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小说:影卫替身为后 作者:唐一张
    靳久夜一觉睡得极熟,醒过来已至凌晨,勤政殿的宫人们轻声伺候着贺珏更衣,庄严肃穆的朝服穿在身上,显得贺珏冷漠了许多。

    几乎在贺珏目光递过来的那一瞬间,靳久夜从床上翻下来,跪在他跟前,“属下逾矩了。”

    他竟然比主子起得还晚。

    贺珏顶着王冠珠帘,不能轻易大幅动作,只拂了拂手,“今日是大朝会,朕得赶着时辰,你回了玄衣司好生养伤,近日都不要出去了。”

    靳久夜称是。

    垂首待贺珏走了,他才缓缓起身。

    勤政殿的老宫人提着食盒进来,恭敬地说道:“影卫大人,陛下吩咐了吃食,你且用过再去吧。”

    靳久夜点点头,贺珏的命令他从不违背。

    食盒里是清淡的白粥小菜,正适合他养伤。

    其实这么多年了,贺珏一贯在细节处颇为体贴,待他已然超过了主仆,因此他为贺珏拼杀除了执行命令,也多添了一份心甘情愿。

    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素来警觉的感官仿佛在贺珏面前失了灵,只要同贺珏共眠,他便能雷打不动地一觉睡到天亮。而离了贺珏,任何时候他都能轻易惊醒,保持着身为影卫的警惕与敏感。

    好在这些年贺珏身在宫中,自己失了警觉也不至于让二人陷于危险境地,于是这件事也一直按下未提。

    用过早饭,靳久夜回了玄衣司。

    玄衣司的暗侍卫匆匆来报:“头儿,昨儿个来了一拨人,不知要劫谁,被属下们防住了。”

    “什么路数?”靳久夜问。

    暗侍卫道:“蒙面黑衣,不辨男女,一行有三个,有一个中了一刀,但没伤在要害。”

    靳久夜大步流星转进了地牢,这牢下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霉腥气,里头不知死了多少人。

    “在哪儿交战的?”

    暗侍卫指了指,“就这当口,刚进了通道,值夜的警觉,没让他们占了便宜。不过那伙子人拳脚功夫厉害,惯拿短刀匕首,近身搏战处处杀招,像是……”

    靳久夜扫了地面与四周两眼,“不是死士就是杀手,里头关的那几个可有异常?”

    暗侍卫道:“昨夜已清查了一遍,并无异常。”

    靳久夜嗯了一声,“只清查了活人?”

    暗侍卫纳闷,犹豫地开口:“属下瞧着他们要来灭口,就先清查了那些个人,其他的还……”

    靳久夜脚尖一别,往另一边去了,“昨天带回来那个,有人看着吗?”

    暗侍卫有些急,“那人死得不能再死了,还能跑了?”

    尸体摆在案上,一张不甚干净的白布搭着,算是对死者最后的尊敬。

    靳久夜掀开了白布,露出了那人的脸,暗侍卫松了一口气,“还在。”

    人也真是死得不能再死,靳久夜心里很清楚,他手底下就没走过活人,一刀抹了脖子,伤口还凝结着血痕,足可见出刀之人手段凌厉。

    “头儿,属下觉得昨夜里那几个定然是来灭口的,关在咱们这儿的活人哪个不是藏着天大的秘密?自然有人想永远不见天日……”暗侍卫轻声道。

    靳久夜问:“你说几个?”

    暗侍卫猛一被问,不知何缘故,颤颤回答:“昨儿……昨儿是三个啊。”

    “那你为何不直接说三个?”靳久夜隔着白布检查了一下尸身,突然在左手处停住了,他按了下去,是空的。

    暗侍卫也见到了,有些不确定,“这人……这人左手没了,是之前就没的吧。”

    靳久夜掀开白布,只见左手自小臂往下连同手腕都被砍了个干净。

    他深吸一口气,再问:“昨夜到底几个?”

    暗侍卫一下就慌了,“属下瞧着是三个。”

    靳久夜道:“你们瞧着是三个,其实是四个,因为还有一个来了这儿,带走了他的左手。”

    他说得很笃定,右腹处的伤口还提醒着他,这人的惯用手是左手。

    左手藏着杀招。

    暗侍卫立时就往下跪,“属下失职,甘愿领罚。”

    靳久夜抬步往外走,“五十杖,昨夜的都有,包括我在内。”

    他也失职了,昨晚上不该在勤政殿逗留至今日凌晨,应当一早将这贼子的身份查弄清楚。如今失了先机,想顺藤摸瓜斩草除根已是不能了。

    暗侍卫连忙追了上来,“头儿,这不干你的事。”

    靳久夜面无表情,踏出地牢抬眼见着天边的微光,“再有下次,第一时间汇报。”

    暗侍卫小声,“可您昨儿夜宿在勤政殿,属下不敢叨扰陛下。”

    靳久夜顿了顿,“便是睡在陛下床上,也要立刻报与我知。”

    暗侍卫愣了下,回头看了一眼地牢门口值守的同僚,两人眼神交互,莫不都在说,影卫大人这是承认他与陛下睡了?

    五十杖不能免,靳久夜带了伤也生生扛下了。

    其余人等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

    今次大朝会比往日吵闹太多,好不容易结束,贺珏脑仁儿都疼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进了暖阁,由着宫人们更衣换上常服。

    “靳久夜何时走的?”贺珏随口问。

    老宫人躬着身子答:“陛下安排的早饭影卫大人用过了。”

    答非所问,跟在老宫人身后的小宫人眼睛都瞪圆了,师傅干什么呢,莫不是老糊涂了?

    然而陛下嗯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亦没有开口斥责。

    小宫人想了想,偷眼瞅了瞅陛下,又瞅了瞅师傅,突然觉得自个儿在暖阁当差实在有太多要学的了,且等着练吧。

    换上轻便常服,贺珏出了暖阁,照常在勤政殿看折子,中书舍将折子分了类,要紧的倒没什么,大朝会上都议过了。反倒是请安折子一大堆,摞得有一尺高,贺珏随手拿一两本,末了都要提一下今年的秋选。

    各府衙简直无一例外。

    还有稍远的州郡,前头刚来一封,后头又来一封,真当天高皇帝远,他不能将人捉来惩治一顿了。

    贺珏看着看着黑了脸,今次在大朝会上也多半吵这个,正经事没议论出个结果,却非要贺珏露出几分中意谁的心思来才肯罢休。

    他这皇帝当得还要看臣子们的眼色不成?

    “陛下,小齐大人在外头求见。”老宫人进来禀报。

    贺珏撂了折子,准备站起身,忽而又坐定了,拿起另一边的,目不斜视道:“让齐乐之候着,朕看完这几道折子再见他。”

    老宫人应是,出去照应了。

    贺珏没那个心思看了,百无聊赖地扫了眼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没个人气。

    一边的窗户半开着,从外头透进来几缕风,夏日里裹着热气,乞巧节还有十几日才到,秋选约莫要轮到中秋前后。贺珏思忖着,心里愈发烦躁了几分。

    压了两三年的选秀因着齐乐之撕开一条缝,那些世家们个个像虎狼嗅着了腥味,甭管当今天子是念着哪位公子小姐,既然开了后宫,自然能往里头塞人了。

    然而正主却是个一无所知的,赶着乞巧节要成亲,撂下他这个孤家寡人如何堵悠悠众口?

    贺珏思来想去,愁绪又涌上心头,心里又气那人不解风情,又恨自己不是个昏君。

    靳久夜也是个闷葫芦,惯不会安慰自己,除了陪自己喝酒打架还能作甚?他就这么一个兄弟,这会子也不见了人影,轮到他一个人与齐乐之对峙,实在是不爽至极。

    气了半晌,贺珏冷静了片刻,不由得想,眼下才刚从大朝会上下来,这时候齐乐之来见他作甚?

    “来人,召齐乐之进来。”贺珏开了口。

    伺候的小宫人在外间角落里隔着帘子应声,转头出去,不一会儿那位传说中人人称颂的青年才俊便进了殿。

    “臣参见陛下。”齐乐之行礼。

    齐家家主位及内阁首辅,他们家可算是当朝最重礼数的,因而齐乐之连跪拜都显得风度翩翩。

    贺珏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齐乐之,“起来吧,有什么事?”

    他俩一块长大,打小在国子监读书,彼此熟识得很,齐乐之起身后就少了几分做臣子的拘谨,笑道:“陛下,臣不日成婚,亲自给您送请柬来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大红色的册子,带着一脸温煦的笑容递到贺珏跟前,“若是不便出宫,贺礼可得送到。”

    本来是玩笑话,贺珏却反常地没有应声,只接过了请柬,扫了一眼,“什么日子?”

    齐乐之道:“阿瑶想在家过乞巧节,定的十二,两家儿都看过,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也合我俩生辰八字。”

    要成亲的人,脸上总是不自觉带着笑。

    往常贺珏看着也心生欢喜,今日却觉得刺眼得很,他点了点头,“朕记下了,若无要事便亲自走一遭,但这,也说不准……”

    齐乐之表示理解,“自然,陛下国事繁忙,臣都明白的。”

    他也不是个笨槌,几番交谈看出了贺珏不太高兴,因着幼年伴读的情谊,年纪相仿之下,他与贺珏要比旁人亲近些。

    于是便多了句嘴,“陛下可是因今日大朝会吵闹,心情不大舒畅?”

    贺珏抬眼,“何以见得?”

    若要深究,齐乐之问这话已然冒犯,治个揣度君心的罪也未尝不可。

    但齐乐之清楚,贺珏打小没什么朋友,亲兄弟也隔着一层争储的沟壑,平日里没得亲近。

    因而他问了一些逾矩的话,也不算什么,就当闲话家常了。

    齐乐之道:“早间在太极殿上,臣就看陛下脸色不虞了,是以借着送请柬的由头过来问问。”

    贺珏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许多,“你倒有心。”

    “偌大的后宫没个主子,前朝哪个世家不急?偏偏陛下又执拗得很,这大半年来,便连父亲都在我耳边念叨了许多回,生怕皇嗣凋零……”

    贺珏难得笑了笑,“你这话倒客气得很,莫不是都担心朕绝了后?”

    齐乐之亦笑道:“臣也是顶着压力,回回都要替陛下想辙应付父亲的盘问。”

    贺珏来了好奇,“哦?齐阁老如何盘问你?”

    齐乐之道:“自然是催臣向陛下打听打听,这心上人到底是谁,莫不是哪家的公子?若真如此,后宫怕没娘娘了。”

    贺珏脸色一顿,整了整书案上的折子放回原处,才不紧不慢地回了齐乐之,“若真是哪家的公子呢?”

    齐乐之爽朗一笑,“陛下喜欢谁,都是那人的福气,前朝那些个老迂腐只顾自个儿荣华富贵,哪里懂得人间疾苦?陛下也是人啊!”

    贺珏问:“那齐家呢?朕可知道齐家女待字闺中的可不少,敢情没动进宫的心思?”

    说话的语气一如往常,但字字却戳在了要害处,一个不慎,便能落个满身罪名。

    齐乐之拱手,恭敬道:“若能更进一步,齐家亦是求之不得,可臣以为,情这一字,最重两情相悦。陛下数年奔波却又克制己身,想必是心里念着一人吧。这一年来朝野上下动静不小,陛下又不肯与臣明说,想来是极为珍视了。”

    “是,珍视极了。”贺珏定定地望着齐乐之,那张年轻俊美又无比熟悉的脸。

    齐乐之并未察觉,他正色道:“无论陛下作何抉择,臣与齐家,定当鼎力支持。”

    贺珏手指轻轻敲了敲书案,看起来漫不经心,“若是让齐家送个公子进宫呢?”

    齐乐之闻言,愣了愣,“陛下……”

    贺珏静等着。

    齐乐之道:“自臣之下,尚未婚配的公子……年纪最大的,刚不过十三。”

    贺珏道:“你也尚未成婚。”

    齐乐之立时跪下,“臣,不能负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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