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订单

    “这就是吉普车吗, 跟咱们农场的拖拉机还是有俩样啊,开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手感。”苏湘玉下了车,在大家错愕的目光中说。

    每个农场都有几个拖拉机手, 而苏湘玉,就是朝阳农场的女拖拉机手之一。

    大多数的人没开过小汽车,以为它跟拖拉机差不多,但是叶向东知道,拖拉机和吉普车就连转向, 刹车, 都是两套完全不同的系统。

    所以, 叶向东一脸疑惑的看着苏湘玉呢。

    当然,苏湘玉也有自己的解释“离合确实难踩,所以一开始我把不准,但毕竟我开过拖拉机, 关键时刻还是找得准刹车的, 我觉得我应该是对于车特别敏感的那种人。”

    这可不是笑话,第一世在八十年代大搞房地产, 工期忙的时候,苏湘玉连挖掘机都开过, 一辆吉普车可不在她的话下。

    叶向东虽然受了惊吓, 但显然也相信了这个解释。

    不过就在这时,冯明逊气冲冲的走过来了,一声冷笑, 居然就来了句“向东, 巴特家的蜂蜜是你收的吧, 这两天县城严查投机倒把,据说巴特也被叫到民兵队问话了, 你就不赶紧开车去哈林牧场,问问这事儿去。”

    投机倒把,这是叶向东的老行当,而民兵队一直在抓这个。

    叶向东要真的去哈林牧场,就得暴露自己。

    而冯明逊故意当众说这个,其实还是想诈,看叶向东会不会去牧场。

    叶向东又不傻,怎么可能上当

    他暄佬诵Γ唇红齿白的,突然勾了勾手指,说“小舅,你过来,咱俩外面说说去。”

    冯明逊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不敢投机倒把你还有理了你。”

    本来他个头就比瘦高的叶向东矮一点,给叶向东拍着,就跟哥哥拍弟弟似的。

    不过两人刚想走,苏湘玉突然一巴掌就冯明逊脸上了“你个不要脸的,不就是嫉妒我开了你的车,抢了你的风头了觉得在这里憋屈了,不舒服了哪你可以走啊,胡搅蛮缠算什么玩意儿你把我丈夫放开”

    “苏湘玉,我在说正事”

    “正事就是你觉得我活该给你当老黄牛,看我和叶向东这么恩爱,你嫉妒了,吃醋了,但我告诉你,我就爱叶向东不爱你,你可把你。”苏湘玉再一巴掌煽过去。

    冯明逊既错愕又吃惊,大概没想到苏湘玉能为了叶向东这么虎,咬牙切齿的嘟囔了句咱们走着瞧,气冲冲的走了。

    不说叶向东有多激动,别的知青都觉得,苏湘玉这护夫的泼辣架势,实在值一辆小汽车,所以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两人就回房间了。

    跟着苏湘玉一起回了屋子,见苏湘玉急着抓钥匙,一看就是爱死那辆吉普车了,叶向东嘿嘿一笑“就算不用我教你学开车,这洞房啊,该入还得入,要不然我就不给你钥匙。”

    叶向东欲给不给,直到苏湘玉气的脸色都变了,这才说“不过我今天还忙着呢,化工厂必须得回去加班,这车先给你开着,我走了啊。”

    小伙子出门的时候还伸了两根指头出来,潇洒的敬了个礼,在知青们的取笑声中走了。

    白齿红唇的年青人,那小样儿甭提多洒脱了。

    事实上,第一世叶向东虽然一身的罪,公安一直想抓他,就是苦于没有证据和指证的证人。

    曾经叶向东的马仔们,一个个牙齿比铁都硬,所有的罪自己扛,死不开口。

    当时就是冯明逊兄弟自告奋勇,从边城到首都,上下找了一帮子人,不择手段给叶向东定的罪。

    至少在叶向东身上,冯明逊是个小人。

    但叶向东也没有服输,整他的那帮人盯上的,是他赚来的那笔黑金,不择手段,就是想得到那笔钱。

    但就在他们给他定了罪以后,才发现叶向东把所有的钱,早在几年前,就全部捐到红十字会和慈善总会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就是他们。

    第二天,县政府的卡车就来拉砖了,五千块砖头,正好是整整一车,苏湘玉押车送货,把货送到县委,当时王秘书就把一百五十块钱给她付清了。

    季怀国昨天才给梅干菜叫到医院骂了个狗血喷头,听说苏湘玉的砖卖了第一单,专门骑着自行车到农场来表扬苏湘玉,当然,顺带着还有事情要安排。

    “这是政治系的教授韩慎寄来指导工作,咱们得给他盖房子,必须建成砖房,而他的房间也得安照他自己画的图置来建造。据说到时候他自己会带抽水马桶来,而你呢,要叮嘱着场里的同志们,让他们把安排抽水马桶的下水给改造好。韩慎同志愿意来咱们一分场,那是咱们一分场的光荣,所以苏湘玉同志,你必须把这件事情给重视起来。”季怀国说。

    苏湘玉第一世之所以会搞房地产,就是因为韩慎上大学的时候,读的就是建筑设计的原因。

    那家伙自恃才高,动手能力也强,生活上确实特别会享受。

    当然,他也特别能搂钱,活的奢华,又会享受,哪怕在最困难的年代,他的生活水平从来没有降低过。

    人还未到,居然先让她给他盖房子

    图纸上,一间属于工农兵大学的学生,一间属于朱小洁的父亲朱斌,而图纸上最大的一间,则是属于系主任韩慎的。

    果然,还给自己单独画一个抽水马桶的位置。

    苏湘玉接过图纸说“季场长您放心,我一定替咱们韩教授盖出一幢好砖房来。“

    不过好不好住,这个苏湘玉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苏湘玉立志,两天就要把他赶出农场的。

    “不过大场长,咱们卖砖卖出来的钱,到时候怎么走账呢,毕竟我们现在开始卖砖了,这个钱您得给我个准话,我有没有权力动用它,或者怎么花它。”苏湘玉说。

    季怀国心说,不就一百五十块钱嘛,昨天他媳妇还骂了他半天,让他不要对苏湘玉太苛刻,毕竟人家是一小姑娘,没必要在工作上逼人家。

    “这个就存在你们分场的小金库里吧,辛辛苦苦赚一百多,总场要再分你们的钱,那也太过分了。”季怀国。

    “要我能卖出几千几万钱呢”苏湘玉说。

    季怀国是真不好打击苏湘玉,毕竟人小姑娘干的那么卖力,他总不好说在他看来,她顶多也就做这一单生意吧

    “全给你们留着,怎么花你说了算。”季怀国说着,急匆匆的走了。

    而苏湘玉卖砖的下一站,就是化工厂了。

    穆铁听说苏湘玉要去化工厂卖砖,按捺不住自己心头的欣喜,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于磊。本来吧,他是觉得这事情在概有点玄,毕竟化工厂有厂房,住的又是地窝子,人家也用不到砖啊。

    再说了,吕亚西的妻子黄靓,那个女同志长的又漂亮,又挑剔,总之,是个很不好惹的女人。

    谁知道于磊神叨叨的,居然说“我嫂子都能听懂鸡和猪说话,我觉得给吕厂长卖砖,不在话下。”

    听懂鸡说话可拉倒吧

    穆铁算是明白了,于磊就是个大傻蛋。

    而这边,苏湘玉为了去做客,绞尽脑汁的在搞自己的礼品呢。

    吕亚西的妻子黄靓也是首都来的女同志,据说也是总参大院里的老人,而且过年这段时间还回过一趟首都,那就证明,她绝对从冯明艳那儿,已经听说过苏湘玉这个人的种种事迹。

    毕竟梅干菜家承一脉的传统,就是喜欢捣人事非,尤其是她们全家不喜欢的人的事非。

    那么,送什么好呢

    这个礼品,必须让吕亚西和黄靓两口子都高兴,而且能够一致同声一起买她的砖才行。

    叶向东加了一夜的班,直到傍晚来接苏湘玉。

    不过一见苏湘玉他就把眉头皱起来了“你大概得把自己这套衣服给换掉,吕亚西没啥,我哥们,他是他家那个嫂子是个比较严肃的女同志,你穿成这样,我很喜欢,但我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喜欢。”

    黄靓,在大家对于化工厂有限的认识里,那都是厂里排位第一的大美人儿。至于她的性格和脾性,不说苏湘玉,就是跟她一直挺熟悉的叶向东也不了解。

    但是叶向东知道一点,那就是黄靓向来不喜欢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

    而苏湘玉,就是一个比黄靓更年青,还更漂亮的小姑娘。

    她要真想跟化工厂做生意,让黄靓看自己顺眼,就必须把自己打扮低调一点儿。

    “这可是我竞选场长那天穿的战袍,既然谈生意,为了讨个头彩我也得穿着它。”把自己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往身后一甩,苏湘玉说。

    叶向东把着方向盘,怎么看人苏湘玉都是那么的漂亮,笑着说“你要真急着出砖,我帮你出就行了,天的功夫,你相信我,不论你有多少我都帮你出出去。”

    他认识的倒爷多,手上有的是资源,真要帮苏湘玉出砖,当然有的是办法。

    不过,让他出砖就成搞投机倒把了。

    冯明逊的二哥还在农业厅,冯明艳在北京虎视眈眈,叶向东虽然说有一帮子生死不离,为了他能造反的好兄弟,但是,也有冯明逊那样不小心就要咬他一口的小人仇家。

    稍有不慎,那帮子人就能送他一个投机倒把,经济罪。

    苏湘玉既然跟他捆绑在一起,当然不能为了几个小钱,就把俩人的前途全给葬送掉。

    她至少不能让叶向东这个救活过那么多家庭的人死无全尸吧。

    吕亚西家,吕亚西自己在做饭,而他的妻子黄靓脸上敷着几片黄瓜,正在沙发上躺着。

    “苏湘玉,那不是原来冯明逊的对象他姐冯明艳跟我关系还不错,前几天回北京,我俩还坐一起聊过天儿呢。”黄莺说。

    吕亚西是个性格非常温和的男人,耐性解释说“人又没结婚,谈个对象然后分手,这有什么呢”

    “这证明那个女同志的意志并不坚定,毕竟向东的条件可比冯明逊高多了,她是在攀高枝儿,这让冯明艳很不舒服,她过年的时候,一直跟我说叨的都是这事儿。”黄靓又说。

    冯明艳么,领导夫人,语气柔柔的,说话声音低低的,说话特讲究个方式方法和技巧,但是要抹黑谁,那简直跟个煤嵌子也有一拼。

    毕竟同事家的妻子上门,吕亚西不停的劝着妻子呢“见了苏湘玉把你的脾气收敛点儿,就现在,赶紧把你脸上那黄瓜洗了去。”

    而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了,吕亚西于是赶忙开门。

    “小穆铁看起来长高了不少啊。”见迎门的就是穆铁,吕亚西说。

    然后,他就使着眼色呢“靓靓,赶紧来给客人倒茶。”

    黄靓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本来对苏湘玉就没啥好印象,但是突然一定晴,心里就是呵的一声好白的皮肤。

    身在边城,天天风沙吹着,能保养好皮肤的人可不多。

    黄靓对于保养皮肤很有一套,也自信整个化工厂里,哪怕天天在家里呆着的那些家属们的皮肤也没她的好。

    但是,苏湘玉的皮肤居然比她的还要好。

    黄瓜都给惊掉了。

    “晚上就吃疙瘩汤,怎么样我们没孩子的人吃饭不怎么讲究,不过家里还有方便面,给穆铁煮一包吧。”吕亚西掌着勺子说。

    不比叶向东只是搞理论,吕亚西是直接接触有害化学物的前沿科学家,这种科学家一直在接触有害的放射性元素,自己本身都不健康,当然,他们的寿命也比一般人要短得多,所以他们选择不生孩子。

    不生孩子的人,在生活上是特别随便的。

    “疙瘩汤,是白面的吗,我都闻到白面的味儿了,真香。”苏湘玉深嗅了一口说。

    就在刚才,吕亚西还为自己厨艺有限,只能做顿疙瘩汤而觉得难堪呢,苏湘玉这一句,就把他的难堪给解了。

    “是白面,我还调了辣椒油,咱们就吃辣椒油拌疙瘩汤吧。”吕亚西赶紧说。

    倒不是苏湘玉想摆弄一手,而是她看吕亚西一筷子又一筷子,一只只的懒疙瘩搞的就跟鸡蛋一样大,那要煮出来,得是黑暗料理才对。

    所以看见吕亚西家的墙上挂着一个漏勺,她就摘了下来,然后说“吕厂长,要不这样,你那样一个个的切懒疙瘩太累了,我有个省事儿的办法,咱一锅子出,好不好”

    吕亚西本来就做饭做的满头大汗,也不知道自己的疙瘩汤啥时候能出来,黄靓敷了满脸的黄瓜,也在旁边看着呢。

    苏湘玉先洗了把手,接过面团,整个儿的揉进漏勺里,再拿勺子把面一压,勺子里的面糊糊立刻就跟小鱼一样,游到锅里头去了。

    一只只小小的,白白嫩嫩的面疙瘩,这当然不能叫懒疙瘩,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面鱼。

    “这招可真是厉害,小苏同志你从哪儿学来的”吕亚西说。

    苏湘玉笑着说“我很早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从小就自己做饭,所以饭做的好。”

    “那叶工岂不是有福啦”吕亚西看一眼夫人,虽然不敢抱怨不会做饭的夫人,但是对于叶向东的羡慕,浮于言表。

    把懒疙瘩下进锅里,苏湘玉就洗干净手,从厨房里出来了。

    穆铁正在等黄靓给自己泡的方便面,孩子嘛,小器,不给别人吃,但是得悄悄喂苏湘玉一口,还得悄声问一句“苏阿姨,咱不是来卖砖的吗,为什么你饭只做到一半就不做啦,我看黄阿姨好像不太高兴,咱们要不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吕亚西是厂长,我也是场长啊,他是副的,我还是正的呢,穆铁你给我记着,哪怕做生意,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能以一种求人的方式去达成目的,那样就降档次了,咱们做生意得站着做,不能学人跪着做生意,跪着做成的生意,就算做成了,也让人的气儿顺不了。”

    苏湘玉高兴的时候,还是乐于教导一下她的小坏蛋的。

    她是客人,而且还是农场的场长,跟吕亚西是同级领导,既然要找他做生意,那自己的范儿就不能丢。

    穆铁一副恍大悟的样子,悄悄扒开方面便的缸子说“咱不吃那个难吃的疙瘩汤,你跟我一起吃方便面吧。”在孩子想来,最好吃的就是方便面了。

    意外之喜,没想到做客能让他吃到一包方便面。

    这小家伙不愧是高知家庭出来的孩子,虽然馋方便面,但也没提前吃,直到吕亚西把疙瘩汤从厨房端出来,大人一起动筷子了,才捡起自己的筷子来。

    脸上黄瓜都给惊掉的黄靓,在外面的台子上洗了把脸再进客厅,脸上都带着愠怒。

    吕亚西也看出来妻子的不高兴了。

    拿脚轻轻踩了她一下,那眼神是在示意,让黄靓装出个高兴的样子来。

    但是,面对着才十八岁,两条大辫子油光水气的滑亮,两只大眼睛那么灵潞潞的看着自己,而且一点都不害羞,也没有任何低头的意思的苏湘玉面前。

    试问,她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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