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厨房准备的分量并不多,小小的一碗绿豆汤很快就见了底,江琬槐接过陆昭谨递来的空碗后,便要识趣的退下了。

    纪焕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坐在对面,等得眼皮子都上下打起了架来,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见陆昭谨总算吃完了,才稍微坐正了身子,问他道:“我早上说到哪儿来着?”

    他仰头回想了一下,猛的一拍桌子道:“哦对,陆太子,我同你说,这个瑞王啊,啧。”

    “他这个人可一点都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我还一直以为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安分守己,知足常乐的一个,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说着,状似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还十分感慨地砸了咂嘴。

    陆昭谨不留情面的打断了他,言简意赅地提醒道:“讲重点。”

    纪焕听罢,总算收起了夸张的神情,正经了几分,认真开口说道:“就是贺家那贺吟清跟瑞王,他们竟然……”

    他说着,突然噤了声,把嘴巴紧紧地闭了上,眼神不由自主的往还未离去的江琬槐方向飘过去,又游离着回来。

    江琬槐立马就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带询问地看向了纪焕。

    她方才想着要回避,便没有注意去听两人之间的谈话,并不知道纪焕方才说了什么,也不知他为何要看向自己。

    陆昭谨却在注意到她的动作后,目光倏地冷了下来,身遭迸出不少寒意,清冷的视线落到了江琬槐的身上。心底生出了几分嘲弄来。

    一听到贺吟清的名字便如此的在意吗。

    她倒还真的是在乎他。

    心里揣着怒气,讲出口的话也不免就严厉了几分,陆昭谨冷声与江琬槐道:“你且先回屋罢。”

    语气硬.邦邦又冷冰冰,丝毫不近人情。

    江琬槐不知为何方才还是难得好心情的太子殿下,怎么就忽然生起了气来。一下便被他这生冷的话冲得身形僵住。

    她抿了抿唇,垂下了头,不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心里有丝丝点点的委屈,泛得她鼻尖都是一酸。

    半晌,轻轻低低的应答声在院子中响起:“臣妾知晓了。”

    陆昭谨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太过狠戾,但话已讲完,便收不回来了。

    他顿了顿,想再说句什么挽救一下时,江琬槐早已经转了身离开了去。

    江琬槐道完那句后,未再发一语,也不等他的回答,埋着头便转身离开,步履匆匆,头上的金钗步摇跟着脚步摇晃,瞧着似乎是生了气的。

    陆昭谨怔了神,下意识的打算站起来身来跟上去,方准备起身,纪焕就开口唤回了他的思绪,让他止住了动作。

    纪焕见江琬槐离开,忽的松了一口气,庆幸地开口道:“幸好我话头收得够快,及时止住,不然就完了,也不知娘娘听清了没。”

    感叹完这句话,他也没指望能够等陆昭谨的回应,直接就着方才的话讲了下去:“贺吟清和瑞王两人,他们好像在打皇位的主意,且首要目标,就是我们太子府。”

    陆昭谨闻言顿住,眯起眼来,眸底有疑惑一闪而过。

    陆昭祺……在打皇位的主意?

    他前世是经历过夺嫡之争的,当今圣上虽膝下子嗣不多,但每个人都对皇位野心勃勃,势在必得。

    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父皇又惯来欣赏他,加以背后支持的世家多,所以他前世继承皇位时还算顺利。

    只是,前世的时候,他从未察觉到陆昭祺竟然对皇位也有肖想,甚至还企图过对他出手。

    是因为他最后没有成功得手,还是这一世的发展走向的确如他所想,与上一世不再一样,出现了偏差呢?

    陆昭谨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深思。

    似乎从他有意识再重活的这一世开始,就有不少的事情,就与他记忆中曾经的走向出现了分歧,完完全全的脱离了他的预计。

    纪焕等了会儿,见太子殿下沉着脸不说话,便自顾自的又接着说了下去,只是这回却将身子往陆昭谨的方向凑得更近了些,刻意压低了些音量。

    模样瞧着神神秘秘的。

    他道:“他们的计划,似乎是打算从太子妃娘娘这儿下手。”

    “瑞王让贺吟清去找娘娘续回旧情,然后想利用他们的这层关系和她的身份,来对付你。”

    他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发的弱了起来,时不时的还不忘瞄一眼陆昭谨的反应。

    果不其然,见陆昭谨蹙起了眉头,脸上浮现出怒郁的情绪来。随意搁在桌面上的手,也不自觉地紧攥成了拳。

    纪焕忙补充着说了一句,欲补救方才的话,说道:“不过我觉得娘娘才不会那般做的,也就是那贺吟清,自以为娘娘还对他有情意呢。也不瞧瞧她现在都是太子妃了,又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他?”

    他语速飞快的说完了这段话,才停了下来,却瞧见对面的陆昭谨面色似乎愈发难看了起来,眸中的怒气极冲,翻涌着压抑不住。

    陆昭谨听了纪焕这话,气的胸口都疼了起来,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是呀,多么讽刺。她明明已经成了他的太子妃了,却整日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个男人。

    倘若贺吟清到时找上她了,她真的会同意与他来对付自己吗?

    陆昭谨舌头抵住后槽牙,眼中寒光乍现,心中一凛。他发现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毫无信心,他根本不敢去思考自己与贺吟清在江琬槐心中分别占据的比重如何。

    陆昭谨在旁人面前,惯来是个情绪不外显的人,此时这般怒气难掩,定然是极其生气了。纪焕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那段话,却没发现有甚么不对的地方,只好忐忑的先歇了嘴。

    他还是少说少错吧。

    陆昭谨很快便将怒气压了下去,他掀起了眼皮子看向纪焕。纪焕正踌躇着想要再说什么,被陆昭谨漆黑深邃的眸子一瞧,立马端正了神色,不敢再张嘴。

    陆昭谨话语间带着警告,开口对他说道:“这事你切勿与娘娘道。”

    纪焕每到这种时候,便极识眼色,他点了点头,连忙保证道:“不会的不会的。”

    他说完舔了舔唇,犹豫着斟酌开口:“那我……能不能继续留在……”

    陆昭谨看向他,知晓了他要说什么,截住了他的话头,颔首沉声道:“嗯,你这几日先留在偏殿,注意贺吟清的动作。”

    他不敢去赌这一把。

    怕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

    纪焕喜出望外的睁大了眼,奉承自夸的话张口就要来了:“多……”

    话音未落,眼前便又只剩太子殿下无情离去的背影。

    纪焕:“……”

    行吧。

    -

    江琬槐并不知陆昭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院子。

    在她觉得院子中恢复了安静,推开屋门出来时,瞧见的便是空荡荡的院子,无一人的石桌。

    心里蓦地翻起了几分失落,蓄起了一股憋屈来。

    他连离开都不与她道个别。

    方才甚至还凶了她。

    胸口涌起的烦闷气燥,在看见窝在院子角落,躺在不知何处搞来的吊床上惬意地晒着太阳的纪焕时,更甚了几分。

    “你怎得还在这里?”江琬槐娇声喝道。

    纪焕一听到她的声音,立马从吊床上翻坐了起来,朝江琬槐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容灿烂地说道:“娘娘,殿下叫奴才留下来接着伺候您了。”

    江琬槐皱起眉来,语气甚是不耐:“本宫这儿不需要人伺候了,你走罢。”

    从方才他与陆昭谨两人的相处态度,再加以之前他的形式作风,江琬槐大抵能想得到,纪焕并不真的是太子府的普通小厮。

    但不论如何,他先前同她坦诚的那番事,饶是她脾气好,心里也难免会感到一阵膈应,怒气难消。

    纪焕:“……”

    纪焕心里可别提有多后悔了。早知道他一开始就不该打娘娘的主意,这哪是个心软好说话的,强硬生气起来分明就比太子殿下还可怕。

    他耷拉下了嘴角,神情委屈,还想再装会儿可怜:“娘娘……”

    江琬槐瞧他这幅模样,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她话音一转,问道:“你方才与殿下谈论了什么?”

    她想知道为何陆昭谨就突然变了脸色。

    纪焕脸色为难道:“这个……奴才不能说……”

    江琬槐见他的反应,悠悠地叹了口气,没再为难他,只是心中的憋闷更甚了几许。

    太子殿下可还真是专.伐果断,说要让人来她院子便来,让人走便走,全然不问她的意见。可她还偏偏不能说出一个“不”来。

    江琬槐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了片刻,又用罢了晚膳,焦虑还是未能得以缓解。

    是夜,薄纱般的白月光从窗口洒落进来,给屋内都蒙了层雾白色的亮色,江琬槐坐在窗台边上,瞧着院子里的景色,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蓦地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屋门前,开口同门外的采春道:“掌灯,本宫要去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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