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鲜血滴落下来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整个空间就像是被凝固一样的满目死寂。大银幕上的电影依然停留在黑影涌动而出的瞬间,周围的灯光却集体暗淡了下来。观众席上那些满目恶意的“人”, 表情同样停留在动作的前一秒。
包括站在她面前,手指保持着将合未合状态的青年。
死柄木弔。
织田深雪看了他两秒,把打空的枪丢在一边,又从手肘处摸出一把匕首。
片刻之前, 她瞄准了“太宰”的心脏开枪;而这一次, 刀尖对准了面前青年的咽喉。
可惜, 在彻底扎下去的瞬间, 被另一只手阻止了。
扼住匕首的手指修长洁白, 骨节的弧度都是少女所熟悉的。但织田深雪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或者不如说
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冰冷了。
在这凝固的空间里, 除了她之外,此时就只剩下一个活物。在她丢下手枪的时候, 这个人还站在数米之外,被洞穿的心脏晕出鲜红的血。
而一秒之后, 他已经瞬移到了少女的面前。又在她的刀尖穿透人体之前,以手阻拦了这足以致命的攻击。
“戏演到这里, 演员也该摘下面具了吧。”
僵持了一瞬之后, 确认无法继续攻击, 织田深雪开口说。
站在她面前的人、这个世界的“太宰”, 或者说, 披着太宰治外皮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缓缓放开了手。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指被开刃的刀锋割出一个口子,淌出一线细细的血丝。
当那只手移开的下一秒,上面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像是幻觉一样的消失不见了。
如同片刻之前,织田深雪射出的那颗洞穿他心脏的子弹一样。
“很好,你终于不再扮演了,”少女看着他瞬间恢复的伤口,目光扫过手指与心口,露出了彻底洞悉的眼神,“我想想除了书之外,我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名字可以称呼你”
与其说是没有,不如说,她根本懒得考虑这个。
眼前的“太宰”沉默了几秒,然后整个人如同重组一样开始改变外形。当“它”的模样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织田深雪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她自己的脸。
少女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气笑出声“劳驾,能换一张脸吗”
“我没有自己的模样,”书看着她说,“不是那个男人的脸,就只能是你的脸。”
“”织田深雪。
“算了,就这样吧。”
最后,少女勉强地回答。
比起对方用自己男朋友的样子,她宁可看着另一个自己。
两人或者说,一人一非人站在被禁锢的空间里,无声对峙了片刻。最后书先说话了“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它在提问的时候,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透出隐约的困惑。织田深雪看了它一会儿,最后收回了横在彼此之间的匕首。
“我没有义务解释吧。”她说。
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比双胞胎更加相似的长相。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心情舒畅,何况眼前的这个家伙,在各种意义上都能被称作始作俑者。
书眨了眨眼。
“算了,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在不到两秒的凝滞之后,织田深雪突然改了主意,“不过只有我回答可不行,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书没怎么迟疑“可以,不过我要先提问”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由异能力创造出来的”
这句话从它的口中吐出的瞬间,整个空间都仿佛震颤了一瞬。就像是窥探到造物主口中的“真相”之后,这个世界因此而缄默战栗。
唯一没有显露出惊讶的,只有站在书对面的白发少女。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相信过这里的任何东西,毕竟这可是敌人弄出来的世界。”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织田深雪摇了摇头,“不过,我真正确认了这一点基本上,是到今天首映式彩排开始的时候了。”
书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看起来有些惊讶。
最初被塞进这个世界的时候,在那个虚假的“太宰”出现之时,织田深雪就产生过与异能力相关的怀疑。
不过那只是随意的发散,她相信有人拥有“一书一世界”的异能力,能够创造一个完整的“故事”,并且决定困入其中之人的生死。
但是,那两个人不对劲。
这个世界的“太宰”和“中岛敦”,实在真实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就算和织田深雪认识的本人相比,都没什么明显的区别。
无论是多么可怕的异能力,依然是“属于人类的特殊能力”。这种能力是有极限的,就像人可以信手捏出泥偶,却无法给予它们真正的生命。
那是属于“神”的范畴。
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两人之外,织田深雪接触到的每一个人,几乎都保留着纸片模板一样的僵硬感。
无论是拥有她熟悉外表的“折原临也”,或是其他陌生的对象。即使刚刚接触时察觉不到异常,只要稍微有些来往、或者只是闲聊一番之后
他们总会有意无意的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
“蹲在家里的那几天,我偶尔会出去买东西,也会和商场或者小店里的人聊几句。”织田深雪说,回忆着当时遇到的情况,“只要谈到未来、或者有些冒犯的涉及到个人的信息,他们的话题都会转移到某些神秘学方向的东西上。”
比如说,他她最近正在看某本讲述古神话的书籍、家里的孩子最近喜欢和朋友玩儿什么深海游戏、听说前段时间某地出现了奇怪的传闻诸如此类,几乎没有什么例外。
一个个看过去,就像冒险游戏里线索的nc。
和他们比起来,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和“中岛敦”,真实到足以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
所谓物极必反,织田深雪最初的怀疑便源于这里。差不多也就在那几天,她遇到了自家咕噜噜的男朋友。
当她确认了“黑泥”就是太宰治的瞬间,对于这个世界的构成,少女彻底起了疑心
毕竟,她男朋友的异能力,可是「人间失格」啊。
“当然,我也有过其他的猜测,毕竟他当时那个样子,怎么说都和正常搭不上关系。”织田深雪说,“比如说,也许是十年火箭炮的副作用;也许正因为他异能力的影响,才会在这个世界变成了怪物但最后我发现,其实没必要想那么多。”
她说着看向书,对方的表情有点茫然。织田深雪没再解释,但她确实没说谎。
有一件事是真的和她过去、现在或者将来认识的某些心眼比藕片还多,玩个游戏都能无限套娃的家伙比起来,织田深雪确信自己只是个傻白甜。怼聪明人的事就让聪明人去做,傻子只要选择是和否就够了。
就像太宰治之前说的,“只要做你想做的事。”
那并不是一句无意义的安慰。
“我知道你和中岛敦有问题,知道这个世界绝不是某种纯粹的异能力。但在今天之前,我其实不清楚你们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里其实是融合了书的一部分。”
她耸了耸肩“不过现在,我都知道了。”
答案在哪里呢就在几分钟之前,由他们亲自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世界并非由异能力构成的小说,至少不完全是。“书”将它作为模板,将自己的力量投入进来,甚至很可能和另外一些人,达成了各取所需的合作。
“这几天在家里,应该说,和太宰在一起的时候,我似乎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少女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太宰用某种办法传递给我的,或是受到你的影响,所以记忆恢复了一点”
“所以,就在刚才,我知道你是谁了。”
书“”
如果它能够摆出真正的表情,现在大概会有点狰狞。
织田深雪并不想体谅对方的心情,甚至笑了一下“那么,现在该我提问了我可以想像出你模仿成太宰的模样,但是死柄木为什么会是中岛敦”
这是她最大的困惑。如果没有提前察觉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就在刚才,织田深雪未必能躲过对方的攻击。
“为什么不能”
书回过神来,不知道有意还是故意地反问。
“他没有那个演技,”织田深雪说,也懒得和书绕圈子,“虽然我一开始怀疑他的身份,是因为这个中岛敦太像个人了。不过,如果这是小转他自己的演技的话,我一会儿就把太宰治活吃了。”
毕竟还残留着以前的习惯,她不知不觉就念出了“小转”这个名字。少女微微停顿了一秒,但还是照常说了下去。
就算足有十年不见,对于自己昔日发小在伪装方面的天赋,织田深雪还是非常心中有数的。
“你说的没错,”书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所以他并不是演技,而是人格的投射他并非自愿进入这个世界,因此和你一样,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我。我暂时屏蔽了他所有的记忆,灌入中岛敦这个个体的意识,可以在几天内紊乱他的自我认知。虽然很快就会反弹,但也够用了。”
它说到这里,似乎还有点遗憾“要不是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承受这种力量,这个世界的人偶们也不会只是个空壳。”
“”
听着对方这番轻描淡写的话,织田深雪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就是“书”的力量吗
甚至于,可能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
“好了,说到这里,该说说我们的事了。”大概是自认为完成了有问有答,书重新看向面前的少女,“对于我找上你这点,你似乎完全没有感到惊讶。”
织田深雪看着眼前的非人之物,两双极为相似的瞳孔对视在一起,却分明倒影出截然不同的事物。然后她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吧。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那不重要。”
“”
“我不知道太宰曾经用你制定了怎样的计划,你现在又打算做些什么。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比如说,拖延时间什么的。”
织田深雪说,用词简直坦然到过分的程度。书稍微愣了一下,下一秒就听到从耳边响起、幻觉一样的“咔啦”声。
它低下头,看到从自己心脏处绽开的,仿佛瓷器裂解扩大的痕迹。那痕迹越来越深,裂出无数道长长的口子,逐渐向周围蔓延扩展,最终遍布了它的每一寸皮肤。
从内里缓缓投射出来的,是彩虹一样七色的光点,又在融合的地方折射出刺眼的白光。周围的一切重新开始波动起来,空间也逐渐消解了凝固的状态,褪回它最初最寻常的色彩。
时间重新开始流淌,世界再次变得鲜活起来。在名为“书”的存在挣扎不定的视线中,少女叹了口气
“毕竟,彭格列的十代目要掐着点子假死,也是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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