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珏被齐乐之服回了勤政殿,秦稹也下了朝直奔太医院, 赶紧找了熟识的太医询问“你们最近有谁给陛下请平安脉了”
众太医都摇头, “没有。”
苏回春也答“自从上次陛下当朝宣布,他的身体由玉石关回来的那位国医先生负责, 我也有许久未曾见过陛下了。”
“什么国医, 只怕是个疯子”秦稹提到就语气非常不满,“要不是他妖言惑众,陛下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全拜他所赐, 我看就应该处死他”
苏回春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 “秦大人, 你这话就是偏见了。”
“怎么”秦稹横眉冷目, 苏回春也是个倔老头子,继续道“国医先生在医术上颇有见地, 年纪轻轻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还望秦大人不要固执己见。”
“要真有本事,会说男子也会怀孕的话”秦稹直接堵了回来, 苏回春语噎半晌。
秦稹又问“苏大人,你是太医院的顶梁柱,我还要多问一句, 今日看陛下在太极殿上吐得难受, 难道真有怀孕这一事”
苏回春也不好判定, 只能语焉不详地说道“这个还要诊脉之后才有判断, 如今却是不好说的, 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秦稹还想问什么,苏回春却不愿意多答了,前朝的事多有耳闻,他只愿能做好手头上的事,若陛下有需要自然会全力以赴。如今秦稹找上门,他巴不得赶紧送走了才好,这事参与了恐怕不好收场。
好不容易言语敷衍着,将人送到了太医院门口,谁料正赶上勤政殿的小宫人奔来,“苏太医,陛下急召”
“怎么了”苏回春也顾不得秦稹在场,连忙问。
小宫人便将贺珏的情况说了一番,“陛下孕吐得难受,还请苏太医赶紧去太医院看看。”
“陛下的身体,不是专门有国医先生看顾吗”苏回春疑惑着,一边示意随身小药童将医药箱拿过来。
秦稹急道“什么国医不国医的,龙体有恙,头一个应当负责的便是太医院,你苏太医是陛下钦点的太医,还不赶紧去若是迟了,陛下有个好歹,你担待得起”
苏回春自然担待不起,赶紧背上药箱就往勤政殿跑,秦稹也跟着去勤政殿。
一路上苏回春也在问小宫人的情况,小宫人哭丧着脸,声音都带了哭腔,“陛下可别小产了吧”
“少乌鸦嘴”秦稹训斥了一声,更听不得什么小产的话。
苏回春则神色凝重,只道“待看了陛下再说,若是情况严重,说不定还要请国医先生前来会诊,毕竟他才是陛下的主治大夫,想必相关情况也只有他最清楚。”
“还请那个疯医做什么”秦稹依旧凶神恶煞,没个好脾气。
苏回春叹了口气,“非是我推卸责任,而是男子怀孕我也从未接触过,国医先生见多识广,若涉及到陛下的安危,总要有个经验之人坐镇才好。比如这药的分量,跟普通妇人是否有区别,又比如“
“好了好了”秦稹摆摆手,“就你们太医那一套,我是听不懂,你且好生照顾好陛下,其他的容后再说。”
过了一会儿,秦稹又道“以你这意思,你是相信陛下会怀孕生子了”
苏回春沉思片刻,回答“方才说过了,得亲眼问诊后才能得结果,秦大人莫要执拗才是。”
“这,这个”秦稹竟发现无言以对,“便随你怎么说吧,个个都是巧舌如簧的家伙”
苏回春暗里瞪了秦稹一眼,没再搭理对方,只安抚着身边的小宫人“你也别跟着着急,哭哭啼啼的样子成何体统旁人还以为陛下如何了,这不是冲撞了龙体待咱们到勤政殿看过再议。”
“是。”那小宫人抹了把鼻子,收敛了愁容。
勤政殿。
贺珏进了殿中,坐下歇息了许久,齐乐之给他端水来漱口,又照对方的意思将宫人们都屏退下去。
“你这人就是爱面子,要真看重颜面,如何弄得自己这般地步陛下又不是三岁小孩。”齐乐之不住埋怨着,张福去找了干净衣裳过来,齐乐之不客气地换上。
贺珏坐在椅子上,慢慢缓过劲儿来,其实也不只食多的缘故,还有太极殿上群臣吵吵闹闹,他听得耳朵疼,脑子里也嗡嗡的。
“你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儿,莫让靳久夜撞见了,否则生了误会,朕以后就别想进他屋了。”贺珏用了热茶,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齐乐之倒好奇了,“陛下方才说影卫大人昨儿夜将你赶出了永寿宫”
“什么赶注意你的用词”贺珏恶狠狠地瞪着齐乐之。
齐乐之连忙改口“好,是请回了勤政殿,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素来不是这种人”
贺珏捂脸,“不想说。”
齐乐之更收不住探知的心思了,趁热打铁继续追问“这种事,臣有经验,陛下不妨说说看,我给你拿个主意。”
这话果然让贺珏心动了,他琢磨了半天,感觉有些难以启齿,最后盯着齐乐之,“你小子不许乱说话。”
“这是自然。”齐乐之担保。
可就算这样,贺珏也没能说出口,毕竟是与靳久夜的私密事,即便齐乐之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也不能什么都讲。
犹豫的当口,那边太医院就来人了,苏回春被张福领着进了门,“陛下,苏大人求见。”
贺珏扶额,“让他进来。”
外头还跟了一道呼喊,“陛下,还有臣。”
是秦稹那不眠不休的声音,贺珏感到一阵头疼,眼神示意齐乐之,“交给你了。”
“贺小六,你不能这样”齐乐之惊恐地说道,整张脸都写满了拒绝。
贺珏撇开视线,神色严肃而正经,语气也很强硬,“你若是不帮朕将人挡了,这事儿露了馅儿,那朕就跟秦稹还有你父亲说,主意是你出的。”
齐乐之一口气堵胸口,眼见贺珏还得意洋洋地抚摸了一下腹部,像真揣了个孩子似的。
“陛下,你这般过河拆桥,下次就别想臣能帮你什么了。”
贺珏冷嗤一声,“本来这主意,也是从你那儿得来的。”
“贺小六,你太不要脸了。”齐乐之气愤难当,“难怪靳久夜会不让你进屋。”
“你怎么知道朕是因为不要脸,才进不了靳久夜屋的”贺珏震惊,几近脱口而出。
齐乐之可算套出话来了,冲贺珏狠狠做了一个鬼脸,“恶有恶报影卫大人做得真对,今晚上也别想”
然后甩袖就往外走了。
贺珏“”
真是无法无天了,竟敢给朕甩脸子,看来对这人实在太宽松了些。年轻的君王暗戳戳地想。
秦稹被齐乐之拦下了,苏回春进了门,给贺珏看了脉,亦是满脑子的问号,“陛下这”
贺珏拿眼瞥他,“孩子还好吧”
“没,没孩子啊。”苏回春傻乎乎地回答,贺珏道“朕说有喜便是有喜。”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贺珏冷冷道,“朕只要一句,孩子可好”
苏回春在一刹那间想过千万种言辞,本来就不大通畅的脑袋突然之间灵光一现,嘴上回答“孩子挺好。”
“那就是了,以后你可以来给朕请平安脉了。”贺珏拍拍老头子的肩膀,“给朕开些消食的,不许往外头说。”
“是。”
“特别是那个秦稹。”
“是。”
苏回春当着贺珏的面写药方,笔墨挥洒,写完之后,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陛下可需要做一份安胎的脉案”
贺珏原本没想这么细致的,这事吧,他说什么时候怀就什么时候怀,他说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总之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反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一个指鹿为马的名头罢了,哪里有人会当真自然也不必做得如此逼真。
但既然苏回春提到了,贺珏就点头,“按你说的做吧,疯医那边的研究院很麻烦,他一时走不开,日后你来替朕安排。”
“是。”苏回春兢兢业业地做好相应的脉案存档,又忍不住多看了陛下几眼,贺珏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吞吞吐吐”
苏回春道“从前是臣鲁莽了,上次还在陛下跟前谏言,以为陛下对影卫大人行为暴虐,如今才知道真实情况”
“什么真实情况”贺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苏回春叹了口气,没说破,只劝道,“臣晚些时候,给陛下拿些膏药来,男子不似女子,陛下又久坐看折子处理朝政,须得好生养护,否则日后难堪,失禁也是有的。”
贺珏脸上一红,更多的是怒火,“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头子非常认真,“陛下,臣是您钦点的太医,自然要思虑周全,该预防的一样也不能少。”
“当真”贺珏原本想要辩解的心思被老头子一番言辞带偏了方向,开始跟人探讨生命大和谐之预防及善后工作。
“自然是真的,陛下可不要贪图一时爽快,得为日后着想,瞧陛下眼底的乌青,彻夜寻欢作乐亦对龙体有损。”老太医苦口婆心,极尽唠叨之最高境界。
贺珏下意识摸了摸眼底的乌青,他总算醒悟过来,这他娘的哪是什么寻欢作乐,分明是被拒之门外欲求不满辗转反侧啊
“行了,朕都知道了,你把该用的东西都拿来,朕会亲自给人用的。”贺珏不耐烦地将人打发走。
苏回春出了门,一路往外走,止不住地叹气。张福将他送到殿门口,见这般唉声叹气,还当有什么不好,忙不迭询问。
“没什么,张宫人不必忧心。”苏回春被陛下下了封口令,自然不敢多说半个字。
可张福是个机灵人,几句话就让苏回春掏了心窝子,假孕的事不敢说,可其他的却漏了个底朝天。
“我只是觉得,陛下太宠影卫大人了,竟甘愿身处人下,这份荣宠恐怕无人能及。”
张福震惊了,“原来是这样的么我还当唉,这怎么一直没看出来”
苏回春道“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些药物来,你盯着陛下按时取用。”
果然没过多久,太医院的小药童就送来了膏药,贺珏得了那些瓶瓶罐罐,独自好一阵摆弄,心想事关日后幸福和夜哥儿的身心健康,可不能马虎了。
于是当晚就去了永寿宫,至于那些不久前传出来的误会,全然被抛到脑后。
只是没想到进门第一句,他就被问得半晌答不上来。
靳久夜问“属下听说,齐公子今日与主子独处一室许久,出门的时候还换了衣裳”
贺珏手里捧着幸福的膏药,心里却被浇了一盆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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