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大家也觉得除了撬门爬电梯井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说干就干,莫天根和季鸫两人又扒又揪,折腾了好几分钟,终于将电梯门扒开了一条缝,莫天根飞快地抄起铲子,将铲头卡进缝隙里。
“但愿这铲子够结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此为杠杆,咬紧牙关,开始撬门。
万幸的是,他在快捷酒店的清洁间里搞来的这把铲子确实很牢靠,而且大根老师的力气也着实不小。
在“咣当咣当”几声巨响之后,他竟然真的就凭着一把质量过硬的铲子,硬是把这部老式电梯门给撬开了。
他将铲头插进了电梯门的凹槽里,将门卡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伸进电梯井里。
“卧槽!感天动地啊感天动地!”
莫天根的声音中透出显而易见的亢奋。
“倒霉了这么久,这回好歹还算幸运!”
他指了指头顶,“电梯厢停在上面呢,我们可以直接爬到最下面那层!”
众人闻言,全都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时机不对,两个姑娘差点都要搂一块儿抱头痛哭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谁先下去?”
莫天根比了个向下的手势,指了指那仿佛深不见底的电梯井。
这部电梯只是在检修和维护防空洞,还有一年中演习的那几日才会用得上,自然不会设计得多宽敞。
电梯井的四边长宽都大约只有两米左右,在左侧墙壁处有一条狭窄的垂直爬梯,只能容一人上下,而爬梯的正对面有一条两只粗的荧光灯管,应是和走廊的应急指示灯属于同一套照明系统,光照虽然微弱,但好歹能让人看得清电梯井内部的情况。
“大根哥,你先下!”
季鸫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我需要你先把底部的门打开,不然我们等会儿也出不去呀!”
莫天根一听,觉得正是这道理,于是毫不迟疑地伸手抓住梯子,一脚就迈进了电梯井里。
女护士章莹是第二个,她的闺蜜闵青青则是第三个。
两个姑娘虽然有些恐高,不过比起直面怪物的可怕程度,爬个电梯井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接下来就是任渐默了。
在任大美人儿下去之前,季鸫还特地确认了一下对方的身体情况,听他亲口说了“没问题”之后,才总算感到放心了。
“倒是你自己。”
任渐默叮嘱了一句:“当心一点儿。”
说完,他用冰凉的手掌在季鸫的手腕上握了一下,扭头爬进了昏暗的电梯井中。
季鸫是最后一个下去的。
他原本想要将卡住门的铁铲□□,然而他现在人在电梯井里,一只手还要扶着梯缘,只凭单手晃悠了半天,还是没能将铲子拔出。
“卧槽!季小鸟,你快别折腾了!”
这时,最先下去的莫天根已经爬了大半,还剩几米就能爬到底了:
“我用把钥匙来撬也是可以的,你赶紧下来,再耽搁下去,那些怪物就该回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大根老师自带乌鸦嘴体质,好的基本不灵,坏的却每次都特别准——他的话还没说完,季鸫就听到了走廊深处传来了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似的吠叫声。
“快快快!快爬,所有人都快爬!”
季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一边低头催着其他人,一边手脚并用,攀着梯子往下蹬。
只可惜那几只犬猿的动作远比电梯井里的几人来得利索。
莫天根的一条腿才刚刚踩到实地,第一只猴子已经从洞开的电梯门中蹿了进来,根本不需要去够那爬梯,也不知随手抓住了什么东西,借力一蹬,就朝着季鸫长着羊毛卷儿的脑袋扑了过去。
关键时刻,小鸟队长那长年在竞技比赛中锻炼出来的强韧的神经再度救了他一命。
季鸫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那么冷静。
那一刻,他的精神似乎进入了一种空茫而又异常清醒的境界,让他完全忘记了恐惧和畏缩。
他用戴着半指手套的右手从腰侧的枪袋里拔出□□,举起,朝着扑过来的犬猿稳稳地打出了一枪。
从他拔枪到扣动扳机,几乎只是转瞬。
季鸫甚至根本没有瞄准,完全是单凭着直觉进行的射击。
子弹打进了犬猿的身体里,那只动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呀啊!!”
电梯井里的两个女孩同时惊叫了起来。
那团毛乎乎的怪物掉了下去,擦着姑娘们的背脊而过,“噗通”一声落进了电梯井里,正正掉在了莫天根的脚边。
季鸫连低头看一眼的余裕都没有。
第二只犬猿已经跳进了电梯井,以比第一只更快的速度和更刁钻的角度朝着他扑了过来。
小鸟队长毫不犹豫地又开了一枪。
但这一回,他的子弹射空了。
电梯壁上传来了金属碰撞的脆响,还弹起了一小撮火花。
季鸫想也不想地就又补了第二枪、第三枪。
第二枪还是打空了,第三枪好歹打中了犬猿。
可惜仓促补枪间,他没能击中要害,犬猿哀嚎着攀住井壁,逃了出去。
这时,已经下到了电梯井底部的莫天根,正一头大汗地撬着门。
没有了趁手的铲子,大根老师只能靠着一串钥匙硬是又撬又凿,好不容易才扒拉开了一条缝隙,再使劲浑身力气,对着那缝隙又拉又踢,直至把门糟蹋到变了形,才好不容易抠出了一条能让他们钻过去的缝。
“快下来!快啊!”
莫天根从门缝里挤了过去,紧张地朝着电梯井中的众人大喊道。
门缝外,是一条大约十米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通往防空洞的大门了。
像是知道下面的人有某种很厉害的武器一样,那几只犬猿一时间踌躇着不敢靠近,只探头探脑地在入口处窥视着下方的猎物。
季鸫根本不敢迟疑,只趁着这个机会,拼了命地往下爬。
这会儿两个姑娘已经一前一后钻出了电梯井,任渐默也已经快到底了。
——快点!快点!
季鸫拼命地给自己鼓劲儿。
要爬梯子,他就无法一直端着枪,只能祈祷那几只犬猿在损失了一个同伴之后,会有所顾忌,在他爬到井底以前,不敢展开攻击。
季小鸟真正体会到了何谓“度秒如年”。
他错觉自己不是爬了六层楼高的梯子,而是爬了六十层。
到最后三米的时候,季鸫是直接跳下去的,偏偏落地时左脚脚踝还很寸地崴了一下,疼得他失声叫了起来。
就仿佛听到了冲锋号一般,一直徘徊在电梯井入口的那三只犬猿,忽然动了。
它们如同三枚箭矢,迅疾地射进了电梯井中。
这些长了犬头猿身的怪物,攀爬的速度可比区区人类要快得多了。
转瞬之间,它们已经连蹦带跳蹿了半程,眼看着就要扑到季鸫身上了。
季鸫跟本顾不得脚踝的崴伤了。
他一头扎进大根老师撬开的门缝里,挣扎着钻了出去。
下一秒,他的左小腿传来了钻心的剧痛。
一只怪物已经追上了他,张开布满利齿的血盘大口,一口咬在了季鸫还留在电梯井中没来得及收回的左腿上。
直到此时,季鸫才明白,按照大根老师的那套火系怪物理论,为什么这种犬面猿身的怪物也会出现在这座灰烬之城里!
——那是因为,这丫的唾液,竟然忒么是强酸啊!!
在理解到这点的同时,季鸫感到腿上火烧火燎一般,疼进了骨髓里,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小腿连皮带肉外加骨头都要融化了。
来不及多想,季鸫咬着牙,从腰间抽出了枪,朝着那咬着他腿的狗脑袋一枪崩了过去。
犬猿被击中脑壳,眼一翻就嗝屁了。
季鸫拼死挣开了死狗的獠牙,拖着那条被酸溶得见了骨的腿,连滚带爬滚进了走廊里。
可他的对手却是智力水平远高于先前几种怪物的犬猿。
它们深知“趁他伤病,要他小命”的道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季鸫滚进门缝的刹那,已经有一只怪物踩着同伴血糊糊的尸体,紧随他钻出了电梯井,并且朝着脱着一条瘸腿的季鸫扑了过去。
季小鸟一时间无法从地上爬起,情急之下,只能凭着本能反击。
他先是横过弓包,挡开了犬猿的那一扑,随后举起枪,朝着它被撞歪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只听“咔擦”一下,撞针发出一声空响,却没有子弹射出。
“卧槽!”
季鸫两眼一黑,好险没吐出一口血来。
——杀千刀倒霉催干他全家的他的枪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没子弹了!
下一秒,那犬猿咧开了血盆大嘴,嗷呜一口咬在了他握枪的手臂上。
“啊啊啊啊啊!”
锋利的獠牙嵌进了皮肤里,怪物口腔中的浓酸烧灼着他的血肉,季鸫闻到了空气中传来了刺鼻的酸臭味与焦糊味儿。
在疼到了极致的瞬间,季鸫只觉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好似沸腾了起来,无数细小的电流汇聚、交融,直到变成一股强大的电流,从脊柱传导到他被犬猿咬住的手臂上。
只听“滋啦”一声,他的胳膊迸射出了一团蓝色的火花,咬住他的怪物被电流打中,“嗷”一声倒飞了出去,翻着肚皮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肢体抽搐不止。
季鸫根本闹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小臂上多了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周遭皮肉呈现出一种酸蚀后的黄黑色,每一秒都似被火灼烧。
他疼得两眼发黑,几乎快要厥过去,死死咬紧牙根,只拼着一股不知从哪来的韧劲,用左手抽出在腰上挂了一路却从来没派上用场的菜刀,一刀插进了倒在地上抽搐的怪物的咽喉里。
可就在这时,他的左肩传来了更强烈的剧痛。
最后的、也是最强壮的那只犬猿,它深深地咬住了季鸫的肩膀。
——完蛋了……
这一口距离季鸫的要害部位很近,近到从怪物口腔中飞溅出来的酸性唾液在少年的颈侧燎出了片片斑驳的灼伤。
季小鸟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张开口,却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只能从喉间挤出“赫赫”的气音,仰头往后倒去。
一双冰冷而漂亮的手,从他的后方接住了他。
季鸫听到了任渐默低沉却清晰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松开!”
咬住季鸫的那只犬猿,竟然真的在下一秒松了口。
它茫茫然地后退了两步,眼神呆滞,不叫不跳,原地坐下了。
“里过狗日哩!老子怎死里!!”
莫天根一步赶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徒手抓住怪物那顶着一颗狗脑袋的长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抡圆了就往墙上砸,连砸了数下之后,直接将它摔成了一块肉泥。
在失去意识之前,季鸫看到大根老师丢下犬猿的尸体,慌慌张张地抱起他,一边让他“坚持住”,一边踉踉跄跄地往走廊尽头的防空洞大门走去……
…… ……
……
季鸫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晕到底晕了多长的时间。
等他朦朦胧胧恢复了一点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疼,疼得让他几乎想干脆就这样闭眼昏过去算了。
可是有好多人的声音都在叫他的名字。
“嗯……”
季鸫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枕在任渐默的膝盖上。
莫天根和闵青青都在哭着喊他,让他千万别睡着,女护士章莹则咬着牙,拼命用手摁压住他肩膀上还在汩汩冒着血的伤口,完全不管那些强酸会烧伤她的手掌。
——我这是……要死了吗?
季鸫的嘴唇翕张了几下,却无法将这个问题说出口。
这时,一双冰冷而潮湿的手捧住了他血迹斑斑的脸颊。
“季鸫,看着我。”
任渐默低下头,鬓角的长发从他的肩膀滑落,有一缕垂到了季鸫的唇角。
“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尾音很轻,听起来像是很疲倦的样子:
“坚持住,时间很快就到了。”
季鸫的视线开始模糊,视野越来越窄,也越来越暗。
他觉得很冷,而且很累。
昏昏沉沉中,他只能听到任渐默一个人的声音。
那男人对他说:
“再坚持一分钟。”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八、七、六……三、二、一……”
季鸫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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