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不是都好了吗!怎么又发热了!是不是你们丫头这些伺候的不好?!”
沈氏正在前厅与大理寺卿的正妻吴夫人唠家常,呼听流月急匆匆前来禀报,听闻女儿旧疾发作,惊慌失措,脸色惨白,急地眼圈通红。
“那你赶紧去瞧瞧吧!我这就不打扰了。”吴夫人也面露忧愁。她女儿吴蔓与傅月苓从小要好,前段时间从女儿口中得知傅家四姑娘生病的消息,也颇为担忧。现下旧疾发作,想来这次真是凶多吉少啊。
沈氏感激道:“柳妈妈,送一送吴夫人。”
见吴夫人离开,沈氏一刻也不再耽误,慌忙直奔月苓的闺房。
刚过清明,前日下过一场雨,刚开的桃花有些花瓣被春雨打落在鹅卵石地上,原本湿滑的地面变得更加滑脚,几名丫鬟正打扫庭院。
白雪茹正站在院里欣赏桃花。
“你们这些奴才,一定没尽心伺候姑娘!回头我便挑几个平日里最爱躲懒的通通发卖了!”沈氏一路疾行,再无平日端庄和蔼的样子。
一路动静闹得很大,白雪茹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微微蹙眉,吩咐身旁丫头:“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何事。”
片刻后,丫头回报:“四姑娘突发旧疾,夫人担忧,正赶过去瞧瞧。”
白雪茹嗤笑一声,秀丽的脸庞变得扭曲,笑中带着得意:“我就说嘛,她那娇弱的身子,想熬出来怕是不容易。”
一想到傅月苓病弱得无法再晃到她面前来碍眼,她就觉得心情舒畅,连带着看这阴沉沉的天都亮了许多。
沈氏走到屋外,见到崔妈妈候在门口,还未开口,便被流月扶了进去。
柳妈妈一同进入后,崔妈妈便将门紧闭,挺身站在门口,将身后一众丫鬟婆子拦在门外不许人进入。
沈氏慌忙进了月苓的房间,却看到女儿正与阿念对弈,悬着的一颗心忽悠了一下坠了下去,她愣在原地,有些搞不清现在的情形。
流月憋了一路,可算是能说实话了。
“夫人您放心,姑娘无事。”
沈氏长舒了一口气,担忧过后满是被女儿惊吓的恼怒,柳眉倒竖,怒目圆睁。还未等发作,月苓便起身上前,拉住了沈氏的手,柔声道:“娘,女儿是有重要的是同您说。只是人多口杂,女儿又不方便出门,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
沈氏狐疑道:“你这鬼丫头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屋内无外人,月苓再无遮掩,将自己心中的怀疑一五一十告知了沈氏。
沈氏听罢脸色阴沉,面有愠色,将手中的青花茶盅猛然摔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白家与她母家有些渊源,白家落败前曾对她有恩,所以当初白雪茹在家道中落之时前来投奔,她也是欣然接纳了的。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报之前的恩德。
沈氏见白雪茹楚楚动人,她自己也是有三个女儿的人,怜惜此女孤苦无依,平日里衣食用度无一不是按照傅家嫡女的标准备下的。
万万没想到,狼子野心,这些年竟让她生出了这般歹毒之心。
“可怜我儿竟要遭受这般苦楚。既知她是这样的人,娘是万万不能再将她留在府中了。”沈氏没了先前的怒气,语气中充斥着后怕,叹息着摇了摇头。
“娘不担心女儿说的不是实情吗?我并没有证据。”
沈氏摇摇头,“你向来坦荡,不屑于撒谎的。更何况,雪茹素日里是什么样我也知晓一二。太过张狂,欺压下人,这些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她计较。因你姐姐们出嫁后,府中无人与你作伴,我思量着,有她在你便不会孤单,故而对她一再忍让。如今看来,养虎为患啊。”
一句养虎为患,真真是说进月苓心中去了。
阿念抬眸看了一眼月苓,思量片刻,慎重说道:“夫人,若是无故惹怒白姑娘,怕是会被她记恨在心,往后形势恐怕对姑娘与傅家皆无好处。”
“对,你说得对。此事还需寻个由头,将她合理地送出府去。”沈氏深以为然,心中默默思考着对策。
崔妈妈听了许久,突然有了个想法:“夫人,白姑娘如今也十七了,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夫人可以为她寻一门亲事,早日把她嫁出去。”
沈氏一听此法可行,月苓却摇了摇头,徐徐开口:“如此,她出嫁以后也不能和我们傅府撇清关系,万一日后她惹出了什么大麻烦,岂不是要拖累我们傅家?”
“这……可如何是好?”
法子自会有的。
月苓瞥了眼正低眉思索的阿念,低头笑了笑。最迟明日,阿念就会把消息送出去了吧。
如何让白雪茹既不牵扯傅家,又悄无声息地消失,那人定会做的更加周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他回来之前,做好应对准备。
月苓眸光流转,倏得狡黠笑道:“不如娘帮我寻一位能力出众的夫君,到时候就算傅家有什么祸事,他也有足够的能力能护住我们全家。”
阿念听言,额角突突直跳。
沈氏嗔道:“你这丫头真不害臊!这时候还嘴贫,我看你是嫌人家害得你不够惨!”
月苓笑着,心里却泛起丝丝苦意。上一世她太过天真,信错了人,早已被那些人害的够惨了。
“罢了,此事我会与你父亲相商,现下你就装病,躲一躲她吧。不过若是正面对上,你也不要退缩,记着你才是傅家的小姐。”
“放心吧娘,女儿何时怕过。”
沈氏伸手点了点月苓的额头,调笑道:“是啊,就数你胆大,连自己的婚事也能随便拿来说笑,你的面皮可是比那院中的墙都要厚呢。”
流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阿念也忍笑忍得辛苦。
……
入夜,一锦衣男子踏入月苓的房间。来人正是傅月苓的大哥,傅逸朗。
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今日忙完公务回府,刚一踏入房门,便被他的夫人李蓉告知白日里四妹派阿念来找过他,让他一回府就过来,说是有事相告,还百般嘱咐要悄无声息的,别被旁人知道。
“身体如何了?”
自傅月苓病后,大哥就一直没有机会见她。
月苓抬手给大哥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道:“已经痊愈了,大哥不用担心。”
“是你嫂嫂,整日惦记着你。”傅逸朗看着杯中的茶叶,面色不虞:“蓉儿催我来找你,说你有事?”
月苓知道大哥和嫂嫂情深蜜意,大哥忙了一天,媳妇没抱到,就要赶过来见她,他心里肯定是百般不愿意。没办法,夫人是亲的,妹妹是送的。
不再多寒暄,直言道:“昨日我做了个梦,那梦异常真切,我心里不踏实,一定要同你说说。昨日我梦到有人在我们府中安插了细作,那人将一些罪证偷偷放入了父亲书房之中,后来有人诬陷父亲连同太子密谋造反,还有人说父亲与大顺国早有勾结。陛下信以为真,不仅废了太子,父亲也被撤职下了大狱。”
月苓看着大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便知父亲和大哥在朝堂上确实树敌不少,继续道:“我知大哥定认为我在胡言乱语,但此事需得万分小心慎重。大哥,我们傅家虽说是当今陛下的左膀右臂,但也是众所周知的□□。朝中拥护宁王之人不在少数,宁王是姚太后的亲子,陛下的亲弟弟,宁王还有姚家这个后盾,万望大哥提醒父亲小心姚家。”
“你一个闺阁女儿,如何知晓这朝堂之事?!”傅逸朗大惊,比起惊奇月苓所言出乎他的意料,更让他骇然的是,月苓所说句句属实。
当今陛下仁景帝是先皇后嫡出,只可惜先皇后芳华早逝,陛下自幼由姚贵妃抚养长大,感情亲厚。陛下即位后,尊养母姚贵妃为太后,宁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又是姚太后的唯一亲生,爱屋及乌,陛下自小就宠爱宁王这个弟弟,再加上仁景帝为人优柔寡断,宽容温和,从不对宁王有防范之心,是以当今的太子萧恒时常被宁王压得透不过气。
傅逸朗眼底晦暗不明,他眯着眼认真打量月苓,默不作声。
月苓坦荡地任由他看。这段说辞她练习了好久,既能让大哥引起重视,又不至于透露太多她不该知道的事。
这朝堂之上的亲疏关系还是上一世陆修凉告诉她的,不过她知晓的也只是皮毛,所以丝毫不担忧会引起大哥的怀疑。
许久,傅逸朗低沉着声音问道:“你可知晓那陷害之人是谁?”
月苓摇头:“不知。梦中那人面容模糊,且我梦到的只是片段,像是上天在警示我,危险已经降临在我们身边。”
傅逸朗不再言语,低头看着系在腰间的玉佩出神。
入夜了,有些冷,月苓打了个寒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大哥这才回神,缓了神色:“夜深了,你先歇息吧。”说罢欲离开。
“大哥。”
傅逸朗停住脚步,回头定定看着她。
月苓站起身,正色道:“你和父亲定要小心,还要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傅逸朗沉声应下,走到门口,又转身,皱着眉叮嘱她:“无事不要去烦你嫂嫂,她怀着孕,很是辛苦。”
月苓撇了撇嘴,心道果然老男人都是这般宠妻如命。大哥年长嫂嫂近十岁,而那人长她七岁,都是一模一样的。
……
深夜,距京城一百公里的驿站内,一只信鸽飞入二楼厢房的窗内。
陆修凉看过信笺上的内容,薄唇紧抿,心情烦躁。
他走到窗前,定定出神,漆黑幽深的眸子中闪着亮光。
若是傅家照顾不好她,那还是由他来吧。白雪茹,有胆子伤了他的珍宝,就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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