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本来都捧着项目书准备走了,走到门口又犹豫地回头向年宁:“年总,我们还价的话,加到多少合适啊?”

    年宁低头处理事务,头也不抬:“起码5个亿吧。”

    助理:“……”

    助理:“好的吧。”

    灯红酒绿之间,顾穆晟坐在酒吧角落的沙发上,他的衣襟上落了酒,但这依旧不损害他对酒吧中其他人的吸引力,但这位俊美贵气的年轻来客却只是一直一杯又一杯地往下灌酒,眼神一个都不给其他人。

    他旁边那位倒是已经下酒池子里蹦过两回迪,和三个贴上来的人交换了电话号码了,他心满意足地一摸脑袋,双手岔开放在顾穆晟背后一坐!

    ……手立马就被顾穆晟打开了。

    顾穆晟撇他一眼:“李杜,不要靠着我。”然后又开始喝酒。

    李杜习以为常地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手,看着喝闷酒的顾穆晟啧啧称奇:“我说顾穆晟,你八百年不来酒吧一次,来了就喝闷酒,那你为啥不在家喝呢?你坐在这里又不下场,是让别人看着你眼馋吗?”

    李杜看顾穆晟不理他,又拍了一下脑袋道:“哦,对,你前天拜托我办的那事,买那年宁的ip,对方不卖。”李杜说着也跟着灌了一口啤酒,气得都笑了:“给我还价5亿,妈///的,把老子当冤大头宰呢!爱卖卖不卖滚!顾穆晟我和你说,你这前夫真是贱出德行来了,谁这么傻逼花5亿买他一个漫画的ip啊?!你愿意演都是给他脸了!“

    顾穆晟一双沉沉的眼睛看过来,他醉得有些昏沉了:“他,他要多少?”

    李杜对着他的耳朵吼:“五个亿!five hundred million!”

    顾穆晟拍开李杜,努力定了定眼神:“给,给他!”

    李杜:“.……….”

    李杜不可思议:“哥们儿,你疯了吧?!这可是五个亿!你以为是五千万呢!你你以为我是你啊,追个年至随手就能砸一个亿!”

    顾穆晟的呼吸都带着酒气:“我,我给你,你给,给他,我要演!”

    李杜诚恳道:“哥们儿,你最好清醒的时候再和我说这件事,我需要你给我打一张欠条。”

    顾穆晟醉倒在沙发上,他人高马大的,缩成一团的样子看着还点委屈:“年宁,要多少,都,都给他!”

    贾宝躲在一旁看着在酒吧里卡座里喝酒的顾穆晟,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正在和自己哥哥谈话的人,颤抖的手就想拨出给年宁的电话。

    宁啊,你前夫在我面前组团开会儿来了。

    贾宝的哥是个很正经的生意人,正在和他对面的人聊合作的事情:“鹤尘,这次回来事情都解决完了?”

    坐在对面的人眼睛上绑着一根绷带,绑带在发后垂落,他唇色极淡,虽然一双眼睛被遮住了,但脖颈修长,身材高挺,气质芝兰玉树,样貌极为俊美,很有些孤鹤高松的淡雅感,和这乌七八糟的娱乐会所格格不入。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地放在膝盖上,听到贾宝哥哥的说话声,微微侧头来看:“嗯,都被我解决完了。”

    他声音淡雅温润,但听得贾宝听得胆战心惊,准备打电话的手缓缓收回来,但是这人却看向了他这边,他的目光好似透过纱布落到贾宝脸上,看得年宁鸡皮疙瘩起来才出声:“年宁,最近怎么样?”

    贾宝缩着脖子露出一个假笑:“林总,宁宁他挺,挺好的,刚离婚,在筹备《乱世》。”

    林鹤尘静了一下,忽然笑道:“.…..刚离婚吗?”

    贾宝:“.……….”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林先生一笑,他就想发抖呜呜呜。

    贾宝他哥有点不乐意贾宝这个沉默的态度,拍了一下他背:“鹤尘问你事情呢!”

    这一声声音有点大,贾宝眼角瞥到李杜扶着摇摇晃晃的顾穆晟过来,听到这声“鹤尘”顾穆晟垂着的头立马就转了过来,幽蓝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就像是嗅到了腥味的吸血鬼,他单手挥开扶着他的李杜,往这边来了,最后在林鹤尘背后站定不动了。

    贾宝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穆晟眸色冷暗地开口了:“林鹤尘?”

    林鹤尘好似能看见似的,转身看到之后温言笑道:“听声音好像是顾家哪位小辈?小至和你分手之后,也是好久不见了。”他不紧不慢的,“按理来说,你和小至处过,应该叫我一声小舅舅。”

    跟着过来的李杜看到是林鹤尘也是一呆,情不自禁地“卧槽”了一声,连忙拉住了顾穆晟,差点就脱口而出林叔叔你怎么也死回来了,最后还是憋住了,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林,林叔叔,顾穆晟喝醉了,你别和他多计较。”

    顾穆晟忽然出声道:“你这次回来,离年宁远一点。”

    林鹤尘淡淡道:“我和小宁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顾穆晟呼吸声粗重起来,双眸凌凌地死死盯着林鹤尘,他脱下腕表,单手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这个动作看得李杜头皮一炸,立马就拦在了顾穆晟面前,手忙脚乱地喊道:“顾少!顾少!你喝醉了!”

    顾穆晟看着江梵,寸步不退:“你已经让他受过一次伤了,林鹤尘。”

    顾穆晟仿佛一头被侵犯领地的狼,浅蓝色的眼睛被攻击的欲望浸润得近乎黑色,他喘息,下颌绷紧哑声道:“他差点就被你彻底毁了!”

    林鹤尘面色浅浅,轻声道:“就算他真的被我毁了,那也是我和小宁的事情,那与你又如何?”

    顾穆晟顿了一下,他的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林鹤尘的话:“那又如何?你动了我的人,那又如何?”

    李杜没有拉住猛力上勾拳的顾穆晟终于尖叫出声:“顾少!!!你别打人啊!!”

    贾宝趁着一片混乱从酒吧里溜了出来,他脑子又乱又燥,立马就给年宁打了电话:“宁啊!!!我遇到你的前夫了!!”

    年宁:“我也遇到了,好巧哦,是顾穆晟是吧?”

    贾宝无语伦次:“不是这个!是另外一个!他和顾穆晟在酒吧打起来了!!!”

    年宁也诧异了:“你说谁打人?顾穆晟?你说江梵动手我还信,顾穆晟?他最讨厌的我的时候都没有对我动过手,只是当看不见而已,不过我今天遇到他的时候,他人很奇怪,感觉脑子不太正常,做出什么事情我都能理解。”

    年宁的语气很平和,连带着贾宝也静了下来:“你就不好奇他两为啥干架吗?”

    年宁:“我好奇什么,离都离了,他们愿意成天打架都不管我事了,他们高兴,四个人一起天天妖精打架都行。”

    贾宝嗓子眼里“他们两在为你打架”立马就卡住出不来了,只好悻悻道:“…..宁宁,你能不能别老是在我面前开车?”

    年宁有点好笑:“他们是死是活我都不关心,我还关心他们打架啊?我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乱世》的事情还不够我忙的啊?”

    贾宝却还有有点忿忿不平:“你不气吗!?这群狗男人!对你就没有一个好的!”

    年宁倒是理直气壮:“我嫁给他们又不是图他们对我好,我是图他们的钱,我图到了啊。”他随口岔开了贾宝的注意力:“宝二爷,《乱世》的概念pv做好了,你要过来看看吗?”

    贾宝瞬间就把一群男人抛在脑后去了,眼睛一亮:“来!”

    他可是《乱世》的忠实粉丝!

    年宁的玉碎工作室成立不久,主要工作其一是《乱世》,其二就是网罗一些网络漫画家,今天这两件大事撞在一起了——买下《乱世》的洼泉科技公司今天要和玉碎工作室的员工一起看《乱世》的概念pv,同时今天里有个年宁相当喜欢的新人画手要过来工作室报道了。

    不出意外,这位新人画手会参加《乱世》后期的工作,对方的审美和上色年宁都非常喜欢,甚至觉得很厉害,而且看起来也是《乱世》的粉丝——新人画手的微博名叫【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年宁坐在会议厅里,看了几下手表,他是准备先等新人,然后带着新人一起过去看《乱世》的pv的,结果到点了,新人还没到,洼泉科技公司的人先到了,已经坐在一号会议室里等了,年宁没有办法,只要让助理打电话让新人快点来。

    洼泉科技公司是个相当大的公司,这两年来才兴起的,互联网行业的成败都是朝夕之间的事情,洼泉两年之间已经做到非常大的规模了,做动画只是他们的试水行业而已。

    但是好歹对方很重视,据说来了很多高层人士,甚至公司的掌舵人也会来,看完pv才会走。

    年宁不可能让洼泉的人等,立马就小跑过去了,一边走一边嘱咐助理:“打个电话让不为瓦全快点来,来了直接过来这边会议大厅。”

    助理接连点头,年宁推开隔壁会议室的门,脸上的笑刚刚浮起就定住了。

    坐在对面为首的人眼睛上绑着一根绷带,嘴角带着一点轻微的瘀伤,但这仍旧不损伤他淡雅无暇的外貌,甚至因为连绷带上都有血迹,外貌的杀伤力变得更加惊心动魂了起来,风光霁月的血污,阳春白雪的残缺。

    这是年宁第二次看他露出这种狼狈的样子。

    他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侧头过来正对着静止不动的年宁。

    助理一边气喘吁吁地跟在年宁后面一边打电话:“喂!”

    对面眼睛上蒙着布的人电话响了,他不紧不慢地接起来:“喂?”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温润斯文,听得助理心都跳了两下,才道:“是不为瓦全吗?我们已经开始看pv了,在一号会议室,你快过来!”

    小助理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已经很柔和:“我已经在了。”

    年宁深吸一口气,他伸手盖下懵圈助理的电话:“不用打了,他人已经过来了。”

    年宁转身正对,静了一下才一如既往地笑道:“真是稀客啊,小叔叔。”

    林鹤尘,年宁的第三任前夫。

    他也是年至的小舅舅,林太太的亲弟弟,他的父亲原本属意林鹤尘来掌舵林家,但不巧的是,林鹤尘在一次外出去雪山旅行的时候,因为雪盲,瞎了。

    瞎了的人自然就没办法继承林家了。

    说是雪盲,但年宁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坐在林鹤尘身上看他的眼睛,林鹤尘受伤的眼睛有很明显的挫伤和擦伤的痕迹,不像是被雪光烧灼致盲——

    ——倒像是被人摁头进雪地里擦伤变盲的。

    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林家却像是睁眼瞎似的不管,新的林家家主更是一上任就把林鹤尘丢到他姐姐这边来照顾了,林鹤尘明摆着是在林家新旧更迭的时候斗败了成了弃子。

    林太太对林鹤尘倒是好,找了林家最靠近的别墅给他住,时不时就带着年至过去看他,就怕林鹤尘想不开,林鹤尘喜欢画画,在这方面造诣颇深,自然对同样也在画画的年至有颇多好感,这好感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喜欢,他教了年至不少东西,年至也很是仰幕崇拜自己这个小舅舅。

    本来都是和和睦睦的,和年宁没啥关系,他那段时间刚和影帝离婚,快活得不得了,每天就窝在家里画画,年至也画,很快年宁就发现年至的进步非常快,但这明显不是他的画风和路子。

    年至的审美年宁觉得很媚俗,上色非常不好看,但是那段时间很美,虽然也是年宁不喜欢的蓝色调,但是淡泊宁静娴雅,很舒服。

    年宁很快知道了年至这是有人教,是林太太的弟弟,林鹤尘,年宁百度了一下这人,发现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美协的荣誉副主席,艺术成就很高,国内外的美术和设计大奖这人基本都得过,还有些作品是放在英国的博物馆里的。

    年宁有一瞬间是很羡幕的。

    他没有人教年至有人教,但这也就是一瞬间,年宁不会让放任自己长久地停留在无用的负面情绪上,只是有些可惜这样一个人,居然看不见了。

    那段时间林太太到处给林鹤尘找医生,人都瘦了十几斤,年宁虽然不喜欢这位刻薄的后母,但林鹤尘倒是挺无辜的,他嫁过幕家和顾家这两个底蕴深厚的家族,也认识一些不太出面的名医,他也只是告诉了林太太有这些人的存在,多的也不再做了。

    林鹤尘的眼睛在这些名医的调理下果然有改善,他上门来感谢年宁,是很温文尔雅的态度,年宁受了这谢谢,也没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林家那位新任家主来年家做客了。

    过了一夜,林鹤尘好不容易好转的眼睛便瞎得更厉害了,破破烂烂的,全是污血。

    林太太把人抬回年家的别墅,哭得几乎昏厥,一直在喊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肯放过你啊!年至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地发抖,小声推动林鹤尘,喊他小舅舅。

    这向来给年宁添堵的两个人如此哀婉痛苦,但年宁看了,也不觉得高兴,他自己喜欢画画,想到有一天不能画了,觉得实在是挺难受的,再看林鹤尘这样,只觉得感同身受,一点开心不起来。

    这难过只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林鹤尘双眼蒙着白布坐在他屋内,对他说:“你愿不愿意嫁我?我教你画画。”

    年宁是林鹤尘破局的钥匙,他妈素来荒唐,名声狼藉得人尽皆知,他更是接连克死了两个人,只要林鹤尘娶了年宁,这基本就相当于是林鹤尘自甘堕落,拿婚姻大事作伐子给那位新任家主投诚了。

    但是年宁还是答应了,他需要一个老师,最好能24小时教他的那种,他馋林鹤尘的技术。

    林鹤尘是个好老师,年宁和他有过很愉快的一段时光,林鹤尘对他很好,年宁这辈子没有被人这样宠过,最好的材料最贴心的照顾,哪怕是年宁被削铅笔的时候割了一下手,林鹤尘都会专门让医生过来给他细致包扎,以免感染。

    林鹤尘对年至都没有这样温柔,而是一种略带客气的指导,距离感很明显,林鹤尘对任何人距离感都保持得很好,就算是对救了他的林太太也是这样。

    但对年宁是个例外。

    林鹤尘最喜从背后拥着他,抚摸年宁画的画,笑得眉眼如画:“我看不见小宁的画,但小宁一定画得很好看。”

    年宁知道林鹤尘背地里有很多动作,但直到年宁被那位新任家主绑架了之后,才知道这位温润的丈夫的动作到底有多大多可怕,能逼得他的对□□急跳墙,把他和年至还有林太太一起绑了。

    年至,他,还有林太太被绳子一捆,就被人压着跪在原地不动了,对面的人举着电话阴冷笑道:“林鹤尘,你说这三个人,我先对谁下手比较好?我听说你们搞艺术的人,都很看重自己的眼睛和手?竟然你已经瞎了,我选一个人断手吧,你说我选谁好呢?”

    年宁被绳子勒住脖颈,出不了声音,头抵在地面上眼前有些噪点,他还没缓过劲来,但年至却放肆嚎哭:“小舅舅!小舅舅!救救我和妈妈!你救救我们!我们救了你啊!你选年宁吧!他无所谓的!他好久没画画了!我还要学画画!”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举着手机的人转头看向年宁,眯眼笑道:“林鹤尘,你让我别动年至和你姐姐。”

    他阴仄仄地笑,居高临下又刻薄地讥道:”那你那个金娇玉贵的小妻子的右手,我们就不客气了。”

    年宁在钢棍砸下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清脆的咔擦一声响,他茫然地楞了很久,才脸色苍白满脸冷汗地气喘出声,他叫不出来,一直试图动自己的右手。

    手指动不了,撕心裂肺的痛。

    他有几分钟耳边嗡嗡的,听不见具体声响,只听到模模糊糊的人声。

    “…….真是心狠啊林鹤尘,你这新娶的嫁娘,长得又好对你又好,你就这样把人家的手断了……..”

    “.…..操!有人来了!林鹤尘你报警了!!!!”

    “.…..放火!”

    他蜷缩在地面上,大火熊熊燃烧,在意识泯灭前,他看到林鹤尘向自己跑来,一把把自己抱起,年宁眼皮要闭不闭的,他用完好的左手握住林鹤尘的领口,他从嗓子里,嘶哑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林….鹤尘,咳咳,我们…离婚。”

    隔了很久,他才听到林鹤尘的声音,依旧是温润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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