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新的工作有了眉目,第二天下午,织田深雪幼儿园放学后,织田作之助骑车先送她到家门口,然后掉头前往离家不远的超市。
这家超市的规模并不是附近最大的,他们也很少会在这里购物,因为商品的质量和价格都相对较高。
“开门的时候小心,别被钥匙砸到脚了。”把织田深雪从自行车后座抱下来的时候,织田作之助说,“我二十分钟内回来。”
不怪他不放心,年纪小是一方面。除此之外,“钥匙砸到脚”这种事,上周织田深雪刚刚干过。
万幸没什么大碍。
“知道啦知道啦,阿助你就像念咒语一样。”织田深雪撇了撇嘴,但也没反驳的意思,“不许迟到哦。”
红铜色头发的少年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完全不放心。但他还没能继续说点什么,就被女孩抬手按着后背接近腰的位置,半推半妥协地转向了自行车。
“预备——上座位,踩脚凳,握车把,走你~”
织田深雪说着自己前几天刚在幼儿园耳濡目染的串词,摆出了老鸨送客的标准姿势。
看着少年连人带车消失在小区的拐角,织田深雪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书包的一侧,装着钥匙的地方。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自己家门的楼道,刚刚走出去一米——
“喂,我们真的……就这么回去吗?”
从住宅楼的另一侧、和织田家两人过来时相反的方向,有三个男生一边交谈,一边朝这边走了过来。
织田深雪的脚步一顿,在原地停留了两秒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直到两只脚都踩进一楼的楼洞,她呲溜窜进了门边的墙后,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走过来的是三个男孩子,十岁上下的模样,显然距离青春期还有一段距离。刚刚说话的是落在最后的那个人,样子有点眼熟。
或者说,这个声音和长相……织田深雪见过几次。
“怎么,绚也,你怕了?”位置靠右的一个男生说,同时转身看向自己的同学,语气变得有些不屑起来,“不就是让那家伙一个人安静几小时嘛,最迟到十点之前,我肯定会过去把他放出来的。”
“哇!信之介,你爸妈十点还让你出门?”
“切,懂不懂啥叫‘能走窗户绝对不走门’这条奥义啊?老子翻窗爬树都是练过的,就我家那个小二层,我十秒就能一个来回!”
“哇……”
接下来就是一些小孩子互相吹捧的话,大部分是织田深雪听不懂的彩虹屁。
女孩站在门边,看着几个人从街道这头吹到了那头。
因为年龄差异,她其实没能完全理解这几个人的意思。但织田深雪的记忆力很好,好到这几个没见过几面的人,她凭借声音和不算太近的长相,就认出了是谁。
——他们是隔壁志村家儿子的同班同学,而志村家刚满九岁的男孩志村转弧,是织田深雪的玩伴。
作为一个金盆洗手的未成年,织田作之助的就业之路并不算顺利。在过去的两年间,收入也一直不算稳定。
因此,作为一只十六岁的单身狗,他也没办法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照顾织田深雪。
万幸,隔壁的志村家帮了不少忙。
这是个六口之家,不过常驻在这边的只有两三个人。志村家的女主人名叫志村华子,父亲弧太郎因为忙于生意,织田深雪两年来只见过对方几次。
除此之外,听说志村弧太郎的父母住在几公里外的祖宅,志村华子会在周末的时候过去。而志村家的两个孩子,长女志村华比织田深雪年长七岁,今年已经升上小学六年级;次子志村转弧,比姐姐小三岁。
他们都在附近的小学上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志村华子才会离开祖宅,带着儿女在这边居住。
平心而论,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来说,这对姐弟都不难相处,但她还是更喜欢和自己年龄差更小的志村转弧。这个男孩子比他姐姐更加内向,却愿意认真地听深雪喋喋不休。
虽然她当时连话都说不太清楚。
由于四岁的年龄差,除了放学(幼儿园)之后一起玩耍的时间,他们没什么机会接触彼此的其他圈子。深雪刚才看到的这三个,也是她见过的寥寥几个志村转弧的同学了。
印象不太好的那种……“同学”。
“……说起来,废楼真的是个宝地,下次我们可以在那里玩‘警匪游戏’!”几个人快要走到路的右侧时,其中一个男生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拔高了几度,“嘿嘿,今天就当那小子帮我们提前探探路吧。”
“便宜他了。”
“就是就是。”
“……”
男孩们交谈着彻底走远,留下空气中一串欢乐的笑声。织田深雪盯着他们转过弯之后,从楼道里探出身体,然后三两步跑下楼梯。
“废楼”……这个名字,她也是知道的。
那是小区一角的一栋废弃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推平或者重修的旧砖楼。
孩子们不会去研究背后的原因,那是大人才会做的事。他们只知道这是一栋新的堡垒、基地、探险的场所,充满了未知的刺激。
本能的,织田深雪并没有去敲志村家的门,她知道这几天志村家的男主人回来了。而志村转弧的情绪明显不太好,就像他曾经对她说过,非常讨厌他的父亲。
当时他边说边挠脖子,右边脸上有片转为淡黄的淤青。织田深雪盯着那里看了会儿,然后问他:
“他打你了吗?”
志村转弧愣了一秒,然后看着她。
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玩耍了大半年,织田深雪刚刚过了四岁的生日。志村转弧本来不觉得她会发现什么,毕竟他自己是从小挨打挨出了“经验”,才能分辨出伤口或者类似的痕迹。
但他的同学们,在三四岁这个时期,几乎对这些没什么概念。
偶尔挨顿打,也不怎么记得住。
织田深雪不知道对方怎么不说话了,也没想到应该追问。她的思路很自然的顺下来,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那片淤痕。
“我爸爸说,这个颜色的话,应该明后天就看不出来了。”
由于织田作之助的自己都没成年,周围的人经常搞不清他俩的关系。为了降低“兄妹相依为命”的传言带来的安全隐患,织田深雪在外面的时候,基本是喊爸爸的。
如果不是需要报实际年龄的场合,织田作之助也尽可能假装成年人。
反正他长了一张注定喜当爹的脸。
对于深雪“我爸爸说”的说法,志村转弧表示接受。就算他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了负面的情感,但作为一个七岁的孩子,他依然本能地认同着“家长的权威性”。
“原来织田叔叔还会告诉你这个啊,他真厉害。”志村转弧有些羡慕,然后想起织田深雪最初的问题,“这次没有,是我往客厅跑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茶几上。他……前天本来要动手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地上滑了一跤。”
虽然知道并不合适,但男孩的脸上,依然出现了努力忍住的高兴表情:“好像摔的不轻。妈妈说需要休养几天。我还听到她说,什么‘报应’之类的。”
织田深雪茫然:“那是什么?”
两个年龄加起来还不够上初中的小朋友对脸懵逼,但并不妨碍彼此为这个结果感到愉快。
那是志村弧太郎上次回家时发生的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志村转弧的心情一直很好。
至少在织田深雪的记忆中,那是男孩第一次走在放学路上时,哼起了某段不成节奏的小调。
……要是这次回来之后,志村叔叔能再摔一跤就好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去找到小转才行。
五岁的女孩想,踩过水泥路的边缘,朝着记忆中废楼的方向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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