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秋回屋收拾几件衣裳,出来就跟陆婆子说自己一个月后再回来。
陆婆子惊讶道,“怎么要这么久?”
洪氏和陈氏也从外面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她们在别人家唠嗑,听说自家三弟在收蛤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跑了回来。
“我也要去打短工。一天能挣三十文钱呢。吃得还好。”
众人也是一脸惊讶。
陆时秋看了眼大嫂和二嫂,“不如让她们也跟着一起去吧。那边是按量干活的。她们也能帮着干点活。”
虽然不可能签她俩当短工,但是干活还是行的。大不了就让大哥二哥匀些吃食给她们。
说实话,陆婆子有些怀疑。她总觉得这次老三回来,特别会吹。以前还能看得出来,他在说谎,可这次回来,说话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她都分不清他到底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该不会是想把他大嫂二嫂骗出去给卖了吧?
不是她多想,而是她三儿就不是个好饼,之前骗了家里多少银子。大大小小加起来都有十几两了。要不然老大媳妇能忍了九年,才憋不住吗?
陆婆子攥着自己双手,正在作思想斗争。
旁边的洪氏听到三十文钱,眼睛都亮了。
她们一家子把命别在裤腰袋上,出海捕鱼,一年到头,也只能有两三里盈余。就这阴天下雨,还得歇业。
现在能挣三十文,两个激动起来,“娘,我要去。”
陆婆子有些拿不了主意。但她也不傻,知道不能当儿子面怀疑他。
只好把大儿媳拽到一边,把自己的担忧说了。
洪氏瞪大眼睛,“不可能吧?”声音都颤了。仔细一想,三弟啥事干不出来啊?之前都敢拦路抢劫,这会想要卖她们,有什么不可能的?
洪氏有些拿不准主意。
可又实在放不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把陈氏叫到旁边说话。
陈氏唬了一跳,却又很快镇定下来,拍了下洪氏的肩膀,走到陆时秋面前问,“三弟,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跟我爹他们一块干活呢。福管事也签我当短工了。”陆时秋有些得意。
陈氏低头看了眼他手心。三弟常年不干活,那手比女人还白还嫩,现在却是有好几个剪子,她眼睛一亮,“好,我们去。”
说完,把自己的发现给洪氏和婆婆说了。
洪氏这才下定决心,跟着一起走。她心里也有计较,一路上绝不吃老三递过来的东西,哪怕一滴水都不能喝。
陆时秋可不知道这两人在防备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钱。
这次回家耽误了些时间,到县城,天都黑透了。
陈氏和洪氏跟在陆时秋身后,两人牵着手,攥得紧紧的,生怕婆婆说的是真的。
可没等走几步,就见他们进了一户村庄,到一户人家,陆老头正在院子里抽烟袋。
看到两个儿媳过来,陆老头差点把自己呛着了,“你怎么把她们也带过来了?”
陆时秋理所当然道,“她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着一起干,能挣点是点啊。”
陆老头看了三儿一眼,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要说还是老头子了解儿子呢。陆时秋带她俩过来,可不是好心,而是他实在不想跟他们挤这一张床了。他都快挤成夹饼了。
带他们过来,老头子肯定会给他们单独找房间住。那他就不用这么挤了。
陆时春和陆时夏听到三弟的声音,忙从屋里出来,瞧见自己婆娘,眼里全是惊喜。
四个说了会话,陆时春上前问,“爹,今晚怎么住啊?”
陆老头从怀里掏出五十个铜板,“你去村里问问,谁家还有多余房子,再租一间给我们。”
陆时春接过钱,刚要走,陆时秋把人叫住,“爹,一间哪够住啊?大哥二哥一个月没看到大嫂二嫂了,人家两口子要说会私房话呢,你怎么这么不讲人情呢?”
四个人脸都红透了。
陆老头瞪了老三一眼,“多租一间房,不得再花钱啊?你上下嘴皮一张,倒是让老子掏钱。咱家攒点钱容易嘛。”
话虽这么说,陆老头还是狠狠心,多租一间房。
陆时春和陆时夏隐晦地向陆时秋表达谢意。
为了省钱,陆时春找的两间房子还要小,但好在他们也没那么多东西,将就着住吧。
夜里,陆时春搂着自己的婆娘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
过后,洪氏说起婆婆的怀疑,又说起自己一路上心惊胆战,生怕老三把自己给卖了。连东西都不敢吃,只吃了些自己带的干粮。
陆时春心疼坏了,起身向房东要了碗开水。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二弟,两人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洪氏爬起来喝了半碗,又问陆时春,“孩他爹,老三真的改好了吗?”
陆时春生性谨慎,迟疑道,“我看暂时改好了。”他琢磨了好几天,把自己的猜测说给自家媳妇听,“三弟八成是想讨好咱爹好娶上婆娘。”
任何人的改变都是有理由的。
三弟在家里有爹无条件宠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唯一不如意的大概就是娶婆娘这件事。
他爹性子执拗,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三弟想要讨好爹,八成是行不通了。
陆时春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三弟。
洪氏也觉得这理由靠谱,她捧着大海碗,笑起来,“你还别说。三弟要真能为了娶婆娘就变好。咱家倒省事了。”
她和陈氏都是勤快人,婆婆又是软和性子,从来不磋磨她们。
她们三人也没什么摩擦。唯一不省心的大概就是老三了。
有了洪氏和陈氏,他们干活的速度倒是更快了,原先爷四个一天能挣110文,现在六口人一天能挣160文。
同村人瞧见,也向福管事请假回家找自己婆娘。
这活一直干到三月底,陆时秋终于活过来了。
他捡了柴禾,自己到灶房烧水,痛痛快快给自己洗了个澡,准备神清气爽回村。
没想到陆老头却把家里人都叫过来,开门见山道,“我打算一直干到栽完稻。”
陆时秋还没开口。陆时春纳闷了,“爹,为啥?休渔期只有三个月啊。咱们打渔一天比短工强多了。”
陆老头嗑了嗑烟袋,“我看你就是榆木脑袋。哪里强了?”
他掰着手指头算,“打上来的鱼不用交税吗?渔盐不要花钱买吗?”
就算县令不贪,但渔税本身就及其昂贵。
陆老头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出海打渔,生怕遇上危险,但也只比现在多挣几十文。我看还不如留下来,挣这份安稳钱呢。爹只想看着你们都安安稳稳的。”
陆老头这话让家里人都沉默了。
个个眼圈微红,抿着嘴,黯然垂下头,脸上写满难过和心酸。
打渔不仅仅只是说着那么简单。像老三遇上暴风雨,命大才侥幸活了过来。更多的是连尸体都找不到。
这事就这么定了,就连陆时秋都没坚持要回去。
哎,老头子也不容易,看他说得那么可怜,就再干三个月吧。
气氛一时间僵持下来,陆时秋故作坦然一笑,“我看留下来也挺好,回家都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了。”
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陆时春去开门。
是同村人,过来问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这些人是不会花钱坐牛车的,之所以这么问,是打算让陆老头带他们一起回村。谁让他们方向感不好,会迷路呢。
屋里太小,坐不下,陆老头就出去把自家的打算说了。
大人有些犹豫。在这边吃的好不假,但是挣得确实不如出海打渔。
但也有不少人留下来,打算干到六月份。
陆老头给打算回村的村民们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让他们顺着路线回家。
第二天干活的时候,陆时秋很快发现,周围的人少了三分之一。看来大家还是更想挣钱啊。
其他人,他都可以不在乎,但于家那两个祸害,他不能不当一回事。
下工的时候,陆时秋向村里人打听,得知于家两儿子也回去了。
陆时秋哪里忍得住,立刻请假回家。
他原本想坐牛车,但是去的太晚,牛车都已经走了,他只能步行往家走,第二天天黑才走到镇上。实在走不动了,他特地拦了辆驴车,给对方十文钱,对方才答应送他回红树村。
等他到了家,天已经彻底黑透,周围静悄悄的。
“四乙,现在几更?”
1111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三更了】
陆婆子已经躺在床上,硬生生被他吵醒的。
“你怎么回来了?”陆婆子揉了揉睡得惺忪的眼睛。
陆时秋捂着自己的胃,忍着饿,两手搭在亲娘的肩膀,晃了几下,“娘,我问你于娘子有没有发生啥事?”
陆婆子被儿子晃得头都晕了,瞌睡虫也撵跑了,“是啊,于家那两小子下午刚回来,就到于娘子家砸了一通,把三丫头吓着了。二丫头发了疯,直接把两人踹出去了。听说尾巴骨都摔断了。走了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咋样了?”
半个时辰,那就是说现在还在镇上。陆时秋放了心,嚷嚷着肚子饿,让陆婆子给他做饭。
陆婆子气得拍了他一下,“我真是欠你的。”又重重叹了口气,“早点娶婆娘,也能让我少操点心。”
陆时秋撇嘴笑了起来,“我也想早点把人娶进门。谁让咱爹非要干到六月份。”
陆婆子和面,擀面,揉面,切面,下面。折腾半个时辰才做好。
陆时秋吃得饱饱的,抹了下嘴,听到外面有动静,猜到于家两儿子已经从镇上看完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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