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和幻象是必须被区别开来的事情。
对能够自由掌控自己身体的我来说更是如此。
其实意识朦胧之间我已经想起了前世的许多事情了。
比如, 我自身拥有的危险性极高的个性曾经给我带来怎样的噩梦。
随着可笑荒诞的个性社会持续发展, 杀伤力极高威力很强的个性也开始逐渐增加。持有者轻易便能够剥夺他人性命而不会承担任何伤害。
可我的个性又与他们不一样。
因为我的个性总会在伤害别人之前伤害到我自己。
它并不友好。
年幼时我曾经幻想着自己能成为像欧鲁迈特那样拯救他人的英雄。因为重力出拳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只要加强我拳头的劲力便可以了。于是我兴致勃勃对着沙袋尝试了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大力量。
结果是沙袋没事, 我的整个手臂都废掉了。
没有被加强的肌肉神经组织支撑不起那样重的力道,骨骼也在挤压之中变形甚至粉碎。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的身体被我挥出的拳头带动跪倒在沙袋面前。即便是后来失去了劲力之勉强给予沙袋轻轻一击,物体碰撞后随之向着我反弹的力道直接成为最后的一根稻草,彻底震碎了我的骨头。
这疼痛刻骨铭心。
纵然我极不熟练的立即阻断了一切触觉神经的回馈, 那一瞬间足以让年幼的我崩溃的疼痛依旧已经迅速席卷了我的大脑。
可是断绝了感官依旧十分可怖。
我的个性是对自己的绝对掌控, 所以不用思考我便能清晰的意识到我的左手臂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血管已经全部破裂了,所以血液失去了流动方向只能顺着引力向下渗透。碎裂的骨骼依旧保持着可怕的坚硬程度, 有些残片割开了我的肌肉深深的扎了进去。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感受不到痛觉依旧好可怕血液还在流动已经开始渗透肌肉了好可怕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
年幼的我一时间忘记了要去治疗自己的左手。我只记住了那样沉重尖锐可怕的痛觉, 还有那在砸向沙袋时沙袋给予我的反击力道。
伤害别人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伤害自己。
我终于明白爷爷的意思了。
攻击伤害别人是不对的。
还好我的个性能够轻易治疗这种程度的伤,否则我可能就会直接由于那时的粗心大意彻底失去左手臂。爷爷把我痛骂了一顿,满脸恨铁不成钢。
他是最先看透我个性本质的人。也是和别人不同一直为我的个性惋惜的人。
爷爷说有得有失, 我纵然因为这个个性变得强大,却也因为这个个性失去了很多。向着不甚明了的未来努力发掘自己的极限不断突破自己磨练自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可是我早就失去了那些乐趣。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极限。
比任何人都明白再努力下去没有用所以可以轻易抛弃又或者说学会掌控一些技能不费吹灰之力, 爷爷说这并不是好事。因为疼痛才会让人警醒,疲劳才会让人休息, 突破才能让人振奋。我全都失去了。
我只会和别人脱节, 然后越变越麻木。
与其说是我掌握着我自己得到了最高程度的自由, 倒不如说我被世界的规则与常理所放逐了。
所以“我自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的一切都会比别人直观千万倍影响到我。
年幼时我因为跌倒擦破了膝盖。失去了一大片表皮的皮肤看起来狰狞极了。年幼的我觉得自己伤的太重了, 肯定没有办法马上就好。
所以它一直都没有痊愈。即便过了正常人体恢复期限, 它依旧残留在那里。
我觉得它恢复不了,它就没有办法恢复。
我觉得天冷了我肯定会被冻感冒的,所以我马上感冒了。
我觉得我睡不着,所以我有段时间一直辗转反侧。
我觉得不小心撞到桌子的伤口一定特别严重,所以我被桌角撞出了又长又深只有刀具才能造成的伤口。
我觉得我死了的话,我大概真的会死。
爷爷说我必须学会克己,否则我迟早会被自己的个性杀死的。
我必须克制自己一切不着实际毫无依据的发想,学会一切从理出发依凭现实。克制自己每一个无足轻重的念头。
这一点铃做的比我好多了。
如果说别人强大的个性对他们而言是双刃剑,使他们获得实力的同时也会让他们被人畏惧。那么我的个性就是一把只向着我的单刃剑。
它从来都只能伤害我自己。
或者说它从来都只能在伤害到别人之前先伤害我自己。
这把剑我不想将其对准别人也没有办法对准别人,因为它没有剑柄,握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刺穿了我的手掌。
但是也多亏了它,大部分时间我都不会感觉到疼痛。深深刻入我脑海的痛觉只有两次,一次是我不自量力对着沙袋挥拳时震碎我骨骼废掉我左手臂的疼痛。告诫了我永远不要去伤害别人。而我之所以感受到了疼痛是因为我当时对个性的掌握还不熟练,没来得及成功将自己保护起来。
一次是异常锋利的冷兵器嵌入我脖子的疼痛。血液的流逝使得大脑无法清晰思考,从身下蔓延而上的寒意仿佛已经侵入了我的骨髓使我根本动弹不得。
可是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我感受到了疼痛呢
我很快就从自己满手鲜血的状况意识到我已经失控了。我的大脑把幻觉替换成了现实,将仅存在我脑海里可怖的记忆重现了。
回过神来的我很快让血液重新渗入了皮肤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是什么大事,我还好好的哦。你看”我侧过头将已经恢复的脖颈展示给无一郎和已经转身凑过来的有一郎看。刚才那道深可见骨血迹蜿蜒的伤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我自己也很清楚这只能暂时安慰他们却不会让他们彻底放心。已经练习了剑术有一段时间得到不错成绩的时透兄弟两人绝对看得出来刚才那是刀伤。瞄准要害的刀伤。
有一郎皱着眉头,给了我个回去交待的眼神便继续去警惕源髭切了。无一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脖颈,确定无事后才松了口气再次牵起了我的手。
我发现源髭切的表情变了。
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刚才的游刃有余,连出自礼仪的微笑都无法维持。淡金发色的剑士紧抿着嘴唇露出勉强能被看作是忍耐的表情。到了这种程度我依旧读不懂他的真实情绪。他的眼眸深邃却沉稳,闪烁着莹光却将一切情绪深深掩埋。我能看到的不过是他想要展露出的自我,温和而有礼。
可是神情举止能欺骗他人,言语口吻能欺骗他人,源髭切周身环绕的森冷气息却绝对不可能骗人。那些正是揭露他原本相貌的线索,也是迫使我的潜意识不断旧事重提警醒着我不要靠近他的原因。
他的目光随之下移刻意避开了与我的对视。可我很快又发现那不具温度的目光黏连在我腰间香奈惠的日轮刀上不曾挪动,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
“之前多谢你和你的同伴搭救,回报一事我会后日联系原花柱蝴蝶香奈惠小姐的。”
既然他能来参加最终试炼,主公那边一定就有他的信息。到时候劳烦忍或者香奈惠去要联系方式在和我商量怎么报答就行了。
我根本不想与他再做更多接触。
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负责最终试炼的主公家的两个孩子有了动作,开始宣布试炼规则。
源髭切不得不将自己的回应咽了下去。知晓他藏的太深以后我便再没有去注意他的表情,此时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最终试炼的规则上了。
试炼很快就开始了,我摸了摸无一郎和有一郎的头,随后踏入了那屏障一般无穷无尽的紫藤花。
一进林子我便直接加快了脚步。我能肯定那个叫源髭切的对我有奇怪的执念和熟悉,但我根本不想再和他碰面了。在这个讨厌的家伙跟上来之前我跑的越远越好。
老实说我对他本人其实没有什么太大意见,毕竟他曾经救过我和香奈惠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我只是讨厌与他接触后扰乱我心神的那些回忆、情绪还有疼痛。我能肯定我们两个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和真正的四十九院珊瑚有什么联系。
首先四十九院一直单身不可能是男朋友,其次四十九院没有姓源的亲戚,也没有什么姓源的朋友。四十九院生前还在一直练习着剑道,也没有多讨厌冷兵器,顶多就是觉得这种会取走伤害他人最直接代价的工具太狡猾了而已。爷爷的门徒大都因为爷爷不喜欢张扬的缘故从来没有在外提过我们家的事情,可那些人我姑且还是有见过面的。没有这个叫源髭切的家伙。
所以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情不自禁在心里抱怨着。我现在还不得不开始考虑该怎么在无一郎和有一郎面前解释刚才的事情了这怎么解释的清说什么因为前世大概是被刀砍死的所以看到那个奇怪家伙以后记忆错乱又以为自己被砍了吗说不出来啊
等等等等,关键问题来了四十九院后来对个性的掌握已经很熟练了,可为什么四十九院死的时候还那么疼啊我明明已经能够做到在预感到自己要受伤的前一秒直接切断神经反馈了这是说明四十九院死的不明不白吗个性失控人为操控虽然我也知道我对我自己很糟糕,但我也没有糟糕到放弃我自己的时候还不给我自己个痛快吧明明我只要把自己的心跳停止掉就好了,对我来说很轻松的。
对啊,直接停掉心跳就好了为什么还要
有刀光在我眼前闪过。
冲我扑过来的恶鬼瞬间倒地,身形开始消散。
淡金发色的剑士抬手收刀,表情淡然。
“珊瑚大人,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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