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陈列柜,用厚厚的防弹玻璃封起。光束从四角打落,将站台上的几页曲谱照的分明。略有破损的泛黄谱页,安安静静地躺在展台上,丝毫不见任何特殊之处。
优娜平静地站在展台前,凝视着这页曲谱。
库洛洛也打量着这件展品,问她:“如何?是用外星文字写的曲谱吗?”
优娜说:“不是。只是普通的五线谱而已。这是小提琴的那部分。不过,谱子要求的技法比较严苛,不是初学者可以弹奏的。怎么说呢……,特地标注了‘双弦颤音’这样的东西,总觉得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库洛洛兴致盎然的样子:“双弦颤音?”
优娜点头:“你知道塔尔蒂尼吗?他是三百年前一位知名的音乐家。他的《G小调奏鸣曲》就以高频率的‘颤音’出名。塔尔蒂尼在个人传记里写道,他梦见了魔鬼与他签订契约,教导他弹奏这首曲子。然而清醒时所写下的奏鸣曲,却不及真本的十万分之一美妙。——面前的这本曲谱,比《G小调奏鸣曲》还要让人为难。”
库洛洛说:“看起来,是要多赫或者科雷亚地那样的音乐家才能演奏了。”
“你知道多赫与科雷亚地吗?”优娜有些诧异。
库洛洛所说的这两位音乐家,都已经过世了一百多年了。因为出身小国的关系,他们的名气没有流行开来。除了练习曲之外,很少有其他作品被问津。
库洛洛漆黑的眼底露出笑意,“我只是恰好从书里看到过这两个名字罢了。书上说,这两位先生一生致力于研习‘不可能的曲谱’,甚至到了闭门谢客、隐居数十年的地步。……我啊,比较喜欢阅读。”
优娜心里啧啧一叹。
库洛洛看起来,还是个比较博学的人。
至少,能答的上话来,不至于让人觉得无趣。有的男人啊,你和他说“一起去看音乐会如何?”他会回答你“今晚开黑5=1,来吗?我们缺个妹子一起打游戏”,真的很讨厌。
两人在曲谱前停留的时间太长,难免引来旁人的注意。于是,优娜的脚步向一旁的展柜移去——那里的展台上,陈列着一对蛇咬尾形状的手镯。
从简介上来看,这是克里奇三室墓穴里挖出来的陪葬品。
库洛洛歪头看了一会儿,笑容忽然变得轻快。他低声对优娜说:“这对手镯没什么好看的。是赝品。”
“诶?”优娜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库洛洛已经侧身走向下一个展柜。听到优娜的问题,他顿住脚步,笑眸中有温柔之意泛滥:“当然是有鉴别的方法。”
但是,却也没说具体的识别之法。
只是他看着优娜的模样,多少叫人心脏砰砰乱跳。
这位模样俊美的青年,黑发纷散却不显凌乱,一双眼漂亮如星;虽然穿着西装,却一点都不显得刻板或死气沉沉,只有年轻的温柔。当他注视着你,便仿佛一位有情人在看着你一般。
两个人一边游览,一边闲谈着展品,慢慢走到了展览馆的出口附近。眼看着出口的标识近在眼前,库洛洛有些遗憾地说:“快乐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
说罢,他抬起一只手臂。优娜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脚下有楼梯,他示意可以搀扶着自己。这样的行为,就像是绅士与淑女走下歌剧院金碧辉煌的旋梯一般,平白多了几分仪式感。
优娜忍不住想笑:“是啊,免费看展览馆的时间就到此为止了。”
库洛洛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下次有机会的话,还会邀请你一起去逛逛展会。”
优娜内心:好好好好好好没问题这就留!
但表面上的她,还是犹豫了片刻,才释然地与库洛洛交换了电话号码。两个人在展览馆前分别,各自回住宿的地方。
雨已经停了,优娜独自走到车站,心里还在想着在展览馆遇到的库洛洛先生。
那个男人,年轻又帅气,性格温柔绅士,还博学健谈。换做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对他心生好感吧。或者说,这样的男人很适合作为结婚的对象。
说到底,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沦落到要一个人孤独地参加夕阳红老年人旅团的地步了?
妈妈也是个很挑剔的人,一直对她的男朋友都非常不满意。如果是库洛洛的话,也许能让妈妈满意吧。
不过——
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家人都已经不在了的如今,现在犹如行走皮囊一般的她,对婚姻与未来不抱有任何的想法。
结婚?来生再考虑这样的议题吧。
本该是尸体的人,才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
优娜回到了旅馆。
这是一家廉价旅馆,一共三层。老板娘一家住在一楼,房客住二楼与阁楼,所有人共用那间出热水极为艰难的浴室、沾满黑色油污的厨房,还有仅能容纳四张椅子的餐厅。
优娜从包里掏出老式的长钥匙,踩上咯吱做响、似乎随时可能断裂的木质楼梯。就在这时,优娜就敏锐地发觉楼梯的顶端,站着一个人。
男人的阴影从上方投下来,将整个狭窄的楼道遮盖得再无余地。
“哟。下午好。”
手持扑克牌的男人眯起了眼,他那双金色的眸子,在光线并不通透的地方,显出一种肆意又悠闲的危险来。近一米九的身高,将这狭小的甬道撑得满满当当。
“西索……”优娜拎着钥匙,叹了口气,“你是来找我的?”
“不是哦。”西索哼笑一下,“虽然很想找你的麻烦——你向伊尔迷说了很了不得的话吧?害得我着实吃了许多亏呢——不过,这次是因为工作才过来的。”
“工作?”优娜惊诧,“你竟然是个有正经工作的人啊?”
“?”西索捏着的扑克牌一蔫。他撇头说:“不像吗?我也有认认真真地给上司打工哦。”
优娜:……
真的吗?(怀疑)
优娜眼神死:“既然是来工作的,那麻烦先让一让,我要回房间了。”
西索挑眉,侧身让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恰好让优娜能慢慢挪过去。
优娜的房间就在楼梯口,木门掉了油漆,破破落落的。她吱呀拧开生锈的门把手,人刚进去,西索也弯着腰钻了进来。
优娜:“……做什么啊?”
西索一直弯着腰,提防自己的头碰到过矮的、布着蛛网的天花板。他反手将门合上,慢慢走近了优娜,金色的眸贴近她的面孔:“来都来了,多少要和你叙叙旧啊~可爱的优娜。”
“叙旧?”优娜后退一步。
然而,房间太过狭小,她身后就是床。这一退,人便跌进了有着潮味的床褥间。她不喜欢这种味道,但是没钱的人并没有挑选的余地。
“没错——叙旧~”
男人的吻压了下来。
小镇的雨水太多,让被褥与衣物总也晒不干,那种湿润的、有些像发霉的味道,就遍布在被浆洗得发白的枕间与床单上。床柱是铁质的,上面贴着被抠起一角的贴纸,不知有多少个年头了。
等优娜能休息时,天色已经黑了。
百叶窗外,夜空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她找不到烟灰缸,只能把烟灰抖在地上。好在地板本就千疮百孔,地毯也被之前的房客烫过不知多少个烟洞了。
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她起身泡了一杯热茶。背后嘎吱一声响,去洗澡的西索从浴室回来了。男人拖长的语调,似乎有些不满:“没有热水呢——”
“有热水的,只是出水很慢。用扳手敲下热水管会好一点。”优娜将茶杯推过去,“喝茶吗?”
廉价茶包泡的茶水,味道不会好到哪里去,西索却还是喝了。
他赤着上半身,袒露出流利的肌肉线条。红发被水打湿,服帖地垂在脑后,让他看起来不如平常那样具有攻击性了。
优娜看了一眼西索,兴致缺缺地把目光移到窗外。
啊,不知道库洛洛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想谁?”西索坐下来,手里晃着茶杯,“伊尔迷吗?”
“为什么要想前男友啊。”优娜说,她揉揉有点酸涩的肩,“我和他已经分手很久了。”
“诶——”西索的嘴角扬起,随手撩去发梢上的水珠,“你和伊尔迷真的分开了?”
“怎么?很失望吗?”优娜说,“你有NTR好朋友的兴趣吗?”
“不是哦~”西索撇头,语气很认真地说:“严格来说,我觉得是伊尔迷抢了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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