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小说:英雄失格 作者:浮云素
    “来说说看吧。”太宰治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他好像对种田即将说的事情不感兴趣, 却怀抱着“听听也无妨”的宽容心态, 倒是津岛修治他悄悄把耳朵竖起来,似乎在等着听。

    津岛修治对新监护人的生活状态很好奇。

    [他就像个大学毕业后无所事事的文学青年。]经过半月的观测后, 他得出如此结论, [家里人的痕迹几乎是没有的, 灶台上无灶具, 只有碗筷与微波炉投入使用, 此外还有冰箱,他甚至懒得给自己下碗泡面。]厨房空荡得可怕, 至于原本应放餐桌的餐厅则被打通了, 与客厅连在一起, 略显空旷。

    客厅有一张茶几,一排长沙发,简直就是家具公司打折季时送的促销产品。

    [相较之下]津岛修治初来时就把视线黏着在厚重的茶几与其右侧的单人沙发上。两物件的品味与房内的其他设施又大相径庭, 太宰治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轻描淡写说, “啊, 那些啊, 是其他人送的乔迁礼。”

    茶几是夏目老师送的, 据说由某位大师打造, 家中连着八代都负责做橱具, 早先还曾为将军服务过, 稍后是华族, 这位匠人大师甚至还有艺术家的习性,要在家具背面刻字,津岛修治在家中空无一人时爬入茶几内层,见到了“山水重五十四”的字样,乃是作者的名字。

    茶几上放了一樽人形玩偶,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看,恐怖极了。

    至于矮沙发则是西洋化的,扶手前的金属球光滑圆润,靠背蒙刺绣布,绣工了得,只是一切都看上去太老,简直就是古董。

    “可能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产物吧。”太宰说,“反正也是别人送的,不用太介意。”他的表情有些微妙,“总之,因为维多利亚时代的小洋装是最复杂的,有足够多的蕾丝与缎带,他连带着对当时代的其他物品怀揣着不一样的热情。”太宰又喃喃自语,“从这角度来说,光是想到他是抱着怎样的审美品位挑选沙发的,就连坐上去的心情都没有了。”

    总之,他还算宽敞的客厅里填充这些来自不同国家风格各异的家什,还有些来自东方的山水画,名家打造的武、士刀,不合时宜的泰迪玩偶、俄罗斯彩蛋之类,都不是太宰会主动买的装饰品,津岛修治思索一番,只能得出[他的朋友性格各异,并且家底颇丰]这一结论,再多,又都不知道了。

    [他在刻意抹杀自己的存在。]津岛修治想,[否则房间里怎么会一点主人的痕迹都没有]

    再看工作,好像也有些扑朔迷离。

    “工作”太宰治仰头,后脖颈紧贴靠背椅的顶端,他向后仰头,舒展身体,鼻与嘴唇中间那段凹陷处放了支笔,只是最普通的签字笔,在他的人中处艰难地保持平衡,摇摇晃晃、颤颤巍巍。

    “唔,真要说的话,其实我做过许多工作。”他说,“譬如拯救世界的英雄啊,协助警方的名侦探,轰动文坛的作家之类的,因为做过太多的工作,反而不能说哪个才是主职了。”

    寻常人听见太宰治的话,都会觉得他在幻想,在说假话,但不知怎么的,津岛修治却模糊觉得他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说假话。

    “不过谈起这问题,有人告诉我,只有是自己喜欢的、想要主动做的工作,才称之为工作。”他总是这样,回答着回答着就偏向了另一个话题。

    “从这角度来看,我似乎又没什么工作了,最多不过是把自己称为文学士吧,闲暇时写点庸俗的文字。”他摊开双手,眼睛却只直视孩子,“毕竟,我几乎就没什么工作是基于自身意愿做的啊,”他困扰地说,“我倒是正在尝试着以自己的意愿而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但实现它实在很难。”津岛修治觉得这些话可能是他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说个自己听,让他不要重蹈覆辙。

    [这可能吗]想着想着,恶意也在他的心中弥漫,[他该不会以为我跟他有一样的名字,就要是完全相同的人吧,他是他我是我,倘若觉得我们会变得一模一样,就太自大了。]他这么想,也把双眼弯成月牙,“焉岛先生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说,“莫不是为了让我不要重蹈覆辙,成为与你一样的人吧如果那样的话,也太傲慢了,但要不是怀揣这些想法,又为什么要说”他简直叫太宰治焉岛先生,那是对方告诉他的名字。

    “是啊,为什么要说”他像是没察觉到津岛修治话中的刀光剑影一样,又用让孩子不愉快的虚无缥缈的语气说,“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只是不希望你成为跟我一样的人吧。”

    一、二、三、四、五、六。

    六张照片在太宰治面前一字排开,每一张都是正值壮年的军警。

    种田说“大概从一年前开始,陆陆续续有军警成员失踪,这本来不算大事,无论是在哪一座城市,军警的折损率都很高,你知道的,黑帮斗争、私人仇恨、还有战后创伤等等,不管哪一项都很容易导致失踪。”

    “但是他们不大一样。”种田说,“他们都是我看好的部下,能力出色,心性坚定,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拥有异能力。”太宰从善如流地接道。

    “是的,没错。”

    太宰问“他们失踪的共同性是什么”

    “没有。”

    “没有”

    “就是没有。”种田无奈地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以他们的异能力来说,就算对方是异能力者也有一战的余地,不可能什么声讯都没留下,但这事情偏偏发生了,他们的朋友、同事、邻居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城市摄像头拍到的最后一幕里也什么异常之处都没有,但他们就是突然失踪了,真要说的话,就像是被神隐了。”种田还挺喜欢日本传统文学,据说他以前还当过一段时间的诗人,在报纸上发表三两篇零散文章,又为探究世界的真谛,年轻时还当过僧侣,现在锃亮的光头,就是僧侣生涯的遗物。

    由他说出“神隐”两字,一点都不奇怪。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案件还一筹莫展”太宰治说。

    “可以这么说。”种田说,“一开始委托给普通警探调查,拖到今天还没有成果,前段时间重新进行了案件梳理后发现涉及到了部分异能者,那就得从普通案件中移出来了。”

    太宰却没轻易接受这番解释,他右手食指在嘴唇上一点一点“为什么不去找我的后辈试试”他语调轻松,与内容的秘密性相背,“就是绫辻行人君啊,听说他帮你解决了不少问题。”

    绫辻行人是太宰在社团里的后辈,他们是不同学校的,一个东大一个京大,但这俩学校的文学类社团办得同样有名气,推理文学社包含在文学社团内,学生时代曾有一活动,将二校学生并在一起,他俩就借此契机认识彼此。

    “饶了我吧。”种田露出相当头痛的表情,“你既然知道的话也就该明白为什么不能让他来了。”他说,“绫辻君的异能力才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正在反省期。”

    而且

    [找太宰解决这件事,本来就是绫辻君的提议。]

    [虽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提议了。]

    “唔。”绫辻行人脱下常戴的猎帽,他深受大侦探同时也是强大异能力者的柯南道尔先生影响,从学生时代起就以当侦探为志愿,听京大的其他人说,好像从入学起他就与福尔摩斯的帽子形影不离。

    种田拜访他时,他正在制作木偶。

    这是绫辻行人的爱好,他有一间地下室,专门藏世界各地搜罗来的木偶,其中东洋人偶站多数,还有些则是他自己制作的,几月前他曾寻访人形净琉璃的偶人制作匠,进一步深化了制作玩偶的技巧,便着手雕刻新作。

    他在毕业前夕退学,此后销声匿迹了一阵子,等太宰再听说他时,绫辻行人已经是名实打实的侦探了,就是不知为何总有奇怪的言论伴随着他,比方说,只要是被他抓住的凶手,都会死于非命。

    种田直接进门,坐在了客人的位置上,他跟眼前的青年打过几次交代,知道对方不会招待自己,他只要找个地方坐下,说明来意即可,最好还能用房间里的咖啡机给自己与对方冲泡一杯咖啡。

    种田分开俩嘴唇,绫辻行人就说话了,他只是瞥了年长者一眼,就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才与同侪吵架,因为我的原因”他连带着把自己的推理过程也说了出来,“每周一种田先生在开完例行会议之后都会来找我,因是例行会议,时间都是固定了九点三十分结束后出发,十点十五前后到达这里,现在是十点四十五,比以往晚了三十分钟,会议上茶水与咖啡,坐在你身边的人在喝过咖啡之后与你产生口角,因为说话太激动而唾沫横飞,参咖啡沫的口水点洒在你领口留下污渍。”

    种田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衣领,真有一个小棕点。

    “种田先生也十分激动,在争吵的过程中双手拍在桌案上,桌面上有烟灰缸,之前使用过后烟渍未得到充分清理,一小片洒落地毯,你的脚无意识踩在灰上,所以鞋侧面均匀地染上灰。”他兴致缺缺说,“最后,能让你争吵完之后就立刻来找我,一定与我有关,所以,是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处决我了如果哪天我推理出现失误的话。”

    他冷静得不像在谈论自己的死亡“考虑到我的异能力是绝对会让被揭穿罪行的犯人意外死亡,在使用这一异能力时势必会死无数的人,推理能力尚存时政府还会因为顾虑我的推理能力而持观望状态,不过一旦推理失败,就没有理由为我的异能力买单,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处理死亡现场了。”他正在雕刻人形的面部轮廓,“太宰治。”

    “什么”种田甚至没有跟上他的思维速度。

    “我是说,一旦我出了什么问题,无法进行推理,可以去找叫太宰治的人。”他说,“是我大学时代的前辈,一个相当”他竟然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相当万能的人。”

    [万能]种田很诧异,他想不到这两个字竟然会从对方口中说出来,他此生见过的天才人物不算很多,但绫辻行人榜上有名。

    “总之就是那样的人吧。”绫辻连手上的活计都停下了,全身心地投入思考中,“好像什么都能做,又好像什么都不会做,如果说你找不到人帮忙了,去找他也可以。”他说,“太宰学长一直无所事事,给他找点事情做反而是好事。”他说,“那人太聪明了,满脑子奇思怪想。”

    种田一脸若有所思。

    “怎么”绫辻行人问。

    “没有。”种田有些感叹,“只是没想到,绫辻君会这么说。”他思索两秒到底没有在措辞中加入了成年人的虚伪,而是一五一十说,“因为你也是很聪明的人吧。”

    “唔。”他又摆出了思索的姿态,“就推理能力来说,我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但是综合来看,说不定太宰前辈要比我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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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这种表情。”绫辻行人说,“总之,你看到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之后种田跟太宰确实产生了交集,绫辻行人所推荐的前辈帮种田解决了几项大小事,现在正好绫辻没空,案件也就落在了太宰头上。

    “我同意了。”他摇晃着腿说,太宰的腿很长,脚应稳稳踩在地面上,但他却会将腿伸直,上下小幅度晃动,“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就交给我吧。”他说,“所以,种田先生你能给予我多少帮助支援的人手或是可以动用的资料库之类”

    “支援的人手吗”他沉吟片刻给太宰写下两串电话号码,“如果有什么资料要搜集,可以打第一通电话,火力支援的话,打第二通电话。”

    太宰从善如流地将纸张收进口袋。

    种田离开前又说“最近,我在考虑一个组织的雏形。”他说,“是很有多异能者的组织,太宰君有想加入吗”他说得不清不楚,太宰治却已经了解了大概,包括组织的结构与职能。

    “再说吧。”他只是含糊不清地应和。

    “那么,就先告辞了。”种田说,“期待太宰君的好消息。”他将平放在茶几上的礼帽单手拿起,盖在头上,同时又慈祥地对太宰身边的津岛修治点点头,毫不在意刚才的话全给他听去了,“等津岛君长大,如果对我的组织有兴趣,可以来找我。”他说话时一派认真,轻视全无,俨然把津岛修治当成了大人。

    津岛修治只是笑,没说话,笑意不达眼底,等门关上后太宰治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很明显吗”

    “很明显。”

    于是津岛修治也不笑了,他眼角微微向下倾斜,嘴巴抿着,从脸上就可看出他的不愉快,他说“我跟你很像吗”

    “简直一模一样。”太宰治大言不惭地说,“我们一起出门肯定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们是父子吧,即使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所以说,刚才那位先生,姑且称为种田吧,他看见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他邀请的也不是我的能力,而是你的能力。”津岛修治轻嘲道,“对那男人来说也是这样,我简直就是作为你的替身而存在的啊。”他眼中一点儿光都没有,空洞得让人觉得可怕,你看他的眼神就会怀疑,他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

    “修治君啊。”太宰治蹲下来,“你知道在中世纪,不,不仅是中世纪,即便是在江户时代,日本的孩童都是属于父母的私产吧。”他毫不在意津岛修治眼中的黑暗,对他来说,那实在是太浅显了,他经历得更多,也更成熟,故能以更加平和的姿态面对他,“因为是父母的私产,出门时候是不会被称为某某君的,而是旗本武士家的次子,凭四郎的长子之流。”

    “至于妻子,那就更惨了,在史书上都不会留下一言半语。倘若孩子想要摆脱附属品的身份,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超越父辈的人,否则他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下。”

    这是世间的真理,但听起来实在太残酷。

    “想要拥有自己的名字,就努力去超越好了。”太宰治说,“成为跟我完全不一样,却更加厉害的人,你得朝这个方向努力。”

    津岛修治又撇了撇嘴,他不大愉快地说“我知道了。”

    “嗯”太宰蹲着看他。

    “你不是就希望我超越你吗”津岛修治说,“我会尝试。”

    “这就对了。”太宰治的语气变得有些轻柔,一瞬间,津岛修治甚至认为,他成为了“父亲”,眉眼温柔,他用看孩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太古怪了。]津岛修治想,[太古怪了。]

    “接下来。”太宰治站起来,“要工作了。”他自言自语说,“就算是作家,也需要来源于生活的灵感素材,我们去解决这件事吧。”

    [我们]

    “是我们啊。”他说,“修治君应该不用上学了,但只在家里看书也是不行的,是歌德吧,他可是说过所有理论都是灰色的,只有自己经历的事才常青,就当是课外实践调查好了,一起去解决这件事吧。”

    津岛修治不得不承认,当太宰说“一起解决”的时候,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什么”在接通内线电话时,坂口安吾正在读取一本书的记忆。他才12岁,却已经为种田先生工作2年了,这世界上有不少早熟的孩子,他算是其中一个。种田先生夸他是天生的“情报工作者”。

    “2015年7月29日死亡照片的记录那份是我撰写的。”他说,“稍等5分钟,我把情报复印件传过去。”他推了推圆框大眼镜。

    “帮大忙了。”太宰治说。

    津岛修治帮忙接收文件,在短短的半天内,太宰治与他已经将近几年内的失踪案件看得差不多了,并从无数的失踪案件中挑选出了相似的案件。

    “大概就是这些。”太宰的手指在一堆照片中拨来拨去,“然后刚才让那位小先生调查的那张,应该是源头。”

    [源头吗]津岛修治思考着,[是通过时间线进行排除的吗]他在心里已经划出了完整的犯案时间,近六个月中失踪了大量的警员,连上无异能力的警员共有31人,但是往前推算的话,前12个月至6个月间的人却相对较少,整体说来是呈现非常明显的递增趋势,如果以此往前推算。]他找出来的并不是太宰所选出的照片。

    如果要说原因

    “你找出来的那张照片不是失踪吧”津岛修治说,“是无解谋杀案。”他阅读发来的资料,事无巨细,死者是一名警员,无异能力,因能力优秀而参与多次重大作战,后因身份暴露遭致两次报复事件,首次导致六岁孩子死亡,第二次则是本人身亡。

    警探断定谋杀案是报复事件,男人的尸体被从东京湾的一头捞上来,因长时间泡水无法断定死亡事件,面目也很不清晰,甚至是通过衣着与身上的痣才判断出死者具体身份,尸检表明这具尸体受到严重虐待,手指甲全部脱落,身上有伤痕,只是很难确保他是生前受伤还是死后被鞭尸刻意伪造痕迹。

    太宰治的声音像一阵风,不知从什么角落飘到他的耳朵里“你右手边的文件,还没看过吧。”他轻飘飘地说,“你可以看一看。”

    津岛修治拿起来,与其说是文件,不如说是一份名录,津岛修治的信息处理能力很强,却不及太宰来得快,所以他还没有看完。

    失踪者的名字他依稀记在脑子里,对比完之后发现,死于谋杀案的藤原清水君与第二名失踪者上元阳介曾隶属同一部队。

    “以下一切都是我的假设。”太宰治说,“假设说,这是一场报复行动,发展到后期我们可以称之为无差别报复,但前期的话,应该是有预谋与固定针对人群的,藤原清水君是第一位,凶手用较为粗糙的手法谋杀他,随后幸运地没有留下犯罪证据。第一起失踪案件可能只是个尝试,在确保案件成功后,他开始用同样的手法报复第二个人。”

    [听起来是相当有理有据的推测。]津岛修治不得不同意,但有一点是非常致命的。

    “这些到目前为止,都是你的推测对吧。”他说,“而且是没有理论实际支撑的推测。”

    “差不多是。”太宰治终于舍得从书桌前站起来,“所以我们要去找证据。”

    他挑起挂咋玄关处的风衣外套“走吧,修治君。”他说,“我们去看悲剧。”

    寻访的第一处是位于深巷的民居。很难想象东京还有这么宁静的地方,明明是在港区,却还有占地面积颇大却不清楚主神的荒废神社,津岛修治远远看着,只记得其中有一口古井,年代久远,石壁缝里尽是青苔。

    藤原夫人的母家就在神社旁的巷子里。

    这位藤原夫人是藤原清水警官曾经的妻子,加上曾经,是因为她丈夫孩子已死,现已恢复独身,同年迈的父母居住在一起,照顾他们饮食起居。

    老房门口前悬挂“今岁”二字,是她原本的姓氏。

    太宰夸张地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雕刻”今岁“的木门牌平视,他盯着看半天,眼底几乎出花来“真是雅致的姓。”他问津岛修治,“有没有觉得自己在看昭和时代的鬼怪小说”

    津岛修治其实有差不多的想法,但他本能不希望自己跟太宰治一样,而且,一旦你的监护人是个不靠谱的,孩子总会受到反方面的影响,变得不动声色起来,人的互补天性大概就如此。

    于是他踮起脚尖,按下门铃。

    [哎,怎么说,我小时候是这种不爱说话的性子吗好像跟阿宏在一起时,我总是说话多得那个,也不知道他是懒得说话还是沉默寡言,现在想想,说不定是因为我把能说的都说了,能嘲讽的都嘲讽了,他才会一言不发吧。]

    [真好啊。]他发自内心地感叹,[修治君跟我一点儿都不一样。]

    门铃按一下响三声,没等待太久,房屋的门就打开了,一位很优美的女性走出来。

    优美似乎不应该用来形容人,但她确实又配得上这两字,脸很白,是不太健康的,有点憔悴得白,但头发与眼睛又都很亮,她上半身装了件朴实无华的白衬衫,下半身则是一条有点窄的黑裤子,身上披了条丝巾,那是唯一不同于黑白二色的装饰品。

    就连她的嘴唇,都好像是粉白的。

    “我是今岁止。”她虚弱得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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