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圣彼得大教堂正门之一的“死亡之门”, 日光、微风与海的味道令人恍惚, 白云如丝, 俞星城望着远处的海, 从高高的石阶上走下去。
不过他们并不只是这城中仅有的活人, 她看到卡文迪许被两位巫师架起,步伐艰难, 已经走到了广场尽头, 似乎感受到俞星城的目光, 转头看过来。
俞星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温骁轻声问道“不杀了他吗”
俞星城摇头“没必要。共济会如此庞大,不差他一个。只要大不列颠还强大,他们就会依旧将势力拓展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他们利用血兽病去影响战争, 和资本家们用钱去拖垮某个国家的本土农贸是一样的。”
卡文迪许来罗马城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没问到, 也确实不可能问到。
但俞星城猜测, 是共济会发现血兽病的无法控制,或者是在本土岛屿也发生了感染,所以才来罗马城, 想要找个办法,讨个说法。月神已死, 他们应该也已经达成了目的, 只是不知道希腊战场会如何。
只是她转脸看向拜伦与雪莱“那你们呢要回去, 还是继续在外流浪我想两位很可能还在遭到政客或贵族的追杀吧。”
拜伦看向卡文迪许的背影, 坚定道“回去。”
雪莱转眼看向他, 眼底漾起笑意。
拜伦摘掉自己头顶的奥斯曼头巾, 将短发朝脑后捋过去,眼中依旧是那份玩世不恭与意气风发“如果连我到了希腊,他们都不能容我,那我不如站到白金汉宫里撒尿去。他们怕我回去掀起运动,那我就吓死他们去”
俞星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是成了一方人物,就请我去伦敦玩玩去。”
拜伦这还没回去,就吹上了“我要是当上了首相,我就偷偷把皇帝的马车驾出来,带你到港口去飙车”
俞星城“大可不必。”
雪莱踹了拜伦一脚“就你这样的还当首相”
拜伦揉了揉屁股,笑了起来,环顾着罗马城。他们走过宽阔的圆形广场,那里本来就该像今日这样阳光灿烂且静谧,而错综复杂的罗马城,那些白色的石墙、红瓦的屋顶,高耸的钟楼与十字架尖顶,都像是在人类灭亡后会生出花草的模样。
随着海风,留在地面上的灰烬都已经不多,俱是被风高高吹起,像是晚春的花瓣,纷纷扬扬。
鸟嘴人一直在送他们,他一路上扯掉了自己厚重的外套,皮衣,甚至脱掉了自己的靴子,光着那双有些畸形的脚,挽着衣袖与裤腿,走在罗马的街道上。
走进罗马城的路没有他的指引一直在兜圈子,但走出的时候,路却简单了许多。
当他们走到罪人灯塔的时候,日头已高,灯塔在地面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缩影,那些教廷骑士的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们或半跪或坐在地上的姿势,看上去像是在静默的等待。而没有了尤奴,罪人灯塔也已经失去了光芒,白色的灯塔只是在爱琴海的蓝色海浪边伫立着。
俞星城看向鸟嘴人“你送我们到这里就好。只是罗马城已经没有活人了,你还要待在这里吗”
鸟嘴人摇头“我无法离开罗马。以前是无法,现在也是不愿意。我是一只罗马下水道的老鼠,就只能生活在这里。更何况,哪怕耶稣不知所踪,哪怕尤奴也已经死去,但仍然有相信着上帝爱世人的信众们迟早会到达这里,生活在这里,继续在这里祷告祈愿、琐碎生活,我还是要负责处理他们扔下的垃圾。”
他要守着一座死城
俞星城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他的名字“那我们走了。不过在此之前,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想要记得。”
鸟嘴人笑出了那口烂牙摇了摇头,但笑容却是灿然得意的“就叫我鼠王就好。你们走吧”
他说罢,一挥手,朝罗马城中走去,俞星城一眨眼之间,已经寻不见他的身影,只是他沙哑的歌声似乎从罗马城的下水道中传来“石像鬼是我的挚友,七苦泪是我的乳汁。罗马,我的爱巢,我的城市,我的生活。”
歌声愈发远了,回荡在罗马城的街巷。
“罗马,我的空气、屋顶与床。罗马,我的哭泣、秘密与歌。”
“罗马,我的理智,我的疯狂。我的热情,我的国度。我的地狱,我的故乡。”1
“”
来路时本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各个场景,在阳光下只让人觉得悲伤与寂寥。而本来黑暗无比的密港,在月神与群神的战斗之中,被碎石击塌了顶部,俞星城他们的船只幸免于难,但蝙蝠们已经散去,而光柱从密港顶部的几个不大的碎裂处照射下来,映在那些守护者火炬的圣教骑士身上。
火焰似乎连接着教皇的生命,此时已经熄灭,但光线照在骑士们倚靠在一处的银色铠甲上,反射的光弧照亮了整个密港的钟乳石顶,将密港照的像个满是镜子的房间,那火焰是否燃烧也不重要了。
等待在船上的众多感染文官,感觉前脚把他们送走没多久,他们也分不清楚白天黑夜,怀表全都失效,就只算着饿了就吃,吃满三顿算一天。这船上的菜品还没在胖虎的手艺下做到重复,就听到头顶一阵噼里啪啦咔嚓,反正雷是没少响,然后就密港塌了一点,天亮了不少。
那些感染的官员还没来得及悲春伤秋,正在趁着早晨吃豆浆油条包子,饭吃到一半,这群人就回来了。
像是肖潼这样昏迷了好些日子的,这才刚伤病痊愈醒来呆坐了一会儿,连手里的书都没看完,更没仔细琢磨着万一戈湛回不来怎么办戈湛就蹦跶回来了。
肖潼一副看着孩子拿了三万块去上补习班,结果学了半个小时就回来的疑惑表情。
戈湛见了她,那简直粘的不行,俞星城忍不住问她“你身体没有什么异常吗”
肖潼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没开始难受呢。不过要仔细说,还是有一些区别。醒来之后,我总觉得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团乱糟糟的打结的头发,干扰着我的注意力,我连眼前的字都有些读不进去。甚至依稀能听到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耳语,那就像是某种两栖动物的声音。而现在已经没有了。”
俞星城又去问了其他的船员,大部分没有肖潼这样的表达能力,但也都说,在此之前忍不住烦躁,无法思考,隐约能听到耳语,甚至有些人能听到人类的尖叫声,感觉眼睛又痒又痛恨不得去挠眼球内部。
这些症状,在月神死后都消失了。
不过裘百湖都已经恢复了正常,想来,其他人应该也都治愈了。
只是裘百湖重铸手臂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而且他毕竟是修真者,很难像谭庐这样使用机械替换。
几乎船上所有的医修都跑去帮忙,俞星城又把杨椿楼之前送的一些压箱底的灵丹给拿过去。众多医修灌注全力去重铸血肉依然不够,听说是裘百湖为了压制这只被感染的手臂,几乎把自己多年来灵海都掏空了,这会儿重铸血肉,若是不将他自身灵力补足,医修的灵力进入体内也是石沉大海。
最后小燕王帮忙出手灌输灵力,结果他太想表现,用力过猛,裘百湖的左臂一下子长成个冬瓜,众医修连忙修补重治,才给恢复。
俞星城也想去帮忙,但大家没见到众神的真正姿态,却见到了罗马上空的滚滚惊雷,都觉得是她耗费了太多灵力,不肯让她前来帮忙。
但俞星城自知杀死月神并非她一人的功劳,而且如今她早已没了圣主的力量,也不知道怯昧给的灵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偷偷的伸出手试过,竟然是右手还可以使用电流,而左手却不可以了
不过俞星城毕竟是俗事缠身的官员,大战邪神不过是偶尔的特例,她真正要处理的还是纸面上、人事上的诸多工作,她要慰问、记录每个被感染的文官的情况,也暂时顾不上多研究自己的灵根了。
从密港离开的时候,气温倒是和来时没有太大区别,但风更暖了,云也比之前更多。
俞星城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气温起伏,并没有太在意,直到他们行驶过意大利南部海峡,竟然看到路过的岛屿上花朵盛开,她便觉出不对劲了。
他们来的时候明明是深秋,沿海都是一片金红色,哪儿来的青草与花朵
难不成这会儿已经过去了整个冬天,开始入春了
爱琴海周围环境比较复杂,他们也不敢贸然靠岸,只能按照航线往亚历山大港而去,但人类对时间和季节虽然不敏感,但妖却不一样,炽寰就一口咬定,春天来了。
俞星城一开始忙的完全没顾得上他,到航线中段稍稍歇下来了,才发现炽寰天天化作蛇身,就跟吞了头小野猪似的,肚子鼓胀着恹恹的蜷在榻上,就是头上的红色双角开始疯长。
俞星城也是太久没嘴贱了,忍不住心里的话,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春天来了难道蛇也”
炽寰趴伏在塌上,一副想浪却浪不起来,但心里又特起波澜的目光扫过来,把俞星城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的忘了他来之前还爱不爱的整那么多花活现在这已经不是可以随便嘴贱的关系了吧
俞星城看他又似乎没精神的蜷着,总觉得有点奇怪“怯昧不是把灵核还给你了吗你现在难道不该精神焕发”
炽寰咬着牙根骂道“那叫花子哪有这么好心我现在才知道我灵核是拿去压那些邪祟玩意儿了,简直就跟大白馒头掉进泥坑似的,我要是不给清理干净了,那能吃吗而且再说了,灵核这么多年不在,我这蛟身是入了上云神殿之后重新长的,承受以前的灵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俞星城也不太懂,长长哦了一声,看他没法吱哇乱叫的可怜样子,又有点想笑想挑事儿了“不是说自己是真男人,再也不化作蛟身了吗”
炽寰把脑袋塞到盘起来的身子里,把自己弄成一卷炮仗,闷闷生气“俞星城你等着,你现在没有谙雷来电我了,我还治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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