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那天早上, 其实梁思礼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抱着那样轻描淡写的姿态去, 像是真就对钟亦完全没了心思, 放宽心打算帮张行止一把一样。
坐下后, 他向张行止抛出了两个问题, 关于了解钟亦, 也关于了解他自己。
不出所料的,张行止一个都答不上来。
不过两人都知道,答不出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真的不了解, 而是“了解”这个词不准确。
张行止很矛盾地拧着眉头,说他了解钟亦是笑话,因为钟亦有那么多那么多他不曾涉足的的过去,甚至里奥都知道的比他多、比他详细,他怎么能信口谈了解。
他顶多叫理解钟亦, 就是钟亦做出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反过来, 他明明是了解自己的, 现在却忽然一下理解不了自己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像他的冲动从脑子里冒出来,包括找里奥好好问清楚他到底想对自己说钟亦什么。
“很难受吧。”看着眼前人高挺山根上紧紧皱出的川字型,梁思礼意味不明地翘了翘唇角, “我就是吃不了这个苦,那天才会进去找你, 让你带喝醉了酒的钟亦回家。”
张行止一愣, 立时就从梁思礼没头没尾的话里想起了那个校长生日宴的晚上。
结合前面那两个问题的开场, 张行止原以为梁思礼会和里奥、姜院长他们一样, 结果好像恰好相反
梁思礼也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端起酒杯道“如果你实在觉得自己喜欢钟亦,就照我说的来。”
张行止没吭声。
梁思礼就靠在椅背上把手里的威士忌全灌进肚子力“信不信随你。”
圈里那些人以为他是靠什么把他上面那两个精明绝世的哥哥挤下去,又是靠什么留住的钟亦真的是所谓利益交换吗
就算是他跟钟亦,也做不成永恒的朋友,利益交换就是个笑话。
“没人比我更了解钟亦,包括他自己。”说出这句话时,梁思礼就直勾勾地盯着张行止,眼底闪烁着的,全是自信的光,和平时很不一样,寥寥几个字就能感出他莫大的底气,让人不自觉信服。
但张行止只是顿了一下“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帮我”
他对梁思礼的“真面目”是有心理准备。万事讲求公平,任何一个成功都不会是偶然,梁思礼能坐到这个位置,一定也有他的道理。
“我现在帮你,只是因为你暂时跟我的利益站到了同一边。”梁思礼沉稳的面上再找出一丝嬉笑,口吻冷静又客观,一点不藏着掖着,“虽然我不太愿意告诉你,但我确实得承认钟亦已经开始舍不得你了。”
“如果他现在决定放弃,我会亏很多钱,不止我,很多人都会亏很多钱,钟亦的声誉也会受影响,钟亦受影响,就等于我和立博受影响。”
“但如果他等到你扛上像机,开拍前的最后一秒才反悔,我会亏得更多。”梁思礼帮张行止把水倒进他的酒杯,下结论道,“所以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毫无疑问,梁思礼很早就知道张行止会陷入今天这个境地,从那天看到张行止不消他进去找,就自己从会场里出来的晚上就知道了。
克制一定是一时的,只要喜欢持续下去,占有欲就会持续下去。
张行止默默把手里的兑水的威士忌喝了,确定道“是要我再主动一点”
“光主动没用,对他主动的人太多了。”梁思礼垂下眼睑道,“但能让他做选择题的人不多。他平时怎么逼你做的,你就怎么逼他做。”
无论对谁,钟亦都一定让对方做过选择题,就像一种确认自己能掌控局势的仪式。
梁思礼“你不逼他一把,他是不可能真正给你反应的。”
从那天以后,张行止就一直在犹豫。
他心里知道梁思礼告诉他的办法是对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关键问题根本不在什么邹超不邹超,只是这一试下去,就是真的要逼着钟亦给他判刑,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所以他拿不准。
真正让张行止下定决心的,是周瑞后来给他发来的夹生川普,关于他那个小男朋友。
“明明是我自己让他出去耍,结果等我亲眼看到他出去找人,我自己又觉得不得劲了”
“就好气”
“气的我好几天都提不起劲找小哥哥耍”
“啊老张你说我是不是病了,感觉要没救了”
张行止瞬间想到了自己和钟亦。
明明是他告诉钟亦没关系,他可以不在意,但最后觉得不舒服,想要得到更多的,又都是他。
“那你就告诉他,你不想让他出去”
周瑞回地飞快。
“那我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而且这样,只有我一个人出去找人又算个撒子嘛”
张行止顿了一下。
“那你也不出去找别人”
“”
“这咋个阔能嘛禁欲半年啊,人要憋废了”
果然人的境遇总是相似的,到底还是梁思礼对了。
张行止想想也觉得让周瑞忍半年不太现实,概率就跟他能让钟亦现在就答应跟他谈恋爱一样。
但他还是回复道。
“先试试”
是鼓励周瑞,也是鼓励自己。
张行止发完这两个字,便点开了钟亦的消息框,输入道。
“明天晚上空吗”
那天他问梁思礼既然这么了解钟亦,为什么不自己来。
毕竟是十年的陪伴,要说梁思礼不喜欢钟亦,大概只有里奥才会相信。
但梁思礼说“因为我不像你和钟亦,我没什么探究精神,更没好奇心,一个问题摆在我面前,如果我知道他一定是苦的,我多半就不会尝试了。”
及时止损,才是保全自我的最佳法。
他何尝不知道张行止现在关于“包容”和“取索”的疑惑,他是从来不信那些说爱是克制的,但他也一点不想知道确切答案,因为太苦了。
别看他这样,他只是不跟人主动说,其实他也读过尼采。
钟亦和张行止是深知想要幸福,就必须接受不幸的人,他就是那种害怕不幸,所以选择放弃幸福的人。
是尼采嘴里抛弃欲望的懦夫。
起码梁思礼目前为止都觉得做胆小鬼挺好,少掉几根头发,还没什么烦恼。
到约定时间,钟亦是从剧组慢悠悠逛到张行止家里去的。
邹超都被他推了,就更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饭局了,全朝梁思礼身上推总错不了。
虽然约的是晚上八点,但钟亦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能在张行止家吃上晚饭,坐出租车过去的一路嘴角都是翘着的,心情很好。
他后来也慢慢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跟张行止待在一起了,因为见他和见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张行止跟他的圈子交集少到约等于没有,和他相处可以完全不用考虑那些成天跟山一样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很自在。
除了某人有时候闷过了,需要他自己留心多观察以外。
那天一从杨幼安嘴里得知学校的状况,钟亦就去找了奥斯塔那。
先前张行止的补发颁奖,热流只在他们外网的官方账号上发了公告。
钟亦的要求很简单,让他们立马注册认证一个热流官博,然后把当初关于张行止的前因后果搬进来再发一次,到时候他找几家官媒转发一报道,连买热搜都免了。
事成以后,热流不仅跟他两不相欠,钟亦还会顺手把bog的联名承办权跟d一起打包好安排好,也不会再去找他们麻烦。
万事俱备,只等今天晚上告诉张行止一声,让他别再为这事费脑细胞,想也知道他们candy那个小脑瓜子处理不来这种事。
可等钟亦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张行止家门口,却发现男人没有跟他想的一样站在门口等自己。
这还是他第一次按张行止家的门铃。
门开的很快,但通话器里一句话也没有。
敏感如钟亦,他一面察觉出了张行止的心情似乎不和他一样轻松,一面又觉得是自己这两天忙的有些草木皆兵、神经过敏了,或许张行止在做饭也说不定。
钟亦从大门进去,门口的廊灯全是灭的,漆黑一片,冷清地一点不像今晚有会客准备。
钟亦一路上楼,就一路开灯,从大厅到扶梯,甚至在路过二楼餐厅时等着他的都是空无一人的黑暗。
钟亦离张行止的卧室越近,心头某种预感就越强烈,说不上好坏,就是心跳加速的直觉。
按套路,张行止不是没可能为了给他惊喜,特地制造反差。
别看每次钟亦调侃张行止家是能走二十分钟的大hoe,但其实没那么夸张,钟亦总提只是希望这人下次能把充电宝备在手边,回消息别让他等太久。
这次钟亦自己来走,其实也只花了五六分钟。
找到张行止,是在他最后推开这人卧室门的时候。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台运作着的投影仪映照到墙上亮着光。
出乎他预料的,张行止正盘腿坐在床上,即使自己来了,那双眼也一瞬不瞬地盯在投影上,连个眼角都没分给他。
钟亦看着墙上投影的内容心下好笑,这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新招式吗
想装高冷,起码把轮播的裸照换成别人也稍微像点啊全是当时自己跟张行止回老家拍的私房写真。
钟亦穿着拖鞋走在地毯上的声音很小,屈膝便爬上了张行止的大床,并排坐在他身边看着那些照片感慨道“你是真的很会拍人像。”
钟亦是不懂专业,但在他的理解里,人像的好坏很受模特本身条件影响,漂不漂亮不是摄影师能选的,所以要抓住每个人的特征才是最重要的。
张行止把他的线条突出的很好看,尤其是眉骨、山根一直到鼻尖那条鼻梁线,慵懒里透着力度,他很喜欢。
这些照片拍完,钟亦自己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有温泉、有床上,鲜活地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这么看”钟亦揶揄。
张行止这才给出了今天见到他以后的第一个反应,点头道“每天晚上都会看。”
钟亦挑眉,侧身便倚到了张行止身上,在他耳边低笑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张行止“真的。”
“那我现在人在了,你怎么还看他们真人不是更好看”钟亦说着便伸手拽散了张行止运动裤上系好的绳结,勾唇道,“我本来打算先吃饭,结果你好像没给我准备晚饭,只准备了你自己”
张行止这才扭头正眼看他,还一句话没说,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冷静便首先让钟亦停下了动作。
换做往常,稍稍给点信号张行止就动了,哪需要自己主动到这个地步,得到的回应还是这么个眼神
“怎么了。”钟亦只觉自己一路的期盼都在这一刻被浇熄,尤其是在他发现眼前男人错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睑的时候,胸中那股预感再次出现。
“想跟你聊聊。”说着,张行止便牵住钟亦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哑声道,“关于我们两个的事。”
钟亦顿时就哽住了,胸口发闷道“怎么现在都喜欢找我聊。”
张行止是,俞靳也是。
但显然,他能拒绝得了俞靳,却拒绝不了张行止。
“一定要现在聊吗”说着,钟亦笔挺的腰身一点点软下来,嗓音里满是疲惫,“不能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以后再来考虑吗”
他不是猜不出张行止想聊的是什么。
但这一次,向来只说“好”的张行止却提了反对意见,吻着钟亦的掌心道“抱歉我等不了了”
我太怕等到那个时候,你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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