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的某家餐厅里。
几个穿校服的女生坐在一块,杂七杂八地聊着天。
这家店是附中很有名的一家饭馆,好吃干净环境好,但是价格略微偏贵,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能消费得起。
洪蕊也是看席星走进了这家店,才硬着头皮拉小姐妹进来。
在军训的时候,他们班就有几个女孩偷偷暗恋席星,每天下课也总是找借口绕到走廊另一头,在一班附近溜达。
只为多看他几眼。
翻开菜单,一排排价格看下来,王若若不由得咂舌:“最便宜的居然也要二十……”
“你们准备点什么啊?”
“我再看看吧。”
洪蕊往席星那边扫了一眼。
这个年纪的女孩脸皮还是比较薄,偷看可以,但又不好意思太露骨,所以最后选了个和他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座位。
听见少年清淡的嗓音响起,点了一碗炸酱面。
洪蕊心念一动:“我今天刚好想吃面,就……炸酱面好了。”
注意到的人不止她,其他女生也纷纷说:“那我也吃炸酱面好了。”
“我也是我也是!”
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的想法单纯也幼稚。仿佛能跟喜欢的人在同一屋檐下,吃同样的食物,就会离对方近一些。
没想到席星中途接了个电话,大概是突然有什么急事,刚端上来的面一口也没吃,他应了句“我马上来”,便起身往外走。
经过她们这桌的时候,没有片刻的停顿。
也没有给她们半点儿眼神。
因为这件事,洪蕊整个中午的心情都很不好,其他人亦是。这顿饭吃得气氛有些莫名,大家都沉默寡言,像藏着心事。
-
洪蕊回到班上的时候席星已经走了。
看见黎月恒在收拾桌上的饭盒,她脚步一顿,刻意多看了几眼。黎月恒当然察觉到了,收拾完后,她径直走向洪蕊。
洪蕊旁边还围了几个女生,看见她过来,左右看了看,谁都没开口说话。
黎月恒开门见山:“洪蕊是吧,我们出去聊聊?”
洪蕊有些心虚,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轻嗤一声:“我跟你又不熟,有什么好聊的,有事就在这说吧。”
黎月恒点头,然后问:“你看见的我饭盒了吗?”
“嗯,看见了啊,”洪蕊挑了挑眉,“不就在你抽屉里吗,刚刚看你放进去的。”
“我是说另一个。”
洪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怎么知道啊,你不要自己的东西丢了就来找我行吗。”
就算黎月恒怀疑到她身上了又能怎么样。
班里没有摄像头,她没证据证明一定是她干的。
想到这里,洪蕊完全放心下来,甚至还嘲笑道:“怎么,当我是你妈吗,还要负责帮你看好东西?”
“你知道学校里是有监控的吧?”黎月恒忽然问。
洪蕊明显顿了一下,才说:“知道啊,可是班上又没有。”
黎月恒轻轻笑起来:“但外面的走廊有啊。”她放慢语速,意有所指,“当然,一楼的教学楼入口也有。”
她本就长得极其好看,笑起来就更是惊艳,眉眼弯着,瞳色跟发色一样偏浅,淡淡的浅棕色。
明明是温柔的颜色,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其他人没能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洪蕊肯定是懂了。
一楼有个大垃圾桶,每天同学们做完班级卫生,都会把垃圾扔到那里面。今天课间操时,洪蕊就是把黎月恒的饭盒装进垃圾袋,一起带出去丢到了那儿。
可是她出了教室,明明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过,她为什么会知道……
黎月恒她是怎么知道的……
洪蕊暗暗捏紧拳头,脸色有些发白,心里已经慌到不行,极力维持的镇定也被黎月恒下一句话打破——
“而且谁告诉你教室没装监控的,隐形摄像头没听说过?”黎月恒嘴角的弧度加深,笑容越发的灿烂,也越发危险。
一字一句,击溃她的心理——
“我全部,都看到了。”
虽然她们的话没有说得特别直接,但旁边的几个女生也不是傻子,听了半天,大致上都明白了。
黎月恒饭盒丢了,怀疑是洪蕊干的,现在来找她对峙。
而看洪蕊这副心虚样儿,多半是她没跑了。
少女歪了歪头,伸出两根葱段似的白嫩手指:“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把东西找回来,再跟我道歉,这事就算完了。”
“二是我们现在去找老师,通知家长,赔偿经济损失,最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我道歉。”
洪蕊还在挣扎:“不是我干的,你,你别含血喷人!”
黎月恒淡道:“哦,看来你是选二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找老师看监控视频。”
现在还没到下午上学时间,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也都埋头在做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她们这边。
洪蕊不想把这事闹大。
通知家长,以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道歉都是不可能的,那样她在学校里还怎么混。
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我选一。”
所幸垃圾桶没那么快被清理,洪蕊还记得他们班垃圾袋的颜色,忍着臭味,捡起一根树枝在里面挑挑拣拣……
她已经在心底骂了黎月恒八千遍。
但即便再不爽,也只能被迫向她弯腰道歉,硬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小声的“对不起”。
黎月恒从洪蕊手里接过饭盒,神色略带几分嫌弃,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手一扬,重新把饭盒扔回垃圾桶里。
洪蕊:“你什么意思——”
“脏了的东西我从来不用。”黎月恒转过身,平静地说,“而我的东西,也只有我自己有权利决定留下或是扔掉,你没资格。”
-
日暮西沉,云霞满天。
高一没有晚自习,放学的早。黎月恒背着书包走出校门,走过一条街,不出意外看见席星站在拐角,似乎等了很久。
司机晚上临时有事不能来接她,黎母便让她和席星一起回去。
看着少年伸出手,黎月恒很自然地脱下书包,递给他,有些好奇地问:“你今天居然不用留下帮老师做事?”
“嗯。”
“还真是难得。”
这附近学生少,大多数人都去另一头的公交车站等车了。
黎月恒并肩和席星走了几步,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以后,她准备掏出耳机开始听歌,突然听见席星问。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有事耽误了一下,”黎月恒微微低头,解着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不过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席星点点头,没再多问。
现在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路上堵到不行。
黎月恒早就习以为常,点开音乐播放器,正打算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少年冷淡却好看的侧脸。
想了想,她还是摘下一边耳机,拿胳膊撞了撞他:“喏,要不要?”
席星接过来给自己戴上,没说话。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车鸣喇叭的喧嚣声,耳畔则回荡着轻柔舒缓的伴奏音乐。
前奏响了半分钟,紧接着是一个男歌手慵懒的歌声,嗓音偏低,是现在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喜欢的低音炮。
席星下意识蹙了蹙眉,偏过头,瞥了黎月恒一眼。
旁边的少女已经阖上了眸。
长长的睫毛垂着,浓密,且根根分明。面容恬静,像是已经睡着了。
再往下是白皙修长的脖颈,夏家校服领口解开了一粒纽扣,隐约能看见里面佩戴着一条细腻的白金项链。
最底下挂着的是一个长命锁。
席星很快收回目光。
哪怕他此刻并没有看清项链的全貌,也知道它具体长什么样。
因为这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黎月恒小时候身体可以说是奇差无比,曾有算命的说她很难活过十岁。
这话不知怎么被黎月恒知道了,原本每年到了过生日都特别兴奋的小姑娘在当时大家给她唱生日歌时,哇地一下就哭出来了。
长辈们都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后来还是小姑娘抽抽噎噎,泪眼朦胧地问:“我现在吹灭了蜡烛,吃完这个蛋糕,是不是马上就要死掉了?”
……
其实黎月恒并不是爱哭的性格,她脾气有时候很倔,也很要强。
但是那时候可能真的是太伤心了,抱着他哭得要多惨有多惨,眼泪鼻涕全糊他衣服上,谁来安慰都没用。
唯独他。
其实席星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她抱着自己,然后让大人把蛋糕端过来,放在小姑娘面前。
他对她说:“许愿吧。”
“只要你许愿说要长命百岁,就一定会实现的。”
“真的吗……”她刚刚哭得嗓子有些哑,眼眶里还含着泪水,鼻尖通红,可怜兮兮地,“那我们来许愿吧。”
他们俩生日在同一天,一个凌晨一点出生,一个深夜十一点。
烛光摇曳,橙红色的光晕显得气氛温暖柔和,小姑娘双手合十,虔诚道:“我的愿望是要长命百岁。”
说完,呼地一下,吹灭蜡烛。
她侧过头:“球球,你许了什么愿望呀?”
小席星没回答,而是说:“你知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啊……”小姑娘睁大眼,像是快急哭了,“那怎么办?我是不是还是会死掉……”
彼时年幼,属于男孩的手掌还不够宽大,牵起她时,却莫名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感,语气认真又笃定地告诉她——
“不会的。”
因为他当时许下的愿望,就是她的愿望能够实现。
后来的时候,席星拜托父母,专门找人定制了这个长命锁送给黎月恒当礼物。
在第二年生日当天,他亲手帮她把项链戴上去。
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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