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接下来,康熙又问了一些如接连做此等梦会不会对自己有害之类的问题。

    钦天监正到底只是个凡人,让他观天象、定历法、推节气没问题,解梦也能说上一二,但康熙说得有些玄乎,他除了回答不知外,也只能给一些大概的回答。

    “万岁爷不如让刘院判他们请个平安脉。”

    万岁爷近来早早安歇却不入后宫的消息,监正亦有耳闻,不免也担忧他龙体有碍,于是提议。

    康熙原本每隔几日就要请平安脉,于是立刻吩咐下去。

    欢颜在太子过来前就呆在他旁边,还忍不住好奇的打量着太子。

    等他将钦天监正叫来后,欢颜神情渐渐由轻松变成面无表情。

    她如何也没想到,晚上还叫自己“颜儿”,烤肉给她吃,讲故事给她听的人,现在竟然怀疑自己会害他。

    欢颜盯着他看了一会,虽然知道是做无用功,还是忍不住在他小腿上踹了两脚。

    梦中的康熙,并没有对她端皇帝架子,言行举止甚至可称一句温柔、体贴,即便偶尔不自觉流露出身为皇帝的霸道,反而更衬得他俊朗不凡。

    尤其,欢颜见识过他白日里对其他人唯我独尊的态度,就更显出他对自己的不同。

    虽不至于因为这点不同就喜欢上他,但对于魂魄状态下第一个认识的人来说,欢颜对他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尤其是吃了几天他烤的肉后。

    经历过身死、宗门覆灭,加上魂魄跟在严瑶身边见识了不少后,欢颜早不是当初被宗门宠着的傻白甜。

    在决定破坏严瑶的攻略,抢在她之前接触康熙时,欢颜就做出付出的准备,只是心底深处其实还是有些抵触。

    不过因着他的温柔、体贴,欢颜心中产生好感,那点抵触原本在渐渐消失。

    但是!

    此时此刻!

    欢颜瞪着他,心里的抵触直接触底反弹,变得比之前还高。

    左右还有三年,反正我不急!

    想到有时候自己也没做什么,他看自己就突然变深的眼神,欢颜磨着牙想。

    刘院判等御医过来后,原本内心十分紧张,等轮流把过脉后,顿时暗松一口气。

    “万岁爷脉象强健……十分安康。”

    “万岁爷气血旺盛……龙精虎猛。”

    “万岁爷……”

    御医们没压力后,纷纷夸起来,总之就是一句话,康熙这会身体状态非常好,比之青年时也不差什么。

    闻言,欢颜当即轻哼一声。

    寻常来说,晚上睡觉经常做人不是好事,因为会影响人第二天的精神状态,长期做梦,更会使人神经衰弱。

    可欢颜的入梦却不同,被她入梦之人,实际上反而会睡得更熟更好,对身体有益无害。

    康熙前两日就在太监宫女们的奉承中,发现自己最近确实容光焕发。

    原本他只当是最近睡得早,加上与欢颜相识后,被勾起知慕少艾之心,所以才会精神不错。

    如今听到御医们的话,康熙心里隐约觉得,或许……跟梦有关?

    “倒是朕冤枉她了。”

    康熙脑海中浮现她仙姿佚貌的脸,以及一双盈盈水眸,想到那梦她许也是被动,自己方才竟然会怀疑于她,不免有一丝内疚。

    他声音低不可闻,半步之遥的欢颜却听到了,当即又是一声轻哼。

    不过,气头那阵过去后,她心里也明白,身为皇帝,他会怀疑才正常,只是到底还有些意难平。

    哪怕了解到晚上的梦对自己似乎有益无害,康熙反思过后,依旧不准备继续沉迷下去。

    毕竟,梦中人再美好,也始终是梦而已。

    当日,康熙用过晚膳后,敬事房太监再次捧着绿头牌过来,原本以为又会得到一声“去”,却没想到他竟然随手翻开一块。

    好在,能在康熙面前露脸的,那都不是一般太监,心里再是惊讶,面上却稳得很。

    直到退出去,吩咐下面小太监去通传幸运被翻到的端嫔时,他微高的语气才透出几分情绪。

    总体来说,康熙开始翻牌子,最高兴的除了后妃们,就数敬事房的太监们,毕竟这样他们就能得到许多额外收入。

    虽然决定恢复往日的生活,可康熙不知不觉间,依旧在徬晚前赶着批完奏折。

    他发现以后,心里莫名有些不平静,于是起身来到书案后练字。

    写完几张大字,又坐下来看了会书后,康熙这才带着人离开乾清宫。

    端嫔住在钟粹宫,这些年早就不受宠,听到太监通传,得知自己被翻了牌子,差点没喜极而泣。

    有郭络罗贵人前车之鉴在,待康熙过来后,端嫔各种小意温柔,却并不乱说话。

    都说灯下看美人,然而此时,康熙看着端嫔,却不自觉挑剔起来。

    明明当初看着还好的妃子,这会却觉得她肤色不够白,脸不够小,眉毛太粗,双眼无神,身形不够纤侬合度……就连手也不够白皙修长。

    “皇上请用茶。”

    端嫔察觉到他的目光,羞怯着低头,亲手奉上茶。

    声音也不够好听。

    康熙端起茶时,心里想。

    这就是他难为人了,要知道,欢颜前世,在修仙界都能称得上第一美人,拿后宫这些妃子与她比,可不就被比成庸脂俗粉。

    “万岁爷,天色不早了,不如臣妾伺候您安歇?”

    见他放下茶盏后,随手拿起自己消遣的诗集看起来,端嫔安静的等待片刻后,一面在心里暗恼宫女不知把书收起来,一面向他靠近。

    康熙只觉得一股脂粉香朝自己扑来,立刻将人推开:“用的什么香。”

    就是宫里惯用的香,往日也不是没在他面前用过,看到他举止中透出的嫌弃,端嫔无措地咬唇。

    “那臣妾去沐浴后再来伺候您。”

    端嫔福身后准备赶紧退下,下一刻,却脸色一白。

    “不必了。”康熙说完,已经丢开书起身。

    “万岁爷……”

    端嫔想到之前自己同其他妃子嘲笑郭络罗贵人的场景,一点也不想步她的后尘,于是红着眼眶喊着。

    “好好休息,朕有空再来看你。”康熙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随即大步离开。

    啪——

    目送他背影消失后,端嫔一巴掌狠狠甩到身后宫女脸上:“都是你这个贱婢,为什么要给我用那种胭脂水粉!”

    那宫女被打得一个趔趄,脸立刻肿起来,却顾不得疼,赶紧跪下来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实际上,每个品阶妃嫔用的东西宫中自有定例,端嫔又没额外花钱置办,用的自然是宫中分下来的胭脂水粉,怪也怪不到宫女头上。

    端嫔心里未必不明白,只是心里有火,总要宣泄出来,又赏她几巴掌心里才舒服些。

    欢颜今晚自有打算,所以方才没跟康熙一起离开。

    她看到刚刚在康熙面前柔情似水的女子,这会表情都有些扭曲,忍不住“啧”了一声。

    见一会功夫,那宫女脸就肿得跟馒头似的,欢颜有些看不惯,于是眼不见为净地飘走。

    比起白日的巍峨大气,夜晚的紫禁城多了几分阴沉。

    欢颜飘在半空,四处转悠着。

    从钟粹宫出来,附近还是东六宫范围。

    没被翻牌子,大部分妃嫔这会已经安歇,只有偶尔几个房间内还亮着灯。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欢颜偶然路过一处还亮着的房间外时,听到哀怨的女声念着《后宫词》,理解不了的她有些牙酸,随即赶紧离开这片地方。

    夜越来越深,在某处聚集着不少太监玩骰子的房间内看了会热闹后,欢颜飘到一处殿顶上坐下来。

    今夜无月,天幕上群星闪烁的景色却也很美。

    欢颜仰着头欣赏片刻后,忽然起身朝天上飘去,然后躺在一朵厚实的云上。

    躺在云上,她似乎抬手就能碰到星辰,然而真的伸手时,才知不过是错觉。

    康熙一夜无梦,次日醒来,脸色却并不好看。

    伺候的人见此,心里感叹他近来越发喜怒无常的同时,不用李德全敲打,一个个都绷紧了皮。

    早朝过后,康熙坐在龙案后,一时也说不准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最开始,他觉得不再做梦也好,随后隐约有些不舍,可再想想,又有种这梦凭什么想来就来,想消失就消失的不悦。

    看到他不开心,欢颜就开心了,这才重新进入他腰间的玉佩中。

    这晚,康熙翻了德妃的牌子来到永和宫。

    德妃原就不是单凭美貌才上位的,加上康熙给她面子,虽然最终也没让她侍寝,却到底没像之前两次一般离开。

    次日醒来,依旧没做梦的康熙心里不悦,却也没给德妃脸色看。

    然而即便如此,德妃还是察觉出他心情不好,面上没说什么,等送走他后,却坐在榻上沉思起来。

    能从宫女走到妃位,德妃察言观色的本领与直觉实在让人无法小瞧。

    这不,仅凭康熙嫌弃端嫔身上的脂粉香,与昨晚和他今早的表现,德妃便觉得他的反常或许与女人有关。

    “冬琴,去打听一下,乾清宫近来有没有冒出头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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