了愣。

    莫不是历史上俄土之间的克里米亚战争。

    大明朝竟然还参与进了克里米亚战争中

    俞星城跪坐在地毯上,倒也不客气的拿起了托盘上的另一个银杯,啜饮了一口红茶。

    小燕王满嘴抹蜜“俞姐姐这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小王真舒心。就瞧着俞姐姐这菩萨似的面相,小王觉得自个儿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能被您这菩萨原谅了。”

    俞星城“不必称我姐姐。我未必比燕王殿下年长。”

    小燕王立马凑了过来,面上笑出两个甜盏酒窝“好姐姐是什么时候生的”

    俞星城“崇奉十一年二月二十九日。”

    小燕王惊奇“咦这倒巧了,怎么我跟姐姐这样有缘,我亦是崇奉十一年二月二十九生人,今年这才过了第四个生日。不过我可是深夜才出生的,这声姐姐肯定没叫错。”

    俞星城不太信。这小人精怕是可以在女人面前满嘴扯谎。

    俞星城端着银杯,跪坐不动,脊背笔直,轻声道“殿下见民女是有什么事”

    小燕王故作哀怨“我其实瞧见姐姐好几回了,只可惜姐姐眼里没我。上次姐姐搞出那好大一阵雷,我心里猜到是你,就立马赶去找你。结果就瞧见后头不远的巷子里,你与那黑蛟聊天,倒瞧不见附近站着的我了。后来还是温家那位少爷救你走的罢。”

    俞星城一震,抬头看向他。

    炽寰十分小心谨慎,温骁靠近后他就立马躲藏起来,为何炽寰都没感受到小燕王的靠近

    小燕王睫毛长且卷翘,一双琥珀般浅色瞳孔,写满了少年痴迷,托着腮说话的姿态依恋又撒娇“甲组比试的时候也是,我就坐在姐姐的斜对面,姐姐倒是眼里只有那个温家少爷,瞧都不瞧我一眼。后来我也想想,是我死要面子,心里想见姐姐还不敢说的。不过昨儿,姐姐都去找裘百湖那老东西了,怎么却想不起来见我”

    他要是混在少妇堆里,就凭这颠倒黑白和扮演深情的本事,估计是京城第一小奶狗,专门给人发绿帽。

    小奶狗。

    奶是真的奶,狗也是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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