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娆滴溜转动的乌黑眼珠骤然定住, 目光闪烁地、心虚地偷瞟江璃。
江璃眼中精光内蕴,冷涔涔地审视她。
宁娆被他看得脊背发凉, 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想起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就是就是我中了六尾窟杀的毒之后, 好像是是景怡给我喂了惑心毒去解,又把我抱到了一个河边, 还派人通知了城中负责搜寻我的城防军。”
她停顿下, 怯怯地看江璃的脸色。
江璃脸上没什么表情, 温默沉静,缄然了一会儿, 道“跟我想的差不多, 景怡救了你”
他倏然紧抓住宁娆的手,前倾了身体, 脸上多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问“你还记得我登基那日, 刚刚搬进宣室殿,带你去了什么地方吗”
宁娆一懵, 老老实实地摇头。
“你记得选太子妃时,选到一半你撂挑子不选了出宫回家了,我出宫去找你, 我们去哪儿了吗”
还有这么一段宁娆诧然, 在脑中搜寻良久, 仍是无果, 只得摇头。
江璃的脸色已不大好看了, 清清冷冷地将她盯住,一字一句问“你记得父皇下旨给我们赐婚那日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宁娆抿唇,再摇头。
“我们之间的这些重要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倒把和景怡之间的事记得这样清楚太医说了,身中惑心毒的人恢复记忆时,会从最珍视、最感念的记忆开始恢复。宁娆,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对景怡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娆
怎么回事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胳膊支在榻上,默默地往后蹭,想要离江璃散发出的凛然杀气远一些。
往后,往后,再往后
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挪到了床榻的边缘,只听砰一声,整个人倒栽了下去。
宁娆
今日她绝对身犯煞星,被衰神附体了
揉捏着被摔疼了的胳膊从地上坐起来,见江璃坐在榻上居高临下地俯睨她,薄唇紧抿成线,俊秀的面上如同蒙了层冷寒的霜雾。
饶是这样,他还是别扭地跳下来,揽起宁娆的腰,扶着她的脖颈,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搁回了榻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宁娆眨了眨眼,慢慢地覆上江璃绷得青筋凸起的手背,还得留着劲儿时刻提防着他会不会把自己掀下去,格外无辜迷茫地轻声说“景桓,你忘了我失去记忆了,我就算真对景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这会儿也想不起来了。”
江璃猛地抬起巴掌朝着她脑门拍去,吓得宁娆赶紧缩脖子闭眼。
巴掌堪堪停在她脑门前一寸,携起阴风飕飕,呲得她直冒冷汗。
半天没有动静,宁娆睁开眼偷觑,见江璃阴凉凉地盯着她,额前的手慢慢攥成拳,倏地收回来。
江璃好像是被她给气坏了,胸膛前如波浪翻滚起伏不定,望着她的眼神也如尖刃,恨不得把她削成碎屑似的。
宁娆回身把绣枕抱进怀里,眨巴着一双静澈清莹的大眼睛,水润润地看着他。
“景桓我虽然想不起来了,但我觉得我应该不是个坏女人。”她发自肺腑、极具诚恳地说“我不至于再嫁给你后还去勾搭景怡,我跟他,我们应该就是比较单纯的表姐弟关系。云梁国灭,他的母妃也死了,我们当时应该还有种同病相怜的感情。除了这个,我觉得不会再有别的了。”
她越说越笃定,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因此理也壮了,气也直了,也敢挺直了胸膛,端正视线去看江璃。
江璃哼了一声“最好是这么回事,你要是想起来不是这么回事,你给我等着。”
又恐吓、威胁她
宁娆眼珠转了转,忿忿地想,她要是想起来不是这么回事,肯定是自己偷偷地藏起来掖起来,难不成还能巴巴地去跟他不打自招吗那不是活腻歪了
小算盘打得正欢,忽听江璃冷声道“你是不是在想你万一要是想起来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得藏好了,绝不能让我知道。”
宁娆
她僵硬地摇头,强挤出一抹笑,举起三个手指,郑重道“我绝不骗你了,我要是骗你,我就”她心虚地抬头,没看到青天白日,只看到彩釉绘制的朔方穹顶,又低回来,避重就轻道“反正我绝不骗你了”
江璃脸色稍稍缓和,抬起手腕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抚着她披散于身后柔韧的秀发,一时沉默。
宁娆调整了自己的姿势,枕在他膝上,揉捏着寝衣的袖角,呢喃道“景桓,你知道了我的身世,是不是还是会觉得别扭啊你以后一看到我会不会就想起了你那不幸的年少时光,全赖于云梁孟氏所赐。”
江璃依旧无言。
宁娆仰起身子看他。
江璃抚着她的鬓发,目光微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确实会有些别扭。”
宁娆心里一咯噔,忙要起身坐起来。
江璃抚着她的肩把她摁了回去。
语意幽长“可是别扭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努力克服,难不成”他如黑曜石一般的瞳眸里闪动着狡黠的光“我还能退货吗”
“不能”宁娆一口水喷到了江璃脸上“你是皇帝,你要考虑一下大魏的颜面,考虑一下英儒的感受,所以你就凑合凑合,努力克服一下。”
江璃用手抵住下颌,凝着怀中的宁娆,十分矜持犹豫地说“那你得对我好一些。”
宁娆坐起来,用力点头。
并且为了将对他好一些付之行动,当下便上前抱了抱他,又亲了亲他的脸颊。
想要退回来时,却被江璃顺势扣在了怀里。
他靠近她耳边,轻声呵气“这样就算对我好了”
那温热的、含着龙涎香的气息顺着脖颈钻进来,惹得宁娆酥酥痒,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稍稍偏头避开。
江璃却紧贴了上来。
刺绣着金线蟠缡龙纹的纁裳与她的肌肤仅隔一层薄寝衣,刺得她很是不适,不由得抱怨“这龙袍太硬了,你”
“好啊。”江璃截断了她的话,眉间飞扬而过邪魅,反手把外裳脱了,又去脱中衣。
一件件衣裳被他随意扔在地上,环佩缨穗被晃得叮叮当当响,只重重地一顿,万籁俱寂,只剩下两人娟细清浅的喘息声。
江璃攥住宁娆纤细的手腕,把她扑倒在了榻上。
两人鼻翼相抵,气息绞缠。
“阿娆你想我吗”江璃轻声在她耳边发问。这句话从她刚一踏进宣室殿时他就想问了,可奈何中间出了这么多波折,如今总算可以如愿问出来了。
如有两团霞晕在宁娆颊边染开,她羞涩地轻点了点头。
江璃温脉浅笑,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窗外雨势渐收,淅淅沥沥落入宫闱,檐角下的红茜宫灯被吹得四下摇摆,宫灯下坠着铜铃,叮叮当当的乱响,汇集成了一曲悠扬的曲调。
宁娆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了今日的江璃太过粗鲁,下手也没有从前的轻重分寸,将她弄得又疼又难受。
她紧攥住被衾,咬住了牙,喉咙里却不可抑制地散出破碎的哽咽之音。
江璃一门心思陷在这力气活里,将宁娆翻过来覆过去,全然不理会她的抗议。
幔帐如被吹散了的波漪,剧烈翻滚,窗外天光渐渐淡下,灯烛初上,一晃儿便黑透了。
江璃将宁娆从自己身下抱起来,拂过她面颊上的汗珠和发丝,望向她因痛楚和疲累而迷蒙涣散的眼,轻轻地问“阿娆,我是谁”
这问题,方才他已问过多遍了。
在宁娆沉沦时、在她呼痛求饶时、在她迷茫恍惚时,她好像怎么样回答都不能让他满意,只会换来狂风骤雨般的磋磨对待。
再听到这问题,她便有些发怵,瞬时从迷乱中惊醒,轻声道“你是景桓。”
江璃不语,她侧身吻在他汗淋淋的胸膛上,含糊道“你是我的夫君。”
江璃还是不语,宁娆有些慌了,抱住他,轻声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江璃沉定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幽邃深长地说“你要记住,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得站在我这边。”
宁娆一滞,抬头看向他的脸。
依旧是温脉平静的,仿佛方才那个极近癫狂的另有其人,只是她仍能透过这表面窥见到他的内心他应该是有心事罢。
是那种深埋在平静外表之下,不可轻易言说,甚至不能贸然示人的心事
宁娆犹豫了犹豫,握住他的手,问“景桓,你心里可是有事吗”
几乎与话音同时落地,殿门被推开,崔阮浩立在帷屏后恭声道“陛下,安北王府那边有消息了”
江璃遽然起身,脸上划过一道凛光,打断了崔阮浩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快速道“你出去候着,朕立马回宣室殿。召陈宣若和裴恒过来。”
说罢,迅疾地翻身下榻去捡地上的衣裳。
宁娆一头雾水,跟着坐起来,些许疑惑地问“安北王府安北王府怎么了”
江璃系腰带的手一滞,眉目垂下,沉默片刻,抬头微微一笑“没什么,都是前朝的事,你不用管。好好休息。”
他弯身坐在宁娆身边,将她被自己弄乱的青丝一一捋顺安稳搁在胸前,语意幽深、温脉含情“阿娆,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得站在我这边。”
将她揽入怀中一抱,随即起身,捡起外裳拂开幔帐快步出去了。
留下宁娆一头雾水。
她揣度着江璃方才的语气神态,心中些许不安,下榻踱到窗前,见五华锦盖的銮驾已遥遥铺陈开,江璃上了舆辇,似是有些眷恋不舍地回头朝昭阳殿看了一眼,而后便正了身子,让起驾。
秋月如珪,凌云当空,这雨后的夜晚微凉,她身上的衣衫太过单薄,在窗前站得久了不禁手脚冰凉。
她将轩窗关上,退了回来。
外间传进墨珠尖细的声音“殿下,您慢点。”
捶鼓一样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英儒跑进来,抱住她的腿,撒娇道“母后,母后,你怎么才回宫想死英儒了。”
宁娆将他抱起来,微笑道“母后也想你,本来想带着你一起回去,可想起你今年才刚刚进书院,怕将你带偏了,乱了你读书的心思,这才作罢。”
英儒甜甜一笑“我都知道,我每天都按时进学堂,从来不偷懒,母后你放心。”
宁娆宠溺地揉着他的脑袋“母后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这么乖,定能把什么事都做得好好的,母后只希望你该歇的时候就歇歇,你还这么小,不要太懂事了。”
英儒抬起白白胖胖的小手指戳着自己的小酒窝,一本正经道“可英儒是太子啊,将来是要扛起江山社稷的,就得比别人更加勤勉,太傅常说,父皇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功课可是比我强多了。”
宁娆哑然失笑“那是你父皇,你像他之余,还得有一点点像我啊。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啊”
英儒眼睛一亮,灿然笑道“母后像我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会上房揭瓦了,能打遍邻里小孩儿无敌手。”
宁娆
“谁告诉你的凭什么这么说他见过我小时候吗就这么诋毁我”
英儒稍稍收敛笑意,睁大了眼睛看宁娆,无辜道“外祖父啊,他说的。”
宁娆
她爹还真是以黑她为己任啊。
僵硬地笑了笑,准备结束这个话题。
恰在这时,玄珠进来问要不要传晚膳,宁娆便让都摆进来,她带着英儒去偏殿用膳。
杯盘碗碟全都摆开,肉糜羹汤一应俱全,宁娆发觉比平常多了几道菜,因那大案几摆不下,又添了个小几在旁边,也是摆得满满当当。
玄珠在一旁道“陛下的旨意,以后娘娘的膳食要比从前多添几道菜,而且平日的点心糕饼也添了。”
宁娆望着满桌的珍馐,轻轻地咽了口水,心想这婚就算是骗来的,那也骗得太值了
她斗志昂扬地看了英儒,举起筷子,招呼他“吃别跟母后客气”
半个时辰后,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倒在榻上,英儒把两条小短腿放在一起来回地蹭,好容易蹭掉了自己的丝履,抱着肚子滚进宁娆的怀里,撅起嘴,不满道“父皇偏心昭阳殿的饭菜比东宫好太多了。”
宁娆打了个嗝儿,搂住他“既然好吃,你以后每天都来这儿吃,什么偏心不偏心,我的不就是你的。”
英儒别扭了好一阵儿,才软绵绵地趴在宁娆肩膀上,稚声稚气地说“母后,现下你跟父皇这般好,英儒心里很是高兴。虽说你生病之后就失去了记忆,可我却觉得你们比你没失去记忆时还要好,起码不会为了要不要再生一个宝宝而吵架。”
什么
宁娆坐起来,低头看他“为了再生一个宝宝而吵架”
英儒仰躺着,脸上漫过忧郁,很是伤慨道“就是母后一气之下回娘家那一天。我本想给你个惊喜,悄悄从鸿学馆早回来躲进了昭阳殿的壁橱里,可这惊喜还没给出去,父皇就怒气冲冲地来找你了。”
宁娆眉宇一蹙。
这应该就是玄珠说的,她在失去记忆前夕,跟江璃那一场摒退众人、惊天动地的争吵。她怎么问江璃也问不出,原以为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人知道,不想却阴差阳错地让英儒听到了吗
她一凝心神,忙让英儒快说是怎么回事。
英儒作回忆状,奶声奶气地说“起先是父皇质问母后,为什么要偷偷地喝避子汤。”他停顿,抬起了天真无邪的脸问宁娆“什么是避子汤”
宁娆神色越发凝重,横了他一眼“小孩子少打听大人的事,继续说你的。”
英儒默默地捂住胸口,心想,小孩子不能打听大人的事,大人就可以打听小孩子听到的事吗
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幽幽地睨了宁娆一眼,见她正在瞪自己,碍于她的淫威,不得不老老实实继续说“母后你就不说话,被父皇逼问得急了,你才说自己身体不好,害怕会生出不健康的孩子。岂料父皇听了这话更生气了,当场就要叫太医来给你把脉,你不肯,你们两个就僵持住了,然后然后”
英儒脸上闪过犹豫,忧虑地看向宁娆,低声道“父皇说,你是不是还想被关进地宫里,是不是想这辈子都看不见英儒了。”
宁娆被他的话震住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只觉一股森森凉意犹如蛇信顺着脊背往上爬,手脚都是冰凉的。
在沛县外的驿馆里,那晚江璃就曾说,如果她要离开,他就会把她关进地宫,那时只以为是他的气话,难不成在过去被她遗忘的记忆里,他真的将此付诸过实践吗
她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看向英儒,牙齿几乎要咬上下唇,道“你继续说,后面怎么了。”
英儒的情绪也低迷了下去,低声道“母后你就说,如果父皇觉得不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只求他善待英儒然后父皇就发怒了”他突然住了口,抓着宁娆的手,嘤嘤道“英儒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见父皇发过那么大的火,吓得英儒都不敢出来。”
宁娆搂住他,温言安抚了他一阵儿,不想再问下去了,这些记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不能让他再去揭自己的伤疤。
英儒腻在宁娆的怀里,渐渐冷静下来,拽着她的衣袖,道“后来”
“好了,英儒,不要再说了。”
他扬起一张稚嫩白皙的面庞,神情格外认真“母后想知道,你别担心我,我早就不害怕了,我知道父皇他是爱你的。”
宁娆沉默了,爱这所谓爱让她好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水寒潭里,每往下浸漫一分,就越发冷似彻骨。
英儒握住她的手,继续道“后来父皇就问母后,你嫁给他是不是就为了当皇后,是不是生下了英儒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停顿,转而问宁娆“母后,你一定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是爱父皇的,也是爱英儒的,对不对”
宁娆突然明白英儒的心思了。
她抚着英儒的头,深吸了一口气,蕴出温暖的笑意“我自然是爱你的父皇,也爱英儒。”
英儒灿然而笑“我就知道母后是不会骗人的,那时你也是这样说的,你说你爱父皇,你也爱英儒,你让父皇给你些时间。”
“然后,父皇什么都没说,就拂袖走了。母后你也收拾东西回娘家了,再后来就是你被找回来,一病不起,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
原来是这样。
宁娆感叹,原来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关于离宫前的那场争吵是这副样子,竟没想到,会是从英儒的嘴里知道全貌。
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出宫去找孟淮竹了罢。
她这一去,再回来,再醒来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却不知当时的江璃看着自己心中是何感想。
孩子地宫
她和江璃的过去究竟还藏着多少狰狞的伤疤
她深吸了口气,将玄珠和墨珠叫进来,伺候英儒梳洗,将他哄睡了,她才重新梳妆,琯起长发,披上了凤鸾祎衣,去宣室殿。
她不是过去那个能沉得住气、什么苦水都往肚子里咽的宁娆,既然她已把自己像张白纸似得摊在了江璃的面前,那么他也不能有隐瞒。
他敢把她关地宫里,如果没有确凿的说法就是她错到该受此惩罚,那么她也要把江璃踹进去,让他试一试被关地宫的滋味。
天知道,她从小最怕黑,那地宫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照明的
这样心情杂乱地想着,到了宣室殿,那四四方方的殿宇里灯火通明,想来江璃是在处理政务,那么她该等一等。
崔阮浩迎出来,朝她揖礼,将要说话,被宁娆打断“陛下既然在忙公务,那么本宫去偏殿等一等,等他忙完了再见我。”
崔阮浩松了口气,看娘娘一脸煞气地过来,像是来算账的,不管因为什么,他生怕当下兜不住,她要进去闹。好在她还算识大体,知道政务要紧,便依言把她让进了偏殿。
宁娆让玄珠和墨珠退下,独自在偏殿等江璃。
他们是帝与后,即便是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架要吵,也得避着人,不能让外人瞧去,不能损了天家颜面。
这是该有的觉悟。
这样等了一会儿,她隐约听见正殿那边传来江璃的声音。
崔阮浩带她来的是东偏殿,此处仅供江璃朝会间隙更衣休憩,是不纳外客的。这里本与正殿相连,中间是一条长长窄窄的廊道,穿过去就是一架三丈高的紫绶金鸟薄绢屏风,隔着这道屏风可以将正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听见了江璃那掌纳生杀大权、却平缓无波到冷血的声音“既然严刑逼供,雍渊也不肯招他和安北王的密会内容,那便暂且放过安北王,把他逐回封地。至于雍渊朕若是杀了他正好可以激孟淮竹和她背后的人做进一步动作,所以,他今晚就得死,把人头悬在刑部大牢外,孟淮竹的人定能看见,或许她现在已亲自来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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