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他们那晚上都没回家, 凑合着在公司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起来。
秋哲彦惊讶地发现庄瀚学居然比他醒得早, 都去外面把早点买回来了。一屉小笼包, 一屉烧卖, 两碗牛肉胡辣汤。
庄瀚学一边吃着小笼包,一边对他笑,说“小秋, 我昨晚上睡不着,在那琢磨,我找到办法了,你别答应收购。我给你拉点投资回来,这次一准能行。”
秋哲彦奇怪地问“拉什么投资你还认识什么厉害的人啊”
现在,就算庄瀚学说他认识某国总统他都不会直接否认了。
庄瀚学还掐了个佛印,摆出个佛祖一样的姿势,神秘兮兮地说“唉, 暂时天机不可泄露,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我可神通广大了。”
秋哲彦被他这活宝样逗笑了,说“好,那我再撑一撑,反正楚先生说看在你小师父求情的份上,愿意等一等再要答复。你准备给我拉多少投资啊”
庄瀚学眉飞色舞地说“你等着,你看我给你借钱回来。一个亿够不够”
秋哲彦“”
这数字太大了, 秋哲彦根本没当真, 要是庄瀚学说借个几千万他可能就直接信了, 亿的单位数字太大,他不敢去想,庄瀚学从哪借啊秋哲彦笑起来“哈哈哈,那我不但能起死回生,还能做大做强呢。”
庄瀚学点头“没错”
庄瀚学抽空还跟直播公司那边联系了一次,说以后没办法保持直播时间,假如不能暂停,那就解约好了。
直播公司严肃地警告他,说他没有特殊情况而违约强行解约的话,要支付一笔上百万的违约金。
庄瀚学眼都不眨一下,豪气地说“嗯,我知道,解约吧,违约金我会支付的。”
等他回家,这点钱就是毛毛雨。
庄瀚学觉得自己不但没出息,还是个纯正败家子,还当主播挣钱呢,这钱没挣到多少,还要倒贴进去。早知道一开始就别搞什么直播,还全网出柜,甚至伤到了叽叽,真是得不偿失。
庄瀚学打开自己直播室。
发现自己还腥风血雨着呢。
有人在评论区写小论文,说他从头到尾都在撒谎,他根本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什么男朋友公司出现了经济危机,说他前段时间“男朋友”不出现,是因为他的“男朋友”只是花钱雇的,现在辞职了。还骂他骗钱,骂他吃相难看,骂他装基佬。
庄瀚学挺冷静地看完,开直播。
因为最近非常不勤快,他的观众人数已经跌到了新低谷,而且没有预先通知,不过还有一批不离不弃的粉丝来看他的直播,人数慢慢地涨起来。
庄瀚学整理了下心情,说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直播了,因为现实生活工作上的一些变故,我没空闲做直播了。”
“解约方面的事已经在谈了。”
“不,不是跳槽。是真不做直播了。”
“啊,也不是网络暴力,那些喷子的话,我就没放在心上。”
“你们别给我刷礼物了,刷的越多,我要赔的钱越多啦。真的,别刷了,求求你们了。”
“算了,你们爱刷刷吧,我也不差这点赔偿金。”
“问我不当主播去干什么还能去干什么啊老老实实去公司上班啊。”
“说实话,我还是很喜欢当主播的。我快乐,你们也快乐。这段时间来,要是我给你们带去了一些快乐,我就满足了。”
“我喜欢你们。”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缘再见吧。”
已经周二了。
庄瀚学答应妈妈周五之前回家。
他得在这之前告诉小秋他要回家了。
以前他什么都敢和小秋说,这件事却一拖再拖,不敢和秋哲彦说。
该怎么开口啊
他自己都不敢确定回去之后会怎样。
就算他是现在唯一听妈妈话的小儿子,也不可能轻易地拿到那么多钱来用。只能回公司,继承家业。而且,他逃过一次,一逃六七年,这次回去了,未必能再逃出来。
要继承家业,就得听家里人的话。
妈妈嘴巴说不逼他了,但他知道那只是权宜之计的话,家长从小就是这么哄孩子的,先把人骗回去了,骗回去以后就可以随便摆弄了。
他不一定还能和秋哲彦继续谈恋爱。
妈妈绝对会逼他结婚的。
真烦啊。
但是不回家,小秋的公司就没得救了。
更烦。
到时候再说吧,先把秋哲彦的公司救了,再看能不能跑掉。
假如不行走一步算一步吧。
先把钱给骗来,再想个办法脱身,回去跟小秋在一起。
假如失败了怎么办呢
庄瀚学想,反正我只是个没出息的家伙,不是什么优秀的恋人。
而且,我也不是小秋刻骨铭心的初恋。庄瀚学酸唧唧地想,他现在,稍微有点嫉妒秋哲彦的初恋,也嫉妒将来可以和秋哲彦共度一生的人。
但他敢说,起码现在,小秋是喜欢他的。
尽管他完全弄不懂小秋喜欢他什么。
他屁股是翘,可也不是天下第一漂亮的屁股啊。
他该怎么跟秋哲彦说呢
庄瀚学左思右想都觉得,假如摊开来说实话,秋哲彦一定不会让他回家,
不回家,他就借不到钱,借不到钱,小庄的公司就没有了。
算了,还是只说是回老家好了。
不知道小秋会不会觉得他怕懒所以逃回家了,虽然他确实好逸恶劳。
一拖再拖,拖到最后一天。
庄瀚学本来想回家以后再和秋哲彦说,结果他们在公司干活,一干又到大半夜了。完全没找到时机跟秋哲彦提他要回老家的事。
秋哲彦疲惫地说“我今天在公司打地铺好了。”
庄瀚学懵了“不回家啊”
秋哲彦揉了揉太阳穴“太累了。你回去吧,换身衣服,带身干净衣服给我。我在公司通宵,我眯一会儿就好了。”
庄瀚学着急地说“那不成。”
秋哲彦问“怎么了”
庄瀚学盯着他,好多话憋在胸口,憋得脸都红了,还是说不出来。
秋哲彦仿佛想到了什么,了然地微微一笑,拉住他的手,把人拉过来,抱着坐在大腿上“你是不是想那个我们是有一阵子没亲热了。”
庄瀚学满脸通红,他想了想,想了又想,想了再想闷声说“是很久没亲热了。”
万一他回不来了,以后可不就没机会跟小秋亲热了吗
但庄瀚学有些担心“你最近这么操劳,你还能行吗”
男人,就不能说不行说到这个,秋哲彦可就来精神了,笑道“我让你亲身体验一下我还能不能行。”
庄瀚学没像先前那样不知羞耻地顺从他,而是皱起眉,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
他拿开秋哲彦抱在他腰上的手,站起来。
秋哲彦问“你很累不想弄你躺着就好了啊。”
庄瀚学摇了摇头,把秋哲彦的椅子拨到侧面,然后在他面前跪下来,伸出手。
秋哲彦猛地反应过来庄瀚学这是要做什么,耳朵一下子红透了红了,庄瀚学还从没有给他做过这个,他伸出手,把手掌贴在庄瀚学的脸颊上,柔声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吗”
庄瀚学跪着,抬起头,瞟了他一眼,问“你不想要吗”
秋哲彦咽了咽口水,到底是说了真心话“想。”
庄瀚学点点头,勤学好问“小秋,我以前没做过这个,你要我怎么做,你教教我,我都听你的。”
第二天。
秋哲彦睡醒过来,庄瀚学已经不在了。
他在桌子上找到一张庄瀚学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小秋,我回家了 。庄瀚学 留
是回家洗澡换衣服去了吧
秋哲彦会心地笑了笑,看来庄瀚学还是要点脸的,不过他本来以为昨晚折腾了很多次,换作以前,庄瀚学得叫苦叫累睡到第二天中午,居然还有精力回家。
看来是他还不够给力。
最近确实工作太忙太操劳了。
但是直到下午,庄瀚学都没回公司。
秋哲彦想,大概庄瀚学在家睡觉,他那个懒虫,最近工作已经累死累活,还要跟他滚办公桌,让他休息休息吧。
秋哲彦一回想起昨晚庄瀚学居然主动伺候他,就觉得满腹柔情,爱庄瀚学爱的不得了。
他现在越发有信心敢肯定庄瀚学喜欢他了。
他们现在已经是两情相悦了
光是这样想想,秋哲彦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心里甜得像打翻了蜜罐,瞬时间浑身上下就像是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叫他一天不睡工作他都扛得住
他回到小出租屋。
一进门就喊“懒虫,还在睡吗”
没人应他。
秋哲彦看到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卧室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就是没有庄瀚学。
这个懒虫居然还会做家务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正好出去了
秋哲彦茫然地在狭窄的屋子里逛了一圈,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庄瀚学养的狗,豆豆,连带狗碗,也不见了。
秋哲彦记得最初的时候,他把庄瀚学拐过来,庄瀚学就只带了一小箱行李,牵着一条狗。
他整理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狗碗拿出来放上,和他说“我家豆豆特别喜欢这个碗,用别的碗喂他,他都不吃。”
秋哲彦发现庄瀚学的行李箱也不见了,庄瀚学用的牙刷牙杯甚至小抱枕也都没了。
庄瀚学去哪了
第二十三章
秋哲彦想到庄瀚学留下的纸条我回家了。
回家回哪个家庄瀚学还有别的家是回老家了
秋哲彦回过神,立即拿出手机拨通庄瀚学的手机号。
忙音,无人接听。
恍然之间,秋哲彦忽然发现,他其实对庄瀚学一点都不了解庄瀚学出生于哪里父母是谁有过哪些朋友曾经从事什么行业和家里人的关系如何
他一概不知。
他只见过庄瀚学移居海外的大哥,当时他没敢要联系方式,都是隔着庄瀚学联络的,他压根不知道人家的手机号。
倒是他傻呵呵地早就对庄瀚学掏心掏肺,把自己的所有都抖落出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以为他们已经两情相悦,才只一晚上,庄瀚学突然人间蒸发了。
总不能是朋友的劝谏应验了吧
打从一开始,庄瀚学会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那时还有钱,能养他,由他不上班,混在家里玩。现在他没钱了,好日子到头,所以庄瀚学拍拍屁股就走了
不,不可能,假如是为了钱,庄瀚学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给出来
他之前养庄瀚学几个月都没有花到那么多钱。
秋哲彦如困兽般在狭小的客厅里踱步,然后在床上坐下,不停地拨庄瀚学的手机号,不死心地拨了一遍又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对不起”
庄瀚学实在太累了。
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累的一天了,之前陪秋哲彦连着加班三天,总共加起来也大概只睡了五六个小时,昨晚两人又在办公室乱搞好几个小时。
搞完之后,秋哲彦睡了。
他没睡,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再留了纸条,务必要保证秋哲彦能看到。
等到回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他撑着快散架般的酸软身体洗了个澡,再去整理行李。
还得把豆豆装进航空箱,送去专门的托运。
把一切料理妥当,再出发去机场时,一看时间,都五点了。
路上催促着师傅开得快点,再快一点,但还是花了一个小时才到机场。他困得要死,但没敢睡着。
然后去取票、登机,差点要迟到。
一上飞机,他就累得直接睡死了。
回家的机票是他自己买的,因为现在手头没多少钱了,买的是最便宜的经济舱,座位尤其逼仄,害得他要像是蜷缩着一样睡觉。
换作平时,他肯定不能睡得那么沉,但今天实在是累死他了。
在空中飞了近三个小时,跨越半个中国,飞机降落在他从小长大的城市。
时间还早,才十一点多。
庄瀚学睡醒,因为衣服裹得太多,焐了一身汗。
黏糊糊的难受,他解开围巾,风一吹,又冷得一个哆嗦。
因在天上飘了那么久,如今落地了,庄瀚学仍有种脚不沾实地的错觉,整个人像是踩在云上,轻飘飘的。头莫名地疼,疼得像要炸开。
庄瀚学仰起头,眺望蔚蓝的天空和城市建筑。
哪里的天空和城市看上去都相差无几。
他依然觉得很不真实,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几千里之外,跟秋哲彦依偎在一起诉说喁喁爱语,此时此刻,他却站在这里,要回到自己逃离了七年的生活。
出口有人接他。
是他家的专职司机。
庄瀚学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难受得不得了,上车以后就直接躺在后座睡觉了,说是睡,其实也不大睡得着,因为头实在疼。
司机把他叫醒。
庄瀚学现在浑身发烫,可是一丝汗都没出,但一下车,冷风一吹,他觉得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冷得他不停哆嗦,脑袋昏昏沉沉,稍微思考些什么就疼得厉害。比上车前还要严重。
妈妈亲自在门口接他“涵涵,我的涵涵,你可回来了。”
庄瀚学点点头,他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虚弱到让他自己都觉得吃惊“妈妈。”
妈妈看到他,皱起眉“你怎么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色这么难看。”
妈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么烫你发烧了啊”
庄瀚学觉得自己站不住了,他蹲下来。
妈妈心疼地拉着他“你这怎么回事啊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别坐在地上,我们去医院。”
到了医院,庄瀚学才知道自己烧到四十几度,还有些肺炎的症状,他吃了药,躺在床上打点滴,醒过来以后看到一个女人守在自己的床边,以为是妈妈,仔细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问了才知道是妈妈找的护工。
他看了一眼,继续睡了。
再醒过来,外面的天都黑透了。
护士进来给他测体温,温度还在四十度徘徊。
庄瀚学觉得自己真是遭大罪了,虽然他不爱锻炼、身子骨虚,可是也很多年没有病到住院了。
他找了一下床头,没找到手机,想了想,慢吞吞想起手机放在外套里,于是问护工他的外套在哪。
又问“现在几点了”
护工告诉他“十一点多了。”
难怪住院部走廊的灯都熄了。
护工把他的外套挂在病房的衣柜里,听从他的话,把手机取给他。
庄瀚学一看手机,登时间头皮发麻。
足有几百条来电未接显示。
全都是秋哲彦打来的。
完了。
庄瀚学想。
尽管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先斩后奏,回了家以后再电话具体地和秋哲彦说一说,可他没想到自己半道上突发疾病,直接倒在医院,一昏过去,醒过来竟然就已经是这个点了。
庄瀚学赶紧回拨了电话。
才“嘟”了半声,秋哲彦几乎是秒接了电话,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他听见秋哲彦心焦如焚地问话“你在哪庄瀚学。”
庄瀚学听到他的声音,觉得心口都熨帖许多,连病痛都显得轻了“我在家啊。我不是给你留了纸条吗我说我回家了,我爸妈家。”
秋哲彦说“你也不写清楚我还以为你是回我们的住处了,你知道我回来以后发现你不见了,豆豆也不见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回老家没事,你怎么把豆豆也带走了”
庄瀚学说“你上班那么忙,肯定没空照顾豆豆啊。那我把豆豆带回家了嘛。”
秋哲彦气死了“你也不写清楚,你知道我有害怕吗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庄瀚学虚弱地说“对不起了嘛。”
秋哲彦仍未消气,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庄瀚学卖惨说“我一下飞机就发烧了,我现在烧都还没褪,刚才护士妹妹给我测体温,还有398°,我现在医院住院,秋秋,我好可怜啊。你不信的话,我拍照片给你看。”
秋哲彦一瞬间什么气都没了“你生病了病得那么重吗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病的医生怎么说唉,你现在在哪我去看你。”
庄瀚学大方地谅解了他“没关系啦,昨天我又没生病,你想发现也发现不了啊。你不用来看我,我只是回趟家而已,等事情办好了,我就会回去了。”
秋哲彦问“办什么事”
庄瀚学说“我和你说过了啊,帮你拉投资呀。”
秋哲彦缄默了片刻,说“我还以为你是在说笑呢。”
庄瀚学说“我不是在说笑,我是认真的。小秋,你等着我,不管办不办得成,我都会再告诉你的。”
秋哲彦焦虑地说“没关系,办不成也没关系,你早些回来。都是我的错,我明知道你身体不太好,我不该让你陪我工作的,害你生病了。如果是这样,那我情愿不管公司了。我再找一份工作,给人打工,不至于养不起你的。”
庄瀚学想了想,竟然破天荒地说“小秋,我打算去工作了。”
秋哲彦愣了下“你要去工作”
庄瀚学“嗯”了一声,带着他一惯特色的懒散笑意,轻飘飘地说“我也养你吧。”
庄瀚学跟秋哲彦视频,秋哲彦看到他所在的地方确实是医院,知道庄瀚学没有在骗人,这下终于对“庄瀚学是不是逃跑了”这件事稍稍安心下来,但是又为庄瀚学生病而担心不已。
庄瀚学自己不以为然,和他说“就是这样啦,过了三十岁以后,我就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只是通宵了几天而已,就感觉要猝死了一样。唉,我二十几岁年轻那会儿,经常通宵,从没生过病。到底是我年纪大了。”
秋哲彦吃惊地问“你二十几岁的时候那么勤奋工作的吗”
庄瀚学哈哈笑“不是,是通宵泡吧、打牌啦。”
秋哲彦“”
庄瀚学向他保证“我每天都会给你发消息的,你不要那么担心嘛。我没跑,我真没跑。你等着,过几天就会有好消息了。”
秋哲彦想到早前庄瀚学跟他说认识一个生孩子的男人,他不信,又自称前女友是大明星,他也不信,结果竟然都是真的。
那这次呢
他想起庄瀚学当时夸下海口的模样,嬉皮笑脸地说“你等着,你看我给你借钱回来。一个亿够不够”
这会是真的吗
第二十四章
庄瀚学在医院躺了两天,终于退烧出院。
他一回家,妈妈就唠叨他“你看看你,跑出去那么多年,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终于舍得回来了”
“在外面累不累瘦成这样,一看就没有好好吃饭。”
“是不是苦死了”
庄瀚学泪汪汪地跟妈妈卖惨“是啊,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还老生病。妈妈,你能不能给我点零花钱”
妈妈给他一张卡,没好气地说“密码是123456,你先拿着用吧。”
庄瀚学一个开心,问“妈妈,这里面有多少钱啊”
妈妈说“三百多万吧。”
庄瀚学一下子失望“啊才三百多万啊”
妈妈给他脑门来了个板栗“什么才三百多万你还嫌少啊够你花一阵子了。”
是够他花好久了。
但是不够救小秋的公司啊。
庄瀚学困扰地挠挠头,他都已经跟小秋保证了,要是做不到,他哪有脸回去啊。
庄瀚学回家住了一天,没见着他爸,不过跟他离家之前也差不多。
吃饭的时候,庄瀚学问老妈“妈,爸去哪了啊”
他妈马上拉下脸“别提你爸那个老色鬼他去哪了,他还能去哪跑那个贱货那去了呗,呸,他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庄瀚学“哦。”
他妈对他只温柔了一天,第二天就翻脸了,像看他哪哪不顺眼,说“哦什么哦都这个年纪了,也不长点脑子。你回来是做什么的啊你可得帮着我给那对奸夫淫妇一点颜色看看。他背着我弄出个这么大的孩子出来,不就是想安个保险想让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花我的钱我呸,那野种才十八岁呢,你可不能连个黄毛小子都斗不过啊。”
庄瀚学在心底叹气,唉,这是什么麻烦的八点档大妈剧的豪门争家产剧情啊。
再说了,人并不是随着年纪增长脑子就一定会增长的啊,反正他不是。
不过,假如他想动用足够多的资金,不回公司是不可能的。
先回去再说吧。
小师父联系他庄瀚学,你怎么了啊我这几天闭关训练没上网,你怎么退网不做主播了因为你男朋友的事吗
庄瀚学大咧咧说这不是借钱实在凑不够吗我只能回家去继承家业了
小师父
庄瀚学也纳闷你不知道我的家世吗你爸爸没告诉你虽然我家没你们家有钱,但也有点钱
小师父你等等,我去问问我爸
过了十分钟,小师父回来回复他靠原来你家很有钱啊那你怎么早不回家
庄瀚学因为假如回家继承家业的话,就又要被关起来,说不清还会给我塞一个老婆让我生小孩,而且我那么蠢,要我管那么大的公司,我根本干不好
他觉得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他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如果是在一部商战电视剧里,他大概就是那种特别典型的愚蠢败家子反派吧把公司交到他手上,不出半年,就可以折腾破产的那种。所以他以前向来只老老实实地负责花钱,他花钱花得不算狠,照那个用法,八辈子也花不完。
他有时真的无法理解他爸妈,他们现在是挣了点钱吧,但在他太爷爷那辈还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地道农民,怎么现在就整得像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一样还讲究血统呢这有个屁的血统
他家一窝三个崽。
大哥二姐从小都是学校的模范生,他不一样,他的成绩只能说马马虎虎,跟哥哥姐姐没法比。
小时候爸妈看他的考卷,就经常摇头说“你大哥如何如何”“你姐姐如何如何”,然后叹气“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
庄瀚学哪知道啊你说这都是同爹同妈生的,他为什么就那么笨呢
庄瀚学去打听了一下他爸和小三生的那个儿子。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有些把他惊到了。
这小伙子不一般,今年十八,刚考上顶尖大学,一进去就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高考成绩和大学绩点也极其漂亮,再看看那证件照,长得一表人才。
庄瀚学想起他妈的叮嘱,不禁发愁起来,这可怎么打啊
不过毕竟他是成年人,他妈直接带他回了公司,把他塞进董事会里。
庄瀚学很想立即就拨钱给小秋,不过这样做实在太明显了,他得想个法子,隐蔽一些地做。
庄瀚学不在。
秋哲彦近来孤枕难眠。
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被庄瀚学抱着睡觉。
这几天,他心神不宁得难以全身心投入工作。
他知道庄瀚学是回父母家了。
可是庄瀚学并没有跟他说自己的父母家在哪,也没有给他介绍父母,他每次想问,庄瀚学都推三阻四、转移话题。这件事一天没弄清楚,就一天像是鱼刺一样卡在他的胸口。
昨天庄瀚学还兴高采烈地偷偷和他说“小秋,你再坚持两天,苦日子马上就熬到头啦事情已经成了一半,我觉得接下去也不成问题。”
秋哲彦烦心地问“你到底是去哪拉投资了”
庄瀚学含糊地说“我有一个亲戚,特别有钱我去哄她给你投资。”
秋哲彦问“你那个亲戚是男的女的”
庄瀚学说“女的。”
秋哲彦沉痛地问“你老实和我说,到底是亲戚还是前女友”
庄瀚学哈哈大笑“你想哪去了啊真的是亲戚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秋哲彦半信半疑,庄瀚学要有那么神通广大的亲戚,他大可给自己安排个活少钱多的清闲工作,至于在他们相遇时混得那么穷困潦倒吗
过了几天,庄瀚学说找了份工作,回去上班了,上班时间不能随便打电话,只有晚上能聊天。
秋哲彦难以接受“你怎么找工作不跟我说你要找工作也可以在我这里找啊。为什么要跑回老家去找工作”
庄瀚学说“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亲戚,她非要我去她公司上班。那我要求人家帮忙,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秋哲彦觉得自己想庄瀚学想得快发疯了。
只有晚上他们才能打电话,还不能说很久。
庄瀚学躲在被子里压低声音和他讲悄悄话,搞得像高中生早恋一样。
秋哲彦问他怎么回事,庄瀚学说“我暂时还不能让我爸爸妈妈知道我和男人在谈恋爱,我和你说过的,我哥出柜的时候闹得好可怕,要不是他跑得快,我爸能打断他的腿。”
秋哲彦只好暂且委曲求全了“懒虫,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庄瀚学小声与他说,像在他耳边说话“我把这边的事情搞定了就回去。”
他偷偷说“小秋,我也好想你。”
秋哲彦觉得自己小看庄瀚学了。
以前他总以为庄瀚学离开了他就活不下去。
现在庄瀚学只是稍微离开一会儿,快活不下去的却是他自己。
是他太自大。
没有他在,庄瀚学也很活得很潇洒。
但庄瀚学不在了,他回到家,感觉气温都降低几分,听不见烦人聒噪的笑声,也看不到死皮赖脸的笑容,实在太冷清了。
秋哲彦与朋友吐露自己的不安。
朋友说“你确定他真的不是跑了之前是看你已经被迷昏头,我们都不好说,你真的了解那个姓庄的吗他出生在哪他的父母叫什么他毕业以后的工作经历他的过往情史全都如何他有主动和你说过吗”
“他这个年纪的单身男人回老家投奔父母工作定居的意思太明显了吧”
秋哲彦问“什么意思”
朋友说“就是打算变回直男、娶妻生子的意思。直男就是那样。”
秋哲彦微愠地反驳“不会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大可不联系我啊但没有和我说要分手。”
朋友说“没和你说分手不就更惨了吗那不就是想两头抓吗既要老婆孩子,也不想跟你断了。你看,他连现在在哪工作在哪居住都不告诉你,他就是在老家结了婚你都不知道,然后再瞒着过来找你,你能拿他怎么样很多人都这么干,又不稀奇。”
秋哲彦笃定地说“可是他喜欢我他很喜欢我他那么懒惰的人,帮我干白活,还把他所有的钱都给我了”
朋友说“可能他确实喜欢你。但,他喜欢你是一回事,他必须得结婚是另一回事。”
尽管秋哲彦知道自己该相信庄瀚学,可依然无法遏制地恐慌起来。
他不能接受庄瀚学跟女人结婚的选项,却觉得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尤其是他的父母视同性恋为洪水猛兽,甚至不惜和优秀的长子断绝亲缘关系。庄瀚学那般软弱,999难以反抗父母。
庄瀚学迟迟没有回来。
公司这边却有了好转。
有一家风投公司主动投来橄榄枝,表示对他们公司的项目很有兴趣,想对他们进行投资。
双方初步商谈之后,秋哲彦要出差去s市,主动前往该公司,据说这是上面的大boss直接指名的合作,秋哲彦将会亲自过去感谢一番。
这大概就是庄瀚学说的那位亲戚了。秋哲彦想。庄瀚学那家伙,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出发前一天。
秋哲彦把这件事告诉庄瀚学“你现在是在s市”
庄瀚学爽快承认“是啊。”
庄瀚学开心地说“明天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秋哲彦想,明天谈完生意就能见到庄瀚学了,比起生意,他反倒更焦急想见到庄瀚学。
挂了电话。
庄瀚学打开自己的衣柜,挑选衣服和配饰,该穿哪一套衣服去见小秋呢果然还是打扮得帅一点比较好吧。
第二十五章
今天要去见秋哲彦,庄瀚学昨晚上没睡好觉,凌晨醒了一趟,然后早上七点又醒了。
干脆起床洗漱吃早饭。
有时候庄瀚学会想是不是他们家的风水不大好,所以他在家的时候睡觉都睡不安稳。
明明跟小秋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天天都睡得可香。
庄瀚学先去了一趟公司点卯。
自打回家之后,他妈把他塞回公司,但目前只能说是半个空职,没有什么权限。
公司里的人对他非常不放心,他这种关系户,一看就不靠谱啊。而且还有些人对他昔日的纨绔公子行径有所耳闻。
他的小秘书进来,把要审批的文件给他,他打开看看。
并不觉得轻松。
庄瀚学不敢盖章,他打起精神看文件,看看那几亿、十几亿、几十亿的流水,感觉责任太重了。
假如他做错判断,项目就会失败,项目失败,公司资产就会缩水,公司资产缩水,他们就必须裁员,公司裁员,那就会有很多要养家糊口的员工失去生计。
多少人的生活承载在这一张小小的纸上啊。
不知道大哥以前是怎么干活的,可怕。
如果非要他去管的话,那他和以前一样管一个小公司,也是可以的。
庄瀚学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对公司现在在做的各种项目一头雾水,他仔细地看文件,耐心地跟秘书问这问那,把人姑娘问得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他还没签文件。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
庄瀚学一个高兴,心想,是小秋来了吗
他接起电话,听见他爸的声音“瀚学你回来了”
庄瀚学顿时十分失望“嗯,我回来了,爸。”
他爸说“我昨天刚从国外回来,等下去公司。你怎么突然回家,也不跟我说一声”
庄瀚学说“我跟妈说了。”
爸爸没好气地说“你妈,呵呵你现在在公司干什么”
庄瀚学说“我在看文件”
爸爸立即说“你别动,那不是你能管的事。文件放着我回去看。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在办公室上网看看小说看看电影,这都无所谓,但公司的事你别乱管,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庄瀚学“哦”了一声“我知道了。爸。”
挂了电话。
庄瀚学跟秘书说“老庄总说文件留着给他看。你把东西拿下去吧。”
秘书勉强地笑了下“好的。”
庄瀚学也觉得怪对不住妹子的。
庄瀚学没心思在办公司玩,起码现在没心情,他往后一靠,靠躺在椅背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难得他想勤奋一下,但是根本没人期待他啊。
也好,他不干活,还有钱拿。
多轻松。
庄瀚学忽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他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他考了数学98分,全班第一,拿回家给爸爸妈妈看,希望能被表扬一下。
但是爸爸看完以后说“这卷子这么简单,你怎么连满分都没考到你哥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很少拿不到满分。你倒好,考个这样的成绩,还觉得很满意了”
后来他就变得漫散偷懒,反正就算很努力,也不会得到夸奖,不努力,也不至于太糟糕。
及格万岁,多一分浪费。饭照吃,觉照睡,活到一百岁
当时他们家有他大哥顶着。
庄瀚学琢磨着,别说他资质远不如大哥了,就算他是个聪明的,那他该怎么做呢要是他也特别努力勤奋,那不就感觉像是想要和大哥抢家产一样吗
没必要吧
一山不容二虎。
一家没有二主。
既然都已经有大哥了,那他这个小弟笨拙一点,才能让阖家团圆嘛。
瞧瞧,他多聪明。
谁能想到一直稳重的大哥突然跟真爱私奔了呢
把他本来想要偷懒到老的计划都打乱了,本来他应该可以在家舒舒服服地咸鱼一辈子的。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阴差阳错地认识秋哲彦。
他太多年不在公司,他爸还担心他跟老妈是一伙的的确是所以,不敢把公司的事给他管。
那如此一来,给小秋公司的投资,大概也难以直接经由他的手批下来啊,也不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数目。
庄瀚学挠挠头。
这该怎么解决呢
电话又响起来。
庄瀚学接起电话“啊,他来了,让他去偏会议室等我。”
秋哲彦现在十分忐忑不安。
这次会面的结果将决定他的公司的存亡,极其关键。
但更令他不安的是,会面结束之后他要去见庄瀚学,庄瀚学却没告诉他在哪见面,说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到时候,都什么时候了
庄瀚学到底想做什么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昨晚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见和庄瀚学约在一家咖啡店见面,庄瀚学带着一个女人过来,抱歉地对他说“对不起,小秋,我要结婚了。”
他吓醒过来,好不容易再次睡着,然后又做了个新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去参加庄瀚学和江若芸的婚礼,他们如金童玉女一样好生般配,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他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抓住庄瀚学问为什么要离他而去。
庄瀚学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是拒绝过你的求婚了吗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呀。”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
既然庄瀚学跟人家的关系这么亲密,那他得到一个轻松的职位也不难吧这岂不是很符合他想当咸鱼的梦想为什么他们相遇的时候,庄瀚学会沦落到那么穷困潦倒的田地啊
秋哲彦这次是带着另个下属一起过来的,合作方的人先上了几杯茶,然后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对他说“是秋总吧”
秋哲彦起身寒暄,互换名片。
男人说“稍等一下,总经理已经过来了。”
秋哲彦礼貌地微笑“好的。”
他以为会是庄瀚学说的那个女性亲戚,照他的说法,大概是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女人。
秋哲彦做好了准备。
秋哲彦一转头,看到进行了磨砂处理的玻璃外面有个看上去很是熟悉的身影经过。
等等,这个模糊的人影看上去怎么那么像庄瀚学
秋哲彦揉了揉眼睛,皱起眉,觉得自己是不是幻觉了
秋哲彦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庄瀚学,他心想,是不是自己想人想疯了。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激动得下意识站了起来。
会议室里其他人因此动静,齐刷刷望向他“秋总,怎么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大家又都转过头,去看刚进门的男人。
秋哲彦完全不敢去认。
这个男人长得和庄瀚学一模一样,但是却完全不像是庄瀚学。
庄瀚学应当是微微驼着背,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吊儿郎当,总是像没睡醒一样懒散,眼角眉梢无时无刻不挂着笑意,如冬日阳光一般让人觉得舒服温暖惬意的男人。
而不是他眼前这个,脊背挺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头发上抹了发胶,精致规整到一丝不苟的精英白领男士。
秋哲彦呆立原地,他张了张嘴,没发出一丝声音,他本来想叫庄瀚学的名字,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秋哲彦甚至很荒唐地想。
难道庄瀚学有个双胞胎兄弟,他的兄弟是企业高层精英,而他随心所欲的生活像电视剧不可分割里的两兄弟
庄瀚学就是去求了他的这个双胞胎兄弟
庄瀚学像是完全不认识秋哲彦似的,板着脸,微微颔首,眼神近乎冷酷,公事公办地和他打招呼,伸出手“您好,秋先生。”
秋哲彦与他握手,眼睛一眨不眨,愣愣地盯着他的脸“您好,您是”
庄瀚学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名片盒,从中抽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他“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总经理,庄瀚学。你叫我庄先生就好了。”
连名字的读音都是一样的吗
秋哲彦“”
他低头看一眼名片,职务上面的名字写着就是庄瀚学的“庄瀚学”。
秋哲彦“”
他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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