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偏殿不算太大,却养了不少的花花草草,每日都有专人来打理,错落有致的一片,煞是好看。
用过早膳,江琬槐便想着和采春在太子府中逛逛,好熟悉一下周遭的环境。
才刚站起身,就有个小厮急匆匆过来,神色慌张的报道:“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张嬷嬷来了,说是要见您。
“见我?”江琬槐疑惑,她不知道新婚第一天的清晨,皇后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找上门来。
小厮点了点头,应道:“是,张嬷嬷正在前殿候着。”
江琬槐心头涌上些许不安来,脸上神色却不变,淡声应道:“知晓了,带路吧。”
皇后的行事为人如何,她前世可是曾好好领教过一番的。
在圣上的指婚圣旨刚宣读的隔日,她便被皇后娘娘以饮茶赏花的名义请进了宫中。
当时的她不疑有他,带着采春便动身去了宫中。
直到在坤宁宫殿外等了好几个时辰,却被告知“娘娘身体有恙,不便见客,姑娘还是先请回吧”后,她才明白了,皇后并不待见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之后她又被宣进宫过几次。
她虽是京城世家的小姐,却与其他贵女不同。世家多是族脉众多,直系旁支错综复杂的大家族,规矩礼仪众多,府中的小姐从小便有教养姑姑教导。
将军府历代人丁稀少,到了他们这一代府中只有四位主子。规矩便也就没那么多了,江琬槐从小还是过得非常自由的。
但皇后偏生拿着她不懂礼仪规矩说事,明里暗里挑刺,话里话外皆是瞧不上她。
江琬槐跟着前方带路的小厮,绕过曲折的回廊。张嬷嬷就坐在前殿的会客厅中,身侧有丫鬟候着,正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瞧见江琬槐来了,慢吞吞的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礼,喊道:“太子妃娘娘。”
张嬷嬷岁数不小,脸上表情紧紧绷着,看起来便是精明不好惹的人。
江琬槐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她,走过去装模作样的虚扶一下,道:“张嬷嬷无需多礼。”
她从张嬷嬷身侧经过,缓步走到主位坐下,有识眼色的丫鬟立马过来为她沏了茶。热气涌起的水雾袅袅而上,普洱的香气溢开。
她不紧不慢的举起茶盏,吹散浮面上飘着的几点茶叶,轻轻抿了一口,方才抬头,看向张嬷嬷,问道:“嬷嬷今日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在宫中等了一早晨,却不见太子妃您来,便差老奴过来瞧瞧,太子妃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嬷嬷表面上姿态虽放的低,话里却是毫不掩盖的嫌弃讽刺。
江琬槐手中的动作一顿,不解的问道:“皇后娘娘为何要等本宫?”
新婚第一日早晨,新娘需去给婆婆见礼敬茶。太子已独立建了府邸,与皇后娘娘不在一个府中,虽然约定俗成了这种情况下无需见礼,但却并无明确规矩提过。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要拿这一点说事,再提点一下自己的不孝顺又无礼吗。
江琬槐抿了口茶,睫毛低垂,眼去眸中翻涌的情绪。
果不其然,张嬷嬷应道:“自然是等太子妃娘娘来见礼。”
她顿了顿,又道:“太子妃娘娘如今已是天家媳妇儿,规矩礼仪还是得学着点。”
江琬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脸上却是浅笑,语气歉然:“多谢嬷嬷教诲,本宫且收拾一下,便去宫中见礼。”
“不用了。”张嬷嬷站起身,轻拂了下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皇后娘娘有午寝的习惯,此时已经歇下了。”
江琬槐:“……”
江琬槐不傻,自然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现在不过巳时,说什么午寝,自然是在讽刺她不懂规矩,起床起得晚。
没等她接话,嬷嬷接着说:“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但宫中可不止皇后娘娘一人,日后若是冒犯了天家其他人,便是娘娘也无法给你兜着的。”
江琬槐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本宫知晓了,多谢嬷嬷提点。”
“皇后娘娘怕太子妃日后再出错,便差老奴去尚宫局中请了位女官,从今日起开始教导太子妃娘娘天家的规矩。”
虽不知尚宫局的女官是甚么,但皇后娘娘亲自出手想要整治她,必然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江琬槐眼中笑意不复,搁下茶盏,堪堪平复了一下心中怒意,才道:“劳烦嬷嬷了。”
张嬷嬷也不与她多说,福了福身道“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张嬷嬷做事迅速,说是要为她请位女官,这位女官在她前脚刚迈入偏殿的院子的时候,后脚就让人来通报了。
刚打算坐下歇息的江琬槐:“……”
江琬槐轻叹,无奈道:“宣进来罢。”
女官穿了身暗金色宫装,年岁不大,却板着一张脸,身姿端的笔直,瞧着严肃的紧。
她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后,就开门见山直说道:“皇后娘娘派本官每日都来教导娘娘宫中的礼仪规矩,若是有冒犯,还望娘娘见谅。”
江琬槐并不是很想见谅,却没有办法,皇后娘娘并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人物。只得应了句:“怎会,劳烦大人了。”
话音刚落,女官不知从哪变戏法似的拿出了本厚度可观的册子,将它递给了江琬槐:“这里头便是尚宫局整理的宫规条例,每位宫人妃子在入宫前都会诵读抄写。”
“娘娘不出意外,未来便是后宫的六宫之主了,这些条例可要比旁人记得更清楚些。”女官说完,看向江琬槐,等着她应话。
江琬槐便顺着她的话说了声:“这是自然。”
“好。”女官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你今日便将这本册子抄写一遍。”
“???”
江琬槐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再次看向了手中这本快有半指厚的册子,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今日抄完?
便是不眠不休抄上三日都不一定抄得完吧。
女官肯定道:“是,抄诵会更有利于记忆,便于娘娘在这几日中,可以将这些宫规条例全部背出。”
江琬槐更加确定皇后娘娘是在整她了。
她大致翻阅了遍册子,葱白的指尖从书页间快速的掠过,然后猛的合上,将册子往石桌上一拍,看向女官的眼神无辜,问道:“若是本宫不抄呢?”
女官严厉的神色纹丝不动,话也依然是一板一眼:“这便由不得娘娘了。”
说罢,她起身告退:“本官有事就先走了,娘娘可别忘了抄写,待本官明日来时再验收。”
女官走后,后院里紧绷的气氛总算是松弛了些。采春每次都陪着她进宫,对皇后娘娘也是颇为忌惮。她瞧着那册子,面露担忧,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呀?要不要叫人来帮您抄?”
江琬槐再拾起册子,重新翻阅了一遍过去。随后漫不经心的将册子扔了回去,轻轻的嗤了声,不在意的说道:“不抄,为何要抄。”
采春忧虑的问道:“那皇后娘娘那边……”怎么交代。
江琬槐不等她说完,话锋一转,吩咐道:“叫人去看看,太子殿下回来了没。”
采春咬着下唇,有心再问什么,最终还是应下:“是。”
她说完离开探看,又很快回来:“小姐,殿下刚回府不久,去了主殿的书房。”
江琬槐微微颔首,说:“你去厨房吩咐下,不用专门准备偏殿的午膳,本宫去主殿一同用膳。”
午后的日头渐烈,从偏殿一路走去,江琬槐的身上已经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意,内层的衣物贴在了身上,并不舒服。
手中的团扇不断摇着,才散了点热意。主殿较偏殿规模更大,修缮的恢弘大气,是太子惯常住的地方,府中的书阁和书房也皆在此中。
江琬槐和采春不认路,一路皆是另一个早晨那位小厮带的路,到达书房门口,江琬槐朝他轻声道了声谢。
小厮慌忙摆手:“娘娘折煞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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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门紧紧闭着,门口也无一人守着可以帮忙通报。江琬槐有点拿不准自己突然前来会否打扰到他。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额头也隐隐出了一层细汗,她抬手拿帕子擦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侧头问采春:“本宫现在瞧着如何?”
“小姐瞧着……自然极是好看的。”采春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那便好。”江琬槐松了口气,瞧着紧闭的门,终是抬起手打算叩门。
像是有人早就在门边候着了一般,刚叩一下,门就立马被人打开了。
陆昭谨逆光站着,瞧不清脸上的神色。穿了件月牙白暗纹银丝罗袍,更显身材颀长,长发只用白玉簪子简单束着,相较穿着一本正经的官服时多了几分慵懒闲散,霁月无双。
江琬槐一时有些看呆了去,直到陆昭谨开口,才将她唤回神。
陆昭谨问道:“有事找孤?”
江琬槐乖巧的点头,嘴角扬起了一抹欢喜的笑,弯起的浅瞳在阳光下剔透清澈,肌肤白皙的过分耀眼。
美得打眼。
陆昭谨呼吸一窒,不自然的移开目光,红晕悄然爬上耳尖,喉结轻滚,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复又问了句:“何事?”
“来同你一道用午膳。”江琬槐道,抬手抬擦去额头又沁出的汗珠,小心翼翼的试探,“殿下该不会介意吧?”
陆昭谨瞧着她鼻尖热出的点点薄汗,心疼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他侧过身,留出进门的空隙:“你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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