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修习剑道四年,手指有薄茧。
2、异能力可恢复伤口,是否可恢复逝者身上伤口,待定。
福泽谕吉看过夫人的遗体。
苍白、美丽,就像是睡着了,但像他这样的人,对血的气味十分敏感,津岛夫人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味,像是被擦出了一道伤口,伤口的出血量应该不大,却是存在的。
但她离开时,身上是好的,和服上没有一丝破处,脖颈洁白。
福泽谕吉不确定津岛修治有没有闻到血的问道,他知道对方比一般孩童,不,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聪慧、敏感,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当他从夫人房里走出来时,像是一缕幽魂,脸比月色还要洁白。
很不正常。
他斟酌着,在“2”之后落笔:疑似杀害津岛夫人。
至于“3”,虽然有损阿重小姐的声誉,却也是事实,在做推理时不得不考虑在内。
3、乃是津岛原右卫门情妇。
……
[我知道父亲做了什么,母亲做了什么,阿重做了什么,但我装作不知道。]
津岛修治又在钢琴上敲击了几个键。
他家古怪也不古怪,分明是日式的建筑物却在一间大屋子里放了架钢琴,他得学习这门从西洋传来的高雅艺术,即使他一点儿都不喜欢。
“咚咚——咚咚——”他按键按得很轻柔,据说弹与爱相关的歌曲就应该这么按,老师是这么教导他的,而津岛修治也具有点儿音乐天赋,即便他不喜欢这首曲子,天生就知道怎么弹奏。
“真~难~听~”太宰治拖长了声音说,大白天的,他就开始酗酒了,跟津岛修治坐在一个房间,手边放了台矮桌,上面立三两瓶酒,洋酒跟日本酒放在一起,尽是些高度数的,他看上去醉醺醺的,但又似醉非醉,扯着嗓子跟津岛修治撒娇,“弹点有意思的,或者要是不想弹就别弄了。”他说,“我最讨厌钢琴了。”
津岛修治都不看他,好像身边有团大型垃圾。
“说实在的,其实我更喜欢小提琴,但母亲对那个感觉一般,甚至有点厌恶,她觉得小提琴唯一的作用就是给钢琴伴奏,天知道这偏见是怎么来的。”他说,“这好像就证明了我跟母亲天生的不对盘似的,她喜欢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她不喜欢。”
“不过人大抵都这样,反正我也厌恶母亲,就跟她对我一样。”太宰治兴趣上来了,他兴致勃勃问津岛修治,“要听我拉小提琴吗?”
津岛修治轻柔地回问他:“你难道要我给你伴奏吗?”接着敲出一连串的音符。
“别傻了。”太宰治说,“只是让你听听,都不喜欢钢琴了,能弹得多好?而且我讨厌别人给我伴奏。”他说,“我的音乐是我自己的事。”
房间里就有小提琴,不是用的,是做收藏品,太宰稍微调试了一下,就自顾自地拉起来,音符就跟他这人一样,跳跃得不行,但又确实好听了,填满随心所欲的段落,津岛修治听了竟也觉得不错,仿佛能从中听出太宰灵魂的声音。
似乎很自由,又被什么压抑着。
“我母亲很爱我。”津岛修治说,“她一点儿都不憎恨我。”太宰治的音乐忽然变得轻柔,似乎在鼓舞他接着往下说,“阿重好像也很爱我,但跟母亲有点儿不同。”
“那个男人就不用说了,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他说,“但同时老师对我不错,泽川管家也是个很好的人,他会背着其他人给我塞蟹棒,据说在正常人家,爷爷都会这么对孙子。”
“你说怎么办,这群人互相杀了起来。”津岛修治的眉眼不再冷淡,他笑了起来,那笑容有点儿诡谲,让人看了想打冷颤,“母亲先用他的异能力杀了教授与泽川管家,她的能力是夜叉,反正你知道,第一个被做成夜叉的是阿重,第二个是惠子的妈妈。”
“母亲很小时候跟我说过她的异能力,她以为我肯定记不得了,只有怀揣强烈嫉妒心的女人的灵魂才能成为夜叉。”
“杀人的原因我也知道,母亲觉得自己要死了,希望死前能让我觉醒异能力,父亲肯定跟她说了什么,搞不好我还在自欺欺人的父亲也猜到了凶手,所以才一言不发。”
“其实就算阿重不动手,母亲也快要死了。”他话锋一转,又揭露了新的真相,“她只要化作一次夜叉,身体就会变得更差,所以她宁愿铤而走险把其他人变成夜叉,但那对母亲也有伤害,如果阿重不动手,最多只能活三天。”
“阿重的异能力也对我用过,其实不是治愈,只是消除小范围内的伤口,她用刀划破了母亲的脖子,又把伤口消除了,屋子里有点血味,银狼先生能闻出来。”
一曲终了。
“那你是想干什么。”太宰治背对津岛修治,后者只能看见他向阳的修长的身影,“是想跟我显示你的聪慧与通透吗?”
“不。”津岛修治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废无用功了。”他说,“我早就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银狼先生帮不了我,我也不需要帮助。”
“所以不管你想干什么,别再把其他人拉下来,都是没意义的。”
……
后院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
[是谁在弹奏?]阿重的脚步轻缓,[肯定不是修治君吧,修治君喜欢钢琴啊,而且练了那么多年,我还没有听说过他会啦小提琴哩。]
[但不管是谁演奏的,真的很好,即便是再不喜欢古典音乐的人,都会因此而喜爱上这门高雅的艺术吧?]她咧开嘴唇,比樱桃更小的口擦得血红,像是夜叉痛饮他人的血。[我真感谢演奏的人啊,最好能演奏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直到原右卫门先生离开为止。]
门是开着的。
原右卫门先生背对她。
刀刃闪寒光,切入的角度同切入善壬教授脖颈的角度一模一样,倘若说有什么区别,只是她那时化身夜叉,浑浑噩噩,后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而杀死原右卫门先生,则是出于本身的意志。
[你爱过修治君吗,原右卫门先生?]
[好恨啊为什么要让我照顾修治君,为什么要买下我,夫人已经在了还把我留在身边,异能力有那么好吗,让我去照顾夫人的孩子你究竟在想什么,无数个日夜我想要杀死他,就跟我想要杀死你一样。]
[我舍不得你原右卫门先生,我甚至是很爱你,但我真的好恨我好嫉妒夫人我好憎恨你我又好爱修治君,你怎么能那样对我你又怎么能那样对他,无论是为了谁,我都要杀死你跟夫人。]
她的思想实在是太驳杂,心中的情感又不容易辨析,夜叉几乎是从背后环绕着她,在落刀的瞬间,阿重妒火中烧,却又不能切实分辨清楚,自究竟在恨什么在嫉妒什么。
她更在意的到底是自己作为情妇,日日出现在正牌夫人身边?
还是津岛原右卫门视她为无物?
是被安排去照顾了夫人的孽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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