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打盹。
犹如透明的肥皂泡沫被戳开的那一瞬间, 五彩斑斓的泡沫瞬间消失于空气里。
一切真实和欺骗,都被隐藏在某个昏沉且散发了死亡颓败气息的午后。
瑟曦懒洋洋支撑着脑袋, 苍白的面容犹如大理石从未被阳光照拂过的阴暗角落,艳色的唇在这昏暗的会议室中央成为唯一鲜艳的标记。
至少和那帮油腻的中年大叔们相比,他显得年轻太多。
会议进行到了最后一个议程, 枯燥沉闷的气氛笼罩在死寂的大厅上空,每个人精疲力尽地听着当局特派使者所谓的局势情报宣贯。幸好在最后一个议程前,有十五分钟的茶歇时间。
瑟曦逃出沉闷的会议厅,靠在走廊尽头的破旧栏杆边缘。这里曾有一整面漂亮的玻璃幕墙, 但外部的墙面已经遭到了严重毁坏, 从水泥和砖瓦的缝隙处钢筋宛如动物的肋骨一样耸立而出。他从兜里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金色的烟嘴和他那一头绚丽的金色长发遥相呼应。
他是不太喜欢抽烟的。
除了某些时刻以外。
两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夹着香烟, 还没有来得及点燃, 从他此刻的视线里, 不仅能看到对面的中心大楼, 还能看见旁边的实验楼。实验楼外围二十四小时都有大量的特殊作战人员持枪械保护,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擅自靠近。
对于希望之翼的安保系统,瑟曦非常放心。毕竟这套系统是他亲手设计的, 他自认为找不出任何漏洞来。哪怕是当局,也难以轻而易举的攻入他的基地信息网。
无论是内部信息链条,亦或是外部的武装人员保护,实验楼的安全级别非常高, 固若金汤。
但是现在, 这座本应该安安全全、没有任何异样和故障发生的核心区域, 一圈圈红色警报灯的光芒却从那一扇扇紧闭的窗户里散发了出来,紧接着,他听到了那令他情绪彻底失控的警报声。
手腕内侧的植入芯片在回到基地的当天便进行了更换,此时,他腕侧的立体全息投影也自动弹了出来,上面用猩红的字符表示紧急通讯申请。作为莱氏石的长官,瑟曦的私人紧急通讯传输只有在特定的几种情况下才会对基层人员开放,遭到袭击正是情况之一。
手指无意间收紧,女士香烟不幸被捏成了两截,软塌塌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胸口如闷雷般震动,心脏在短暂的悬停后急促跳动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他抓住栏杆,以超出地心引力般的诡异姿态,从十二层楼往外一跃,身子犹如即将起飞的鹰隼,金色的卷发一瞬间在身后飞扬开来,风将他宽大的上衣吹起,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此刻,雷霆俱阵。
分割线
苏澜是被急匆匆的开门声吵醒的。她脑袋撑在手上,听到刺耳的门移动声,立刻一个激灵,脑袋从胳膊上掉了下来,手里的书哐当一下子砸在被子上,醒了。
胳膊还凉飕飕的,苏澜揉了揉眼,估摸着自己竟然打了个把小时瞌睡。对面白色的隔离床帘上如剪影般模模糊糊勾勒着一道熟悉的轮廓,阳光温柔地不像话,空气里熟悉的消毒液气味儿令她心中骤起的不安感又消失了一些。
明明四周很安静,明明一切看起来如往常一样。
隔着很远的距离有不甚明晰的声音传过来,三高一低,像极了警报声。不过由于那声音是从数个街区以外传过来的,而且医院的玻璃隔音效果不错,所以听得并不分明。
那个医生打着呵欠,胳膊上夹着文件夹,急匆匆地来到了她的病房前。金丝细框眼镜片下藏着一双活泼的蓝色眼眸,医生摘下口罩,没想到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几岁。
医生伸着脖子看了眼输液袋,又抬起手腕看了眼老古董手表,“不对啊,我这是掐好了时间来的。”
“怎么了该不会给我输错了”
“当然不会。”医生笑了笑,好奇的盯着输液管上的速度开关,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速度快了输液会难受,你这也不能把速度调到最小啊。”说罢他又来回打量了一眼端坐在病床上生机勃勃的苏澜,心想虽然她是个作战人员,好歹也还是个小姑娘,竟然还怕输液打针。
原本他是掐好了时间点进来,按照他之前调的速度,这会儿输液袋里的药物应该都打完了才对。但现在袋子里还剩小半袋,至少得二十分钟才能全部打完。
“我打完这袋是不是还要再打两袋”
“一天不用打这么多药,那是三天的量。接下来的两天你每天都来我这里领药就好。”说罢医生掏出一张输液证明递给她,“打完了记得叫我。”
“好。”
脚步声又急匆匆的响了起来,由远及近。
“我没叫你,医生,你怎么又回”苏澜抬起头,剩下的话全数吞进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全副武装的特种作战人员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出现在了她的病房里。
黑漆漆的枪口无一例外对准了她,此刻,她的病床被包围了,水泄不通。
空间安寂如死,只能听见清脆的高跟鞋声一步步靠近。武装人员自动分出一条路,从那条路里,走出一名高挑妖艳的女子。女子鲜艳的口红颜色点亮了这片纯白的空间,狭长的凤眸里正酝酿着一场剧烈涌动的雷暴。
瑟曦双目犹如枪械精准的瞄准镜一样牢牢抓住了苏澜,脸上的表情是罕见的冰漠和愤怒。
由远及近,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正在变得浓郁。
不对劲。
“瑟曦”苏澜扬起笑脸。
瑟曦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
旁边的副官双手捧上来一个旧背包,背包内侧的夹层正放着那本日记本。
瑟曦平静的将那本日记本扔到苏澜身前,形状优美的唇里冷冷吐出两个字,“解释。”
苏澜微微一怔,视线下移,挪到了那本日记本上。这本从迫降的飞机里无意拿到的绝密的资料,对洛克菲勒相当珍贵,她本来就打算今天交给瑟曦。
然而让她非常不舒服的是,瑟曦竟然让人闯进了她原来的房间,并且在没有她允许的情况下翻了她的私人背包。
苏澜的脸色也顿时冷了下来,“你让我解释什么解释这本资料”她脊梁挺得笔直,“就像你见到的,我的确无意间拿到了这本东西,今天原本打算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内容,瑟曦的语气里含着讽刺和怜悯,“苏澜,我不愿意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但也不会怜悯任何一个背叛者。 ”
咔塔一声,瑟曦平静地给自己手里的玛格丽特上膛,然后瞄准了她的眉心。
她呆滞住了。
搞什么啊
“听着,瑟曦,你不能因为这本日记本便质疑我,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瑟曦冷冷的中断了她的话,爆发出一连串悲伤地笑声。
哗的一声。
特种作战人员的枪口有一部分调转了个头,对准第二处声音来源的位置。
那是阿尔法正在休息的床铺。
阿尔法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房间里混乱、压抑且充斥着危险的情形,目光瞬间变得警觉起来,做出了要攻击的姿态。
“阿尔法”苏澜紧急叫了一声,“没关系,到我这里来。”
瑟曦满眼复杂地看了一眼正朝自己走进的少年。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少年拥有的战斗力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尖兵。正是他和变异体对抗,才在国家基因实验室里给了他们逃脱的时机。他本来以为这个少年会死在变异生物手中,没想到竟然和苏澜一起回来了。
如果说苏澜的危险性是作为一名背叛者所以让瑟曦感到危险。
那么阿尔法,这个看起来完全无害、乖巧的人类,他身上所兼具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神秘性,让瑟曦感到了不舒适和戒备。
此刻,这名少年正以清澈、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那漆黑的眼眸中酝酿着的情绪,看似平稳无波,又好似深潭下的暗流,卷着无数恐怖骇人的寒意。
或者说这缕目光根本不是看向他的,少年仅仅只是在观察着四周的人罢了。少年的视线扫荡了一圈,有意无意带着某种冷漠扫过瑟曦的面庞,又定定落在了苏澜身上。
那一刻,少年浑身的气质发生了惊天的变化。
变得异样顺从、乖巧和忠诚。
自从洛克菲勒在希望之翼建立基地以来,瑟曦作为基地的最高执行官,他见过了怪人和强者,也看到了太多背叛和欺骗。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朋友的谎言。
他原本可以在她刚进来基地的那一天就命人杀了她,但还是执意降低了身份和姿态,以恳求的身份将她吸纳如莱氏石的队伍中,一方面是欣赏她强大的生存能力和优秀的身体素质,另一方面,是看中了她生物病毒方面扎实、专业的学识。
但万万不曾想过,他一手招进来的队员竟然是一根刺、一枚子弹、一个叛徒。
“瑟曦,无论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必须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瑟曦眼圈泛红,“对,你什么都没做。楼文延才二十一岁你该庆幸只一刀切断了他的脊柱神经,而不是捅碎他的心脏”
幸亏警卫人员发现的及时,楼文延现在正在被抢救当中,生死未卜。
楼文延被切断了脊柱神经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楼文延怎么了”
“装的很像啊,以为装傻充愣就能掩饰过去吗”瑟曦冷嗤了一声,声音凉而细,“苏澜,我想给你机会。在来到医院的时候,我就想直接当场杀了你,我没办法容忍背叛的滋味儿,但是我忍住了。看到你活着回来我无比欣喜,但当被你背叛时,我的心脏却犹如刀割。”
苏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现在需要冷静下来我们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希望你说清楚。”
瑟曦深吸了两口气,饱满的胸脯高高低低起伏。
她从未见过瑟曦盛怒的模样,但是此刻,切切实实的领教到了。她相信,若不是瑟曦极力克制,对方手中的枪早已开枪。
苏澜意识到了强烈的不正常。一切都不可阻止地滑向另一个完全偏离的轨道上去了,并且她根本没办法挽回。
但是她讨厌极了这种被诬陷和欺骗的感觉。
“既然你想让我说清楚,那我就让你看清楚好了。”瑟曦扬起手腕,一道录像立体投影出现在了空气中。
投影中的画面,足以让苏澜血液逆流。
这是一间布满了巨大电脑虚拟屏幕的实验室,楼文延正在认真分析数据,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和楼文延有说有笑,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楼文延坐下去的刹那,那个人用刀捅向了他的后背,并且窃取了资料。
当那个人无意间转过头。
瑟曦按下了暂停键。
那张属于苏澜的脸,明明确确,清清楚楚,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苏澜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尖叫出来。
“这不是我”苏澜宛如被抽掉了灵气的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摇着头,“这真的不是我,瑟曦,这不是我。我哪都没去。”
瑟曦没有回应,只是让画面继续播放。
画面上的人抬起,将实验室里的所有摄像头都击碎,并且洗掉了所有监控设备的数据。
但却偏偏好似遗忘了似得,漏了角落里最不起眼的这么一个。而正是靠这个还在正常运转的且连的是总部网络的摄像头才勉强将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瑟曦满眼冷漠的看着她,对她的任何说辞置之不理。
“从今天起,你不再隶属于莱氏石小队。作为背叛者,你将会被关押,并且接受审讯。”
“我哪里都没有去,一定是有人假冒我阿尔法可以作证医生也能帮我作证”
说完,苏澜绝望地看向阿尔法,企图让他认同自己。尽管她知道瑟曦或许不太可能相信阿尔法,毕竟阿尔法和她是一起来到希望之翼的,关系过于亲密,难有包庇之嫌。
但是此刻苏澜只是迫切的需要有人相信她,有人愿意给她说话,有人承认她是无辜清白的。
出乎意料,阿尔法猩红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精致漂亮的眉眼愈发乖巧的不像话。
他冷静、清澈的声音缓缓响在了空旷的病房中,也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抱歉,那时,我睡着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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