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浓

小说:春意浓 作者:沈惊春
    裴行舟开着车, 沉沉嗯了一声。

    郑才恭谨道“人都已经处理好了。”

    “知道了。”

    裴行舟又交代两句投资上的事,很快跟郑才挂断了电话。

    宁语迟全程听着, 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她的手放在腿上,无意识地动了动,问“处理什么人啊。”

    裴行舟说“没什么,一点小事。”

    “哦。”

    他不肯说, 她也没多问,眼睛看着窗外, 心思已经飘远。

    过了会儿, 她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送你回家。”

    酒会之上,裴行舟走后,郑才在询问之下,很快了解了事情经过。

    那两个女人不是自己来的,是跟着自己的男人前来, 不过是一些小公司的老板,像样作品没有, 只出过一些小成本网剧,但凡叫得出名字的影视剧作, 都不是独立完成, 也是投资跟其他公司联合开发出来的。

    像这样的公司, 多要仰人鼻息,郑才找到他们时, 他们对事情还一无所知。

    “抱歉, 李总, 您租用的溪泉山景点,我们打算在下半年重点打造,所以,恐怕没有办法再继续合作下去了。”

    这位李总神色一变,赶忙问“郑助理,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签订了合同吗这样是违约吧”

    郑才仍旧是恭谨的笑,不卑不亢道“李总放心,违约金会按照合同如数奉上。”

    李总公司有一部网剧正在拍摄中,算是他们公司年度重制,为了保证景色真实,没有使用绿幕,而是取用了真实景色。

    溪泉山的特色就是返璞归真,是最真实的大自然,符合他们想要的场景。

    剧本已经在拍摄中,而一旦剧组开机,每天的花费不计其数,突然收回场景对剧组来说,是不小的损失,演员片酬,群演工资,剧务工作人员的薪酬,哪一笔不是钱。

    赔付的违约金根本是杯水车薪,算不得什么。

    后续能不能找到相似场景,还是把已经拍摄的内容作废,重新取景开机,这两个选择对剧组来说,损失都很惨。

    铭显的合同公道,也没有乱要价,能租到这样的场地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要变卦呢

    李总思及此,不禁拉住要走的郑才,道出心中疑惑“郑助理,您好人有好报,给我透个消息,这到底是为什么”

    郑才微微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说“李总,有时候,往往是祸从口出。知道您冤枉,但是找到您头上,就一定跟您有原因。”

    李总仔细反思了一番,最近都交往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可曾无意中得罪过裴行舟

    他自问小心谨慎,没乱说过什么话,于是再次拦住要走的郑才,说“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说过任何不该说的话您再点个明白,到底是”

    郑才说“我们裴总跟宁语迟小姐,已经七年了。得罪宁小姐,比得罪裴总还要严重,话我就说到这儿。”

    他说完这些便走,李总闻言站在原地,认真思索一番,又琢磨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个主持人身上的沙拉,打碎的盘子,还有她生气跟裴行舟说的话。

    李总转身,去找自己带来的女人,她跟另一个女人缩在角落,脸上都有后怕之色。

    他一看就知道,刚才的事果然跟她脱不开干系。

    他走上前,把她叫到一边,问“刚才发生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那女人穿了一身黑色礼裙,她眼神闪烁,期期艾艾道“没就是我们两个盛东西,不小心撞到了”

    这女人平时被他宠得跋扈,哪有这么小心说话的时候,他一听就明白,她是在撒谎。

    李总想到自己已经拍了一半的剧,还有合作取消后,或重拍或另找景点耽工的损失,上千万都不止。

    他一巴掌扇到女人脸上,啪一声,打得周围都静了一瞬。

    那女人捂着脸回头,眼里有泪花“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干什么”李总脸都要气歪了,“你还敢撒谎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还不管好你那张嘴”

    “我怎么知道她明明”想到刚才听过的话,还有裴行舟紧张她的样子,她的心中不禁充满嫉妒和悔恨。

    嫉妒她凭什么被裴行舟看中,悔恨自己不该为了讨好什么人,一时冲动做了这种事。

    “你给我住嘴就因为你得罪了她,你知道我损失了多少钱”

    他花了那么多心血,下狠心决定投拍这部剧,本来公司规模就不算大,现在因为这件事,如果资金不够,这个项目很可能会黄。

    想到这里,李总心里满满都是恨,他手指门口,大骂一声“你给我滚”

    女人闻言,脸色登时一变,她好不容易靠着他爬到这个位置,她怎么能轻易放弃。

    她赶忙扑过去,抓住李总手臂,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苦苦哀求“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走,那都不是我想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真的错了”

    李总看着女人哭花妆,愣是无动于衷,他脸色铁青,一把甩开女人的手臂“滚”

    这边哭闹休,那边的女人也被男人赶走,好好的商业酒会成了一场闹剧,徐晚清独自站在一边,看着一脸微笑跟人谈生意的郑才,心里意气难平。

    裴行舟能用郑才这么久,本质上是因为郑才跟他是一样的人,只是一个冷在外面,一个冷在里面。

    郑才能留在这里处理那刚才说闲话的人,分明就是裴行舟的意思。

    徐晚清佯作淡定,浅浅啜了口酒,满脑子都是裴行舟刚才低头去哄宁语迟的样子。

    她又想起先前在停车场,裴行舟对她的冷淡模样。

    他的漠视,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折辱。

    裴行舟把人送到家楼下,宁语迟解开安全带,推门要下车。

    他按住她的手臂,说“等一下。”

    宁语迟回头看他,眸光潋滟,小脸白皙剔透,娇妩动人。

    这样的美很有冲击性,裴行舟不动声色,沉声问“这周五有空吗”

    她想了一下,许洛佳给她的演唱会内场票,时间就在周五。

    她回答“没空。”

    “周六呢”

    周六是录制前一天,很多事要准备。她答“也没空。”

    裴行舟顿了一下,周日她一整天都要忙,这个他已经了解过。

    他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宁语迟想了一下,说“你有什么事吗如果很重要的话,我可以调一下时间。”

    她这样说,裴行舟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急了。

    他说“你周末都是什么安排。”

    宁语迟弯唇笑“你对我的行程,有点关心过头了吧。”

    裴行舟说“作为交换,我也可以让郑才把我的行程发你一份。”

    “”宁语迟笑容一顿,扯了扯嘴角“不必了,我对你的行程并不感兴趣。”

    “那你周末”

    她记得上次他跟许洛佳针锋相对,他一定不会想听到他的名字。她隐去他的名字,说“周五要去听演唱会,周六周日上班,下周也要看下周安排。”

    裴行舟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缓缓放开她的手,说“你上去吧。”

    “裴总再见。”

    她下车,径直走进单元门内,身影很快消失。

    裴行舟却没走。

    他点了根烟,指间夹着烟草,轻轻吸了一口。

    手伸出窗外,掸了掸,手臂搭在窗边,看着香烟一点点燃着。

    视线被青烟遮迷,让他想起几年前的时候了。

    那时她才二十一岁,不似当初青涩,容貌已经长开了,出落得愈发娇艳。

    走到哪里,都是靓丽的风景线。

    他总去她学校接她,他也像现在这样,车停在校门口,就在车里,一边抽烟一边等。

    校园里那么多人,他却能一眼就看到她,不为别的,她走过的地方,总是很多人回头看她,还有人拦着她要联系方式,她都委婉拒绝,从不给人难堪。

    她不认识车,车标也不了解,在她眼里只有颜色大小之分,每次走到校门口,她就要张望半天,才能找到他的车。

    那时不说,其实每次都会换不同的车来,故意害她找,就想看她四处张望,急得找不到的样子。

    她总说他不爱笑,可是那个时候,他几次在车内镜中看到自己,原来他的嘴角,已经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

    她急得不行了,他才从车上下来,缓缓站直身体。

    她寻到他,就会激动地跑过来,狠狠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

    她说“裴行舟,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总找不到你。”

    他搂着她可堪一握的细腰,说“我一直在这儿。”

    她在他怀里跺脚“可是我找不到你啊万一有一天你丢了,我会很急的。”

    他语气笃定“如果我丢了,我回去找你。”

    她被哄得高兴了,就会主动亲他,他总会微微后仰,躲开她的吻。

    她不开心,小小声问“裴行舟,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他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是。”

    她从他怀里出来,一个人垂头走到车那边,到副驾驶上乖乖坐好。

    裴行舟把烟掐灭,然后上车,帮她系好安全带。

    她也不说话,低头,问她是不是不开心,她还嘴硬说没有。

    他便捧起她的脸,在车内同她接一个绵长且温柔的吻。

    良久,她乱了呼吸的节奏,脸红得快要滴血,他才肯放过她。

    可他仍然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时再忙,他总会抽出时间来,带她去吃东西,每次把她送回学校,她都依依不舍,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手。

    她说“你回去了要给我打电话。”

    “回去路上记得想我。”

    “夜里做梦也要梦见我,因为我也会梦见你。”

    “明天上班也要想我。”

    “呜呜呜,我一秒钟都不想跟你分开”

    那时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总要哄个十分钟,她才勉强肯走,可走上一步就要回头看看他,生怕他会走。

    小女孩的感情炽热浓烈,什么时候那颗心都是热乎的,时时刻刻包裹着他,向他诉说爱意。

    她那时还总抱怨,她说“裴行舟,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好想做个冷静的大人,好酷哦。”

    分手后她一走了之,去年冬日见面以来,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女。

    她终于变成了她想要成为的人,可以成熟,冷静,不在爱里一直奉献,可以不再沉溺于感情中无法自拔,也可以对曾经说过无数次喜欢的人,说走就走,头也不回。

    她不是那个因为打碎古董就怕得会哭的小女孩了,她不需要他了。

    浓烈的烟草在肺里滚了一圈,味道又冲又呛,其实他没那么喜欢抽烟,可是刚才,看到她那么走入居民楼里,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回忆。

    两年前她走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恨里。

    他性一直冷淡,没了她以后,他开始变得冷酷,无情。

    那时他并没有发现她对他的影响,他总是在想,他宠她爱她四年,无所不依,无所不应,就差把命给她,她为什么还要走。

    过去那些称得上温馨甜蜜的回忆,都变成了一把刀,变成了心里的一根刺。

    只要回想,就隐隐作痛的刺。

    她过得很好,电视台的新晋主持,节目当红,打开电视就是她。

    他看到她,就会想到她曾经说过爱他,又那么决然跟他分手。

    那种恨意和被甩掉的痛交织,他不想再看到关于她的消息,不听,不闻,不问,干脆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他以为他忘了,直到两年之后,也就是去年冬日,他在淡薄的日光中看到袅娜的她。

    他才知道,原来那些恨意和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根本爱她爱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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