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点月03

小说:小王子与大魔王 作者:与孟生
    容话撑着伞缓步走过去, 一曲将尽, 慕别收了弦,留下一个意犹未尽的尾音。

    “你怎么又来了”盛玉宇挡在慕别面前质问,“你是不是又想来吓我们容话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怎么可能吓他”慕别笑的温良, “我来找他报恩的。”

    盛玉宇耳朵一动,“报恩你报什么恩”

    “当然是救命之恩。”慕别从花坛上起身,抖落衣摆残留的雨珠, “恩没报完, 我怎么能擅自离开。”

    他似笑非笑的眼掠过盛玉宇,定在后方容话的脸上, “恩人觉得呢”

    容话和他对视几秒, 忽然道“谢谢。”

    谢什么

    自然谢的是那晚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慕别说“不必记挂于心。”

    容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对盛玉宇道“进去吧。”

    盛玉宇盯着慕别半晌没看出什么端倪, 闻言听话的和容话一道回了屋。

    开门, 关门。

    慕别提着二胡站在花坛前, 没动。

    盛玉宇煲了鸡汤, 蒸了一个清蒸鲈鱼,炒了一个青菜牛肉和山药木耳。

    饭菜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容话进到厨房帮忙拿碗筷,手还没碰到橱柜的门就被盛玉宇制止, “你出去等着开饭, 这些东西不要你来弄。”

    “我又不是两只手都受伤了。”容话被盛玉宇推到了厨房外, 盛玉宇一本正经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你左手用力不当也会牵连到右手的。”

    容话只好老实的坐回沙发上,看着盛玉宇从厨房把饭菜一盘盘的端到茶几上。盛玉宇取下身上的围裙,先给容话舀了一碗鸡汤,“这是我们谷里长大的鸡,味道比超市里买的好。”

    鸡汤色泽金黄,冒着鲜美的热气,汤面上飘浮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油脂。容话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喂进了嘴里。

    盛玉宇一脸期待的问“好喝吗”

    容话回味着嘴里的一丝丝甘甜,“好喝。”

    “嘿嘿。”盛玉宇捧着脸笑,“下次回家我再给你带几只过来。”

    容话点头,“你弟弟的身体还要攒多少功德才能重新修复”

    “快了。”盛玉宇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他的腿和脚都长好了,就差一个头了。”

    容话挑着鱼刺,“兔头”

    “兔头啊。”盛玉宇又给容话夹了青菜牛肉,“他虽然比我晚几分钟出生,但是却是只白毛兔,个头也比我大,还比凶。”

    容话咽下鱼肉,“那他是不是头也挺大的”

    盛玉宇放下筷子用手比划了下,“他原形比我大两倍,头也比我大两倍。”

    容话回忆起盛玉宇还没他一只脚掌大的小身体,“你把你弟弟的身体藏好了吗别让过路的游客把他抓起吃了。”

    “话话你放心,我们家设了结界,普通人路过是看不见的,而且那个结界也只有我和我弟弟才能打开。”盛玉宇终于开始自己进食,“我弟弟现在已经可以在结界里自由行走了,还能帮着在家里种田喂鸡”

    容话喝汤的动作一顿,“他没头,怎么种田喂鸡”

    “是啊,所以偶尔会撞到树。”盛玉宇不以为意,“不过多撞几次他习惯了,就不会再撞了。”

    无头白兔为种田喂鸡屡屡撞树,容话想象着这个景象,觉得有点诡异又有点心酸,“要不你把你弟弟接来湛海吧和我们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

    “不行的”盛玉宇忙不迭摇头,“我弟弟可坏了,以前干过很多坏事,结下了好多仇家。还在魑魅魍魉上排行第四他要是一来到人间,肯定有很多妖怪闻着味来找他报仇。”

    容话听明白了,大致就是盛玉宇的弟弟曾经犯了很多恶结下了很多仇怨,现在足不出谷,一来是为了修护身体,二来也是为了躲避仇家。

    “魑魅魍魉是什么”容话捕捉到一个感兴趣的词汇,“是妖怪吗”

    “不是,是一个榜单。”盛玉宇嘴里包着青菜,含糊道“上面由高到低记载了六个穷凶极恶,让人妖鬼都胆战心惊的名字,合称为魑魅魍魉”

    容话听得似懂非懂,“那你弟弟在这个组合里排第四,看来还挺厉害。”

    “他比我厉害很多,但是他太讨厌了,很喜欢在外面惹是生非。”盛玉宇蹙着眉说“所以有很多人都不待见他。”

    容话担忧道“那你弟弟的那些仇家找不到你弟弟,会不会来找你寻仇”

    盛玉宇道“话话你放心,我弟弟在外面用的是假名,没人知道我跟他是兄弟。”

    容话放下心,随口问了句“你弟弟在外面的假名叫什么”

    “叫琼楼。”

    “那他本名呢”

    盛玉宇笑的娇憨,“盛琼楼。”

    容话惊讶“不是一个名吗”

    盛玉宇无辜道“没有啊,假名没加姓。”

    容话顿口无言。

    “吃饭吃饭,不要提我弟弟那个坏家伙。”盛玉宇殷勤的给容话夹菜,“多吃点,伤才好得快”

    容话受着好意,一一吃下,“不过既然你弟弟排第四都有这么多人想要除掉他,排第一的岂不是每天都在刀口上过生活”

    每天被各种来路不明的妖魔鬼怪追杀,生活必定过的十分艰辛。

    “第一的那个啊他大概不会。”盛玉宇吧唧着嘴,“他恶名在外,又特别厉害,手下又有百鬼驱使,一般不会有不长眼的敢去招惹他”

    “听起来好像确实挺厉害。”容话若有所思,“他叫什么名字”

    “他啊”盛玉宇心满意足的揉了揉吃饱的小肚子,“叫渊泽之主。”

    酒足饭饱之后。盛玉宇背上自己的包回了家,容话送他到门口,一推开门,远远地看见铁门外的花坛边上坐着个人,背直如松。

    “他怎么还在他到底想干什么”盛玉宇有些气闷。

    “不用管他。”容话淡声“你回去早点休息,这段时间在医院照顾我,你辛苦了。”

    “真不用管他吗话话”盛玉宇狐疑,“他万一晚上又吓唬你怎么办”

    “我没这么不经吓。”容话拍了拍盛玉宇的肩,“好好休息,明天你还要上班。”

    盛玉宇欲言又止,容话又安抚了一阵,这才把人从后门劝回家,避免和慕别正面冲突。

    容话关了一楼的灯,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后,靠在床头看书。

    那夜仓库千钧一发之际,慕别赶来救下他后,容话心里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琴房染血,濒死的怪物,以及威胁的话语,都是慕别故意用来吓唬他的。

    慕别大约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他的命,却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刻意制造出骇人惊悚的场景,看他惊慌失措,看他落荒而逃。

    夜里的雨忽然大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透过紧合的落地窗传入安静的屋内。

    容话翻动书页的声音被这雨声掩盖,他一目十行的浏览着书上的文字,一成不变的雨声中忽然掺杂进了一些凄婉的音色,容话捻着页脚的手指一顿。

    他终是放下书,走到窗前,拉开帘。

    慕别犹坐在雨幕中,路灯明亮,但映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斜飞的雨丝在光影中落下,滴碎在他的衣服上,没了踪迹。他恍若不觉,仍旧拉奏着手中的二胡,拉着一首无名曲,却是初见时在雨巷中,容话听过的那首。

    “你想做什么”

    容话撑着伞,走到慕别身前这样问着。

    慕别放平琴弓,曲音戛然而止,“以曲音抒发心中烦闷。”

    “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五。”容话面无表情,“你在扰民。”

    慕别仰头,雨丝沿着他的左额蜿蜒而下,他却笑得温和“情非得已。”

    容话蹙着眉将手中的伞往前移了移,遮挡住慕别头顶的雨,半晌,问“为什么故意吓唬我”

    慕别站起身,用湿漉的手握住伞柄,连同容话的手掌一起包裹在掌心里,“因为不想骗你。”

    容话被他手心里的凉意刺的缩回手,雨伞的主动权到了慕别的手中。他问“所以你是故意暴露身份,想让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慕别颔首,“是。”

    容话只觉得这句托词极为敷衍,“你要是想告诉我,只需要动一动嘴,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容话,我不是人。”慕别突然向容话靠近一步,“我就这样告诉你,你信吗”

    容话顿住,慕别适时的更近一步,了然道“看吧,你是不信的。”

    “那你也应该用其他的方法,而不是”容话抿唇,又松口,“用那种血腥的方式。”

    “是我心急了,不该吓到你。”慕别温声说“我跟你道歉。”

    容话望向慕别的脸,他神情中含着真挚的歉意,似乎真的在因为那夜的事情感到自责。

    容话隔了良久,别开眼,“都过去了。”

    “我们还是朋友吗”慕别紧接着问。

    除了那晚上的骇事,严格来说,慕别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朋友。性格温润,善解人意,为人体贴,容话和他相处这段时间,十分融洽。

    容话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是。”

    慕别脸上的浅酒窝现出来,“那就好。”他从外衣的内衣袋里摸出一部黑色的手机,递给容话,“手机,别忘了。”

    这是那夜混乱的打斗时,掉在家里的手机。容话后来也试着在家里找过但没能找到,不曾想是被慕别拿走了。

    容话接过,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慕别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他,“我说过,这是预付的房租,不用给我。”

    “但你现在应该不用再住我家了。”容话平声说。

    “为什么不用”慕别嗓音沉下来,“盛玉宇能住你家,我就不可以”

    “你们不”

    “有什么不一样”慕别骤然打断他的话音,“他是妖,我非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容话心中生起一股无名火,“不一样,玉宇是我的朋友。”

    “那我是什么”慕别说“你刚刚才说我们是朋友。”

    “我们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容话闷声道“金钱关系。”

    “也好。”慕别沉默几秒,忽然说“钱还没到期,我还有居住在这里的权力吧。”

    容话唇抿成线,他突然转身冲进雨幕里回到屋内,间隔不到半分钟后,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钱夹重新出现在慕别眼前。他打开钱夹,从里面抽出仅剩的几张钞票,递给慕别,“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慕别淡淡的扫了一眼钞票,听不出语气说“不够。”

    “剩下的我转”

    “我没有账号。”

    “那我以后再给”

    “现在就要。”慕别声音变得有些冷,“你给吧。”

    被自己硬磨平的矜傲棱角此刻因为慕别的这句话,又重新在容话心底疯长了起来,“好,我现在就让玉宇把钱拿过来。要多少”

    他说完就要拿刚回到自己手中不久的手机,给盛玉宇打电话,按动开机键时,屏幕却半天也没有反应,他按键的力道不自觉的加大,指甲下的肉变得充血通红。

    “不要了。”慕别忽然出声,掌心按住容话拿手机的手,“我不要了。”

    “那你要什么”容话仰头直视慕别,“除了钱,我给不了你别的。”

    慕别眉毛上残留的雨水划过他的鼻,他温和的面容有一刹变得冰冷,“阶下囚都有为自己申辩的权利,我想从你口中要一个谅解的机会。”

    “容话。”他放柔了嗓音,“你想将我一刀毙命吗。”

    夜雨还在继续,空气中的温度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低。

    容话的手指往睡衣的袖口里蜷了蜷,带着一点哑的声音问“你会,吃我吗”

    慕别愣了一下,神情恢复如此,“不会。”

    “我孑然一身,无处可去。”慕别握住容话还在不断往衣袖里缩回的手,不知何时变得温热的掌心霎时驱散了容话指上的寒冷,“我只希望你能够收留我,就当行善积德。”

    “路边的阿猫阿狗也是条命,你说是不是”他自嘲着说。

    容话动了动唇,“你不是阿猫阿狗。”

    慕别笑道“我究竟是不是,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容话语噎,心里的无名火无声熄灭,说“你早就进过我家了,还装什么。”

    慕别故作不明所以的向他投来疑问的眼神,容话背身往家里走,“二胡一直放在乐器陈列室里。”

    慕别被拆穿也不窘迫,三两步跟上容话,二人撑伞同行,“没有下次。”

    容话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慕别视线瞥过两人途径的蔷薇花丛,随口说道“我要是再骗你,你就把我埋在这些花下面,给它们当花肥怎么样”

    容话从鼻尖里轻轻的哼了一声,语气难辨。

    两人重新回到屋内,慕别一身湿透,先去浴室洗了澡。容话坐在外面的床上,单手用干毛巾擦拭头发,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冻的他瑟瑟发抖,连忙滚进自己的被窝里,之前睡下的余温已经散了,床单冰凉,他忍不住将裸着的脚往回缩了缩。

    慕别洗完澡出来,白天束着的发披散下来,懒懒的搭在肩后,“我那件外套在哪儿啊”

    容话裹着被子问“哪一件”

    慕别笑了一下,说道“用来裹你身体的那件。”

    容话没做他想,道“在衣柜里,已经干洗过了。。”

    慕别点了点头,打开衣柜一眼就找到了自己那件大衣,取下大衣时不慎把一旁挂着的白衬衫弄落,他俯下身去捡,偶然间看见这件衬衣的袖口上,从里往外印出红色的痕迹。慕别以为是血,将衣袖翻过来看了一看,等看清上面的东西后,勾了一下唇。

    他重新挂好衬衣,关上衣柜门后走到床前,状似随口一问“霆息是谁”

    容话虽然有点诧异慕别为什么会突然提及霆息,但还是回答了,“最近很红的一个男艺人。”

    慕别自然的上床,头靠在床头,“长得俊吗。”

    容话思忖了一下,如实道“挺俊的,我上班餐厅老板娘的女儿特别喜欢他。”

    “是吗。”慕别偏过头看容话,带着玩笑的口吻问“那你也喜欢”

    作为霆息的假粉,容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后,给了个中肯的答复“不讨厌。”

    慕别拨了一下头发,像是突然没了兴致,终结了这个话题,“太晚了,睡觉吧。”

    说完,手已经放在了触手可及的灯源键上,容话适时出声,“嗯,你可以下楼了。”

    慕别缓缓收回手,“什么意思”

    容话解释道“你先在沙发住一晚,明天我去买新床,你住一楼的房间。”

    “我以为我们两个之前睡一张床挺和睦的。”慕别失笑,陡然拉开被子钻了进去,“不和我睡,是怕我吃你吗”

    容话的小心思被一针见血的道破,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别过眼不看对方,逃避的明显。

    慕别把他的神态尽收眼底,笑意渐深,“我不吃人,只吃素。平常喂点什么菜叶白粥就能果腹,多好养。”

    “而且你看我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吃什么我吃什么,有挑过食吗”

    这倒还真是。

    容话见过盛琼楼啃生肉的惊悚模样,但慕别好像还真的没有,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正这么半信半疑的思索着,鼻尖突然一痒,连打两个喷嚏后,身体有点哆嗦。

    “手。”慕别突然说,“别压着了。”

    容话还没来得及反应,靠在身后的枕头就被慕别抽走,啪嗒一声,卧室内一下子陷入黑暗。

    他被慕别护着后脑,头稳稳的落在枕头上。

    慕别的手臂绕过他受伤的手揽住了他的腰,他的身体贴在慕别温热的怀中,四肢逐渐回温。

    慕别低缓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医生怎么说”

    容话发愣的答“手不能沾水,也不能再着凉。”

    安静了一会儿,慕别似叹似嘲的说“你怎么这么脆弱。”

    落到容话耳朵里,这就是一句十足的嘲讽。他反应过来,开始在慕别的怀里挣扎,却被慕别用了一点力气按住,“不想要手了”

    容话挣扎的幅度变小,“那你也不要抱着我。”

    “我松手,你明天就会烧成傻子。”慕别打趣道“信不信”

    容话咬着唇不说话,但身体仍在挣扎。

    大概是被他的动作磨的失去了耐性,慕别在容话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威胁道“再动,现在就把你吃了。”

    容话身体一僵。

    “乖,听话。”慕别闭着眼,漫不经心地哄慰,“安安静静的睡觉,别给我吃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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