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和少女

    第23次发球失败, 第24次发球准备。

    纯奈心中的小本本默默累计, 深吸一口气而后轻轻吐出, 左手再次稳稳抛起球。

    然后。

    “砰”

    第n次砸中了自己的脑袋。

    嗯, 感觉自己成了头铁少女。

    纯奈伸手揉了揉脑袋。这次砸中得是后脑勺啊, 怎么砸到这个位置的她一边真心佩服自己, 一边哒哒哒地小跑着, 停下, 弯腰捡起那颗调皮的黄颜球，紧接着立即走回球场底线的位置，站好，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再次抛球。

    她的动作已经熟练, 没有多耽搁一秒。

    “少女, 打一场全由龙马发球的比赛吧”轻浮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从远及近, 松松垮垮穿着黑色和服的男子，拿着一把木制球拍悠闲踱步而来。那语气, 那表情，让人想揍他一顿。

    龙马冷眼斜睨。

    南次郎被儿子这小眼神一看，心里的愉悦程度顿时暴增，不愧是少年具有极高的捉弄价值只是他还没开心个够，视线一移就看到了纯奈。她正停下动作安静看着自己，眼中是不容错辨的信任嗤这孩子是不会生气吗实在无趣。南次郎颇有些意兴阑珊，脚步都缓了缓。

    “你来做什么”龙马没好脸色。

    瞬间南次郎心中充满加利福尼亚海滩的阳光, 这时，给他一瓢水都能立马浪起来。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儿子一眼，慢悠悠说道“年轻人就是浮躁。”

    “”龙马面无表情拿出一颗网球。

    “喂喂喂网球可不是这样用得”南次郎一边嘀咕着“好危险”，故作“害怕”的表情，一边随意伸出球拍，轻松至极将朝着自己飞过来的网球接下，笑容促狭，“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说正事。”

    你倒是摆出“说正事”的表情啊龙马一脸无喜无悲。

    再玩下去，龙马这小子真的要生气了。切少年修炼还不到家啊南次郎适可而止，收敛笑容和纯奈对上视线，难得正经“这场比赛全部由龙马发球。”

    “为什么”那是认真的话语纯奈心头一颤，凤眼倏地睁圆。

    “发球对你来说难度太大，想要开始今天的比赛，只能剔除发球这个选项。不过”南次郎平静的目光中透出一股强大安定的力量，“我可以保证你十分钟内学会回击让你可以今天就和龙马比赛。”

    “”

    “怎么样少女，是放弃发球还是让这场比赛延期”给你延期的借口这可是保住颜面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是在众人面前一败涂地还是使用拖延战术将这场必输的比赛拖没了忍足纯奈，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哪种选择更好吧

    没有任何偏向性的话语，却暗藏着诱导让少女延期的机锋。

    “时间不多，你自己掂量掂量。”南次郎笑容意味深长。

    “我选择放弃发球请南次郎叔叔教我回击”纯奈没有任何迟疑，“龙马，对不起明明是比赛却让你迁就我”

    “我没关系。”有点被纯奈的决断速度吓到，龙马虽然没有失态，但却不自觉绷起一副严肃的表情，“发球是网球比赛中唯一不受对手直接压迫的技术，让人掌握最大的主动权，真要论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早上看过我的外旋发球，你真的确定不延期”

    “不延期就今天”

    “好这场比赛我奉陪到底”

    少年和少女对视间，气氛微凝，目光中有种相同的决心，激起火花四射

    哎呀呀不得了啊年轻真好南次郎摸着下巴，随意再问了一次“忍足纯奈，你确定今天要和龙马比赛不后悔”

    “南次郎叔叔，我现在很清醒，非常、非常地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做出这个决定会面临什么局面。但是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绝不后悔”纯奈浅琥珀色眼眸里是清澈的勇气。

    “好”南次郎望着纯奈的目光首次露出了点欣赏。

    不远处，木廊下的侑士听到纯奈和龙马、南次郎的对话，脸色猛然一沉，浑身散发着的抑郁气息让身边的菜菜子顿时有些发憷。但他没有空管理自己的表情，而是死死盯着纯奈，目光锋利得能伤人。

    “少女，把球打回来。”南次郎和纯奈隔网站在球场两端的发球线。

    “好的”纯奈集中注意力盯着球。

    “砰”

    轻微的声响，网球在空中轻盈划出一道略带弧度的轨迹，不紧不慢飞过了中间的球网，精确飞向纯奈身侧容易接住的位置，这是初学者都能接住的一球。

    “呼”

    纯奈再次挥空了，网球落在她脚边的位置徐徐滚动。

    “再来一次。”南次郎从怀里拿出一颗网球。

    “好的”

    “砰”网球飞过球网。

    “呼”纯奈挥空。

    “再来一次。”

    “好的”没有丝毫不耐烦。

    南次郎挥拍，同样的慢球速，一个高吊球飞过球网，只是这次直接飞向纯奈手中的球拍网线最中央的位置。今天天气不错为何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呢比如捉弄龙马，再比如捉弄龙马。唉，头顶飞过的那只鸟好嚣张。

    “砰”

    轻轻的声响，纯奈总算击中了球，但是球却飞向站在场地外的龙马。

    球拍一伸，龙马接住了球。

    “少女，你击球的时候在想什么”南次郎突然发问，“就以刚才那球为例，说说你都想了什么。注意，是全部内容。”

    “南次郎叔叔没发球前，我在想南次郎叔叔在教导我，这是难得机会要好好珍惜不能浪费，要认真倾听，动作要标准，挥拍的姿势要正确，跑动要小心，注意不要摔倒。发球后，我在想球飞过来了，飞过网线了，该往哪个方向移动，脚下的步伐该怎么走，击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挥空就算了，万一击中球，飞过墙捡球太麻烦了，但是，千万不能飞向龙马，也不能飞向木廊的方向。”

    少女你莫不是在逗我南次郎半眯着眼瞄着纯奈“短短的几秒你想了这么多内容”

    “是的。”

    “还有吗”

    “以上，是我主动去思考的内容，还有思维下意识的思考。比如，刚才有一次麻雀从我头顶上方飞过去，振翅的频率很高，可能是鸟妈妈捉到虫子正往巢穴赶；再比如，南次郎叔叔击球的时候，有软风自南向北吹来，网球被吹动了1毫米距离，但是南次郎叔叔的球很稳，球劲不强，球的轨迹却丝毫不受影响，直接穿透软风飞向我球拍的正中央位置，没有丝毫偏移。真是厉害呢。”纯奈感叹了一句，继续道，“再再比如，南次郎叔叔这次击球时，全程在解读我的动作、表情，就是没有看我的球拍却还能精准将球击到预想的位置，这个位置、球劲和时机恰好是我最适合回击，而且球拍拍头故意下压了一厘米，是打高吊球的提示”

    “停”南次郎连忙叫停。

    “好的。”

    看着乖巧柔弱的纯奈，南次郎嘴角微微抽动。

    其他注视纯奈的人，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球场外的龙马下意识眯起眼睛，眼神开始变得浓重炽烈。木廊那边的伦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震撼到近乎晕眩，心中充斥着一股莫大的荒谬之感，这还是她的软萌小可爱吗而倒茶的菜菜子以嘴唇微微张开的姿势凝固，连茶水溢出来都没发觉。事先有所预感的侑士喉咙微微发涩，心中夹杂着欣慰和莫名的惆怅。

    “少女，现在起，你脑袋里只能存在两个事物。”南次郎举起一颗网球正对着纯奈，“一、球；二、打回去。控制你的本能，全心全意面对这两个概念，其他事物统统不要去主动思考，可以做到吗”

    这是什么鬼侑士一脸黑线。

    “我一定做到”纯奈毫不犹豫答应。

    “至于这样做得理由你自己去思考。”尽情去苦恼吧南次郎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多有明亮，“比赛结束的时候告诉我你的答案。”

    “不是只能保留球和打回去的念头吗”

    “什么自己没关系但不能伤到别人、一定要把球打到对方球场的界内、要谨慎跑动绝对不能摔倒、要珍惜教导的机会等想法，统统给我清除比赛的时候只想着球和打回去，然后，比赛结束的时候，去思考理由，去得出结论，来告诉我答案，可以”

    “我知道了”

    “我要发球了，打回来”话音刚落就“砰”一声将球击向纯奈的身侧。

    “呼”纯奈挥空。

    “再来”依旧击向纯奈的身侧。

    “好的”依旧挥空。

    “思绪不要被其他事物占据给我盯住球打回来”训斥的声音响彻球场。

    “好的”

    “不用回答忍足纯奈把球打回来”南次郎厉声训斥。球拍拍头下压一厘米，手上稳稳地发球。

    球飞了出去，精准飞向纯奈手中球拍的最中央位置，这球和先前的第三次发球的高吊球是一模一样的轨迹，不如说暂停后的第四次、第五次和第六次击发复制了最前面的三球发球的力度、速度、角度、旋转变化都全部相同的完全复制

    仿若时光倒退，现场重演，轻而易举做到了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越前南次郎恐怖如斯

    只见南次郎没有波澜的眼睛深处浮现一点光，细小而尖锐的璀璨光芒，以星星之火燎原的威势静静蔓延开来，神情幽远，透着若有若无的异常笑意，让人后颈冒出一层冷汗。前一秒还是吊儿郎当的普通中年大叔，举止轻佻，眼含恶趣味，后一秒已经变成持着武器的染血武士凛凛杀意从他的球拍骤然炸开，整个人犹如暴风雨来临的波涛暗涌海面

    几欲噬人

    忍足纯奈，让我看看吧，你究竟是不是我推测的那样。

    你究竟是运动废材，还是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　　南次郎那语气，那表情，让人想揍他一顿。

    作者所以说，龙马惹人生气的本领不是无师自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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