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嗔目结舌地看着顾霜晓,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怼。
而顾霜晓显然懒得和她解释什么,只是拉着明显在发呆的傅明寒,兀自进了院子。
片刻后,王婶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抬起脚就欲踹傅明寒的车。恰在此时,顾霜晓停下脚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对她说道:“事先提醒你下,这车就算掉个漆,修理起来也都不便宜。”
王婶抬到一半的脚顿住,片刻后,她讪讪地放下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抬起头时,只见顾霜晓和她老公已经进了屋,她啐了一口:“呸!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进了我家的门,我非得好好调|教下你不可!”话虽如此,却到底不敢再抬脚,反而往旁边挪了几步,生怕不小心刮到蹭到就要赔钱。
她家虽然和顾霜晓外公家离得不远,居住环境和生活环境却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一直以来她都盼着顾丫头能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自己家中来,然后借着这趟顺风车,从此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可惜儿子不争气,围着人转了那么多年,结果顾霜晓到底还是嫁给了别人。
顾丫头的丈夫在此之前她也见过几次,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地说自己儿子比他强。好在之前女儿偷偷对自己说,他们兄妹俩合力,已经快把这门婚事给搅合黄了。到时候,儿子把顾霜晓娶进门,女儿傍上傅明寒这等有钱的公子哥,岂不美滋滋?
就前两天,女儿还说他们快离了,怎么今天就一起回老家了?真是奇了怪了!
王婶暗自嘀咕着,可惜身上没带手机,不然真想立即打个电话给女儿问上一问。
而此刻,被扯进屋的傅明寒也总算回过神来,他心情复杂地问:“你和……你那两个朋友吵架了?”以往她对那王婶可亲热的很,简直把对方当妈看待。
“没吵架。”顾霜晓实话实说,“只是绝交了。”
“……”傅明寒忍耐了下,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不是一路人。”顾霜晓摇了下头,不欲再谈这个问题,只是说,“开了那么久的车,你是想躺会儿还是去书房休息会?”
“去书房吧。”傅明寒觉得之前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的自己,在很长时间里应该都不会犯困了。
“好。”
因为定期有请专人来打扫的缘故,屋子里很干净。
顾霜晓的外公外婆生前都是教师,在他们年轻时所处的那个时代,能为人师者很大一部分都是真正的知识分子。比如说顾霜晓的外公,懂得四门外语,而她的外婆,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此,年轻时很是受了一番磋磨,也因此留下了病根。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两位老人的寿命虽然不能说长,但都是含笑逝世的,除开不放心顾霜晓外,没有太多遗憾。
书房是外公外婆一起使用的,乍看有些凌乱,仔细一看又觉得拾掇地错落有致。
顾霜晓最喜欢书房自带的小阳台,小时候最喜欢和外公外婆面对面坐在阳台上的小桌边。有时外公教她下围棋,她却非要偷偷摸摸地把规则改成五子棋,五颗棋子连在一起后就抬手高呼“我赢了!”,惹得外公哭笑不得。有时外婆教她织毛衣,她织着织着不知怎么的就把围巾给织成了麻花,惹得外婆连连摇头。
这栋屋子,满满的都是她最珍贵的回忆。
她从不带其他人来这里,除了傅明寒。
但这一点,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顾霜晓看着走到阳台上、很自然地坐在了从前外公最爱坐的位置上的傅明寒,愣了下,随即无声地笑了下。
第一次带他来时,她也想过,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和她也会像外公外婆一样肩并肩坐在一起,一起教导自己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那时他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问她“笑什么”,她摇摇头,笑了又笑,就是不肯说。他也就没有多问。
说到底,没缘分。
她熟门熟路地翻找出棋盘和两个棋罐,拎到他身边,问:“下棋吗?”
“好。”傅明寒点头。
他向来不怎么会拒绝她,哪怕某些要求不怎么正当。
傅明寒是随爷爷学的棋,自觉棋力一般,需要的时候陪老人家们休闲下还可以,其他场合就算了。说起来,他还真没和她下过围棋,倒是听她说过她外公棋下得很好,也不知她水准如何。
怀着这份疑惑,他看着执黑的她拍下了一粒棋子。
起手即天元么?
第二粒棋放那里?
嗯?第三颗棋子的位置好像有点奇怪。
等等,她怎么放哪里?
……
在傅明寒越来越奇怪的目光中,顾霜晓手指往棋盘上那么一按,只听的“啪”的一声,五颗黑子连成了一条直线,她志得意满地点头,宣言曰:“我赢了。”
傅明寒:“……”
顾霜晓坏心眼地看着自己这即将成为前夫的便宜老公嘴角抽搐的呆愣模样,活像一只被抢走了鱼的、胡须颤抖的猫。
“……五子棋?”
“对啊。”
“不是围棋?”
“我说了是围棋吗?”
“……”好像还真没有。
顾霜晓看着傅明寒越来越呆的模样,终于破功,“哈哈哈”地笑出声来。回归以来,这是她第一个大笑。冰封已久的情绪,伴随着这个笑容,渐渐融开。
傅明寒看着坐在对面、大笑不已的妻子,回过神来,只觉得哭笑不得,不知不觉间,嘴角也是微微勾起,露出一个虽然浅淡、却绝对发自内心的笑容。
“继续吗?”顾霜晓收拾好两人的棋子,又拿起一颗黑子。
“还是五子棋?”傅明寒可不会笨到在同一个地方接连犯两次错。
“当然。”顾霜晓“啪”的一下,又把棋子砸在了天元处,“我赢了,我先下。”
于是两人一直“杀”到了中午。
直到顾霜晓一边说着“饿了”一边将棋子丢回棋子罐中,傅明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陪她下了两三个小时的五子棋。哪怕是童年期,他也没有如此做过,因为太浪费时间。然而真正做了,却又意外地觉得感觉还不错。
“是去外面吃,还是买菜回来自己做?”顾霜晓问。
如果是以前,傅明寒肯定会选择前者,但早上的经历让他有些犹豫,思考了下后,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一起去买菜?”
“嗯,菜市场离这里不远,走着去就可以。”
说罢,顾霜晓站起身,率先走下楼,从厨房中找出了一个外婆曾经用过的买菜篮。见傅明寒走过来,她看着他说道:“抬起手。”
“?”傅明寒有些疑惑,却还是顺从地抬起手,然后就见妻子非常顺手地将那只编织买菜篮,隔着西装挂在了他的手臂上。
“拎它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是我?”
也难怪傅明寒罕见地“回嘴”,因为这菜篮和他的画风实在有些不搭调。
“挑菜是女人的事,拎东西是男人的事。”顾霜晓睁着眼胡说八道,真实原因是这篮子对年轻来说的确有点丑,和她画风也不搭啊!反正傅明寒都被她欺负习惯了,都快分了,再欺负一下也无妨……吧?
“……”虽然清楚地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但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于是两人就这样画风不对地出了门。
空着双手、斜挎着包的顾霜晓走在前面,手臂上挂着个菜篮子的傅明寒走在后面,一路上甚是吸睛。
傅明寒看着前方心情似乎颇好的妻子,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她真的会挑菜吗?
结果还真会。
没有他想的那些波折,两个人很顺利地买到菜回了顾霜晓外公家。
如若顾霜晓知道傅明寒在想些什么,八成会觉得好笑,的确,从前的她因为被疼宠地太过厉害,是不怎么会挑菜,但现在不同啊,好几次穿越时,她一睁眼就是贫苦人家,挑菜算什么,大清早就挑着菜去街上卖也做过。
午间。
傅明寒斜靠在刚好可以看到厨房中情形的墙上,安静地注视着在厨房中娴熟忙碌的妻子。结婚以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看到这样一幕。
不可否认,今天,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美好到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的地步。
和她说话也好,和她下棋也好,和她买菜也好,都是那样舒适又惬意。
惬意到,他开始不自觉地想……
如果,如果她真的为他改变到了这个地步,他真的要坚持之前的决定吗?的确,他依旧不懂得爱为何物,不懂得该如何好好地经营一场婚姻一个家庭,但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现在的她的话,也许,也许一切都会和之前不一样。
可以吗?
能做到吗?
如若他真的选择原谅,她会一直这样吗?还是会再次回归成从前的模样?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太多的思绪堆积在傅明寒的脑中心中,让他头疼不已纠结万分。
然而无论情绪再如何复杂,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端出的饭菜,是真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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