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二日, 闻行昼醒来时,看到了熟悉的床帐, 他意识朦胧的愣了半响,然后慢慢清醒, 心中怅然若失。
昨天的一切, 真的都是梦吗
可是就算现在想起来, 梦境中的种种依旧历历在目, 纤毫毕现。
那女子的容颜,笑靥、眼神
他记得清清楚楚。
“殿下, 可要现在伺候”房间中,奴仆伺候闻行昼多年,对他的呼吸再熟悉不过,察觉到闻行昼已经醒过来,赵固上前, 小声的问道。
闻行昼坐了起来,让自己忘掉自己昨天发生的事情,淡淡道“起吧。”
“是, 殿下。”
床帐外,赵固闻言恭敬的应道。奴仆闻言, 轻轻开了门,让外面等候多时的侍女进来。
侍女们鱼贯而入, 撩开床帐, 而后低眉守在了床的两侧, 后面的两位侍女上前, 将洗漱的用品捧在闻行昼的面前。
闻行昼简单的洗漱过后,侍女们又开始为他梳理长发,梳理完,几位侍女捧来衣物,让闻行昼选择。
闻行昼看了一眼,脑中不知为何闪过昨日梦中,她穿的月牙白色的衣物。
他眼神微深,仿佛只是随意一选,目光落到了镶着银色丝线的月牙白色衣服之上,道“就这件吧。”
“是。”侍女们听从命令,将其他衣物全部拿走,只留下了月牙色的那件,展开来,为闻行昼穿上。
侍女们不惊讶,赵固却很惊讶,他伺候闻行昼多年,知道自家主子最不爱穿这白色的衣物,觉得太素。闻行昼每次选衣服的颜色,不是黑色就金色,再不济也是蓝色,今个怎么转了性子。
做奴仆的,最要紧的就是要时刻观察主子的动静,揣摩主子的心理,如果连主子的喜好何时改变了都不知道,那就离失宠不远了。
原本就十分谨慎的赵固想到这里,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伺候,他看着闻行昼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想了想,轻声问道“殿下,您”
他刚出声,还未说完,起床后,神色淡然,看不出息怒的殿下忽然问道“昨日,我是怎么回来的”
他梦到过很多次那位女子,小的时候还会说出来,期望能找到梦中的女子。长大后,知道梦境是虚无,他便从没有在说过。
可是昨夜的梦实在是太真实了,他只是看到月牙白色的衣物便想了起来,那道身影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他又实在想不起昨日是怎么回来的,不由问道。
听到闻行昼的问题,赵固不敢耽搁,忙回道“昨日殿下大概是吃酒醉了,竟在桃林的石桌上睡了过去,我等迟迟不见殿下回来,派人寻了,见到熟睡的殿下,便连忙将您带了回来。”
闻行昼心中一跳,他真的去过石桌
他的目光倏地看向赵固,追问道“那你去时可看见什么人”
赵固吓了一跳,忙又弯了弯腰,仔细想了想,道“奴才并未在石桌周围见到任何人,只是奴才到时,看到石桌上有两个酒杯和半壶酒。”
两个酒杯和半壶酒那他昨日确实不是做梦。
闻行昼眸色微深。
侍女们为闻行昼穿好衣服,坠上玉佩,安静地退回一旁。
闻行昼的思绪转了一圈,吩咐道“去叫所有的侍女不,所有在天正庙伺候的女子去院内集合。”
赵固满脸疑惑,但这毕竟是闻行昼的命令,愣了了一下,领了命令。
“是,殿下。”
半个时辰后,闻行昼一行所有的侍女全都聚集在了他的院子内。
虽然只是出来狩猎,但闻行昼毕竟是皇太孙,大夫、厨师,照顾起居的侍女聚集起来也有几十个。
闻行昼站在石阶上,缓缓扫视过这些侍女,越看眉头越是皱起。
其实在这些侍女聚集时,他扫一眼就已经看出来这里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他的梦中人容貌出色,如果真在其中,扫视一遍,绝对不会漏掉。
只是他怕真的遗漏了,再次仔细看了一遍。
闻行昼问道“人都在这里了”
赵固看出来,闻行昼大约在找什么人,他弯腰,恭敬道“殿下,我们伺候的人是都在这里了,只是其余公子少爷们的侍女,老奴没有使唤的权限,也就”
他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闻行昼神色没有丝毫波动,毫不犹豫道“去找”
“是。”有闻行昼的口谕,赵固有了主心骨,无畏地去骚扰了那些正在呼呼大睡的少爷们。
昨日夜宴,他们昨日醉得比闻行昼还厉害,好些都还没有起来,就算起来了,也是脸色苍白,带着醉酒后的空虚。
赵固过去引起一阵鸡飞狗跳,但毕竟是闻行昼的命令,他们再不愿,还是打着哈欠,让手下的人来了。
杨义,还有几个昨日没有喝大多的人,听说闻行昼在找人,凑热闹过来了。
院子内的人越来越多,闻行昼看着这一群人进来,一群人进来,想见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闻行昼脸色微沉,问道“天正庙内所有人的侍女都在这里了吗”
赵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答道“是,主子,此次各个公子少爷随行而来的侍女,舞女,妾侍都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了,可是她要找的人不在
闻行昼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
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少爷见状,也都不禁噤了声。
他们跟随闻行昼的时间长,所以比旁人更清楚闻行昼的性格。
闻行昼虽任性妄为,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懒懒散散的,对大多数事情都不在意。可是他要是真正生气了,就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杨义甚至都后悔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赵固自然也清楚闻行昼的性格,额头的汗水缓缓滴了下来。
院中约有百人,然而在这个时候,众人屏紧了呼吸,凝滞的气氛让这个房间有种诡异的安静。
而就在这时,杨义忽然想到什么,打破了院中的寂静“不是,天正庙中,不是还有祁宜修那个家伙吗他身边应该有伺候的侍女吧”
杨义的声音越说越小。
在杨义没说之前,闻行昼便想到了祁宜修,确实,他昨日所见之人很有可能是祁宜修的侍女
可是不由自主的,他又想起了祁宜修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清倌。
如果她说了谎,她不是侍女,而是他人的妾侍呢
她那样的容颜,如果她是祁宜修的侍女,祁宜修又怎么会喜欢上那个清倌
只有她是那位清倌,祁宜修为她闹,这才合理。
不,昨日,那女子梳的明明是少女的发髻。
可她身上穿的也不是侍女的衣服。
闻行昼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无声的沉默令院中的气氛更为压抑,赵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要不要我请”
“不必”不等赵固说完,闻行昼便冷硬的拒绝。
赵固立即住了嘴,沉默的等待着闻行昼揭下来的命令。
闻行昼这时才有些许心思管这满园的侍女,道“都退下去。”
侍女们齐齐行了礼,忙不迭的离开了。
杨义等人看了看冷若冰霜的闻行昼,又看了看离去的侍女,道“殿下,我还未用早膳,也先先行”
“等一下。”闻行昼道。
杨义等人住了嘴,看向闻行昼,等待着他的指示。
风吹动树叶,闻行昼没有看向他们,他盯着远处的树枝沉默良久,终于道“你们去把祁宜修叫过来,拖住他两个时辰,让他两个时辰内不得回去。”
杨义几人对视了一眼,不明白闻行昼此举是何意,但是他是殿下。
几人拱了拱手,道“定不负殿下所托。”
“那去吧。”闻和道。
杨义几人离开了。
院子内眨眼间便只剩闻行昼与赵固了。
赵固静静的站在闻行昼身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闻行昼让杨义等人支开祁宜修,但他没有立即去找闻和,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很可能是他人的侍妾,他就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站在原地许久,一点点纾解着这种情绪,但是他越想,眼中的血色越盛。
他冷笑,他讥讽,觉得这太荒谬了。
可偏偏,这却又是最大的可能。
他眸色越发幽深,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后,有人前来禀报,祁宜修已到。他这才吐了口气,走出了院外,向着昨日醉酒追寻小白蛇的方向走去。
他方向感极好,不用身边奴仆带路,便穿过了桃花林,再次见到了昨日的石桌旁。
几瓣桃花落到石桌之上。
闻行昼伸手摸了摸石桌,冰冷的石桌,似乎能让他感受到昨日的体温。
他的目光落到了石桌不远处,跌落在地面的一支桃花之上。
那是他昨日追小白蛇,折下来的花枝,见到她后,掉在了手中地面。
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闻行昼走到桃花前,将昨日的这枝桃花捡了起来,小心的轻轻拨去它身上的泥土,递给了身后的赵固。
赵固忙恭敬的伸手接过。
闻行昼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去。
怒火与期待两种情绪交织在他的胸口,他神色冷酷,从未有过这般复杂的情绪。
奴仆领路,他来到了祁宜修住的厢房门前。
祁宜修被杨义他们带走,厢房外没有人,闻行昼慢慢走近,停住在窗前。
房间中,传来的细碎的摩擦声。
闻行昼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仿佛好像是一种本能,他还未见房中的人,他的身体,他的肌肤,他的心就已经告诉他答案。
他手微微顿了顿,神色愈发冰冷,微微挑起了一角窗帘,向窗内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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