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偏僻的西餐厅格外冷清, 除了坐在这里的陀思外没有其他客人,空荡荡的桌椅诉说着经营惨淡。
陀思妥耶夫斯基慢吞吞地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口中,然后顿了两秒。
这家店没有客人绝对不止是位置的原因。
半晌后,他脸色不变地将食物咀嚼并吞咽下去, 规规矩矩地放下了叉子, 若无其事望向窗外。
天空被浅灰色阴云笼罩,低低压在头顶,视力优秀的人类可以隐约看到其中有细小的黑点穿梭翻滚,但仔细观察又什么都没有,就像视觉疲劳产生的错觉。
身为推波助澜的一员,陀思妥耶夫斯基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错觉,包括黑点在内的阴云全都真实存在, 而且是过于浓郁以至于普通人也能看到的妖气和妖怪。
情况严重到这个地步,横滨几大组织的精力应该全部集中在风穴上,无力注意其他,果戈里的行动也能顺利进行。
什么?他在太宰治面前默认暂时放弃之前的计划,旁观这座城市的人类对抗神秘, 不出手干涉?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 全是对方擅自脑补,如果有谁该为这个小小的误会负责,怎么看也是欺负他这个外国人日语不好,仗着牙尖嘴利不给他说话机会的太宰君的错。
远处街道上传来凄厉的尖叫,恍惚间天空中的阴云更加壮大,同时隐隐染上血色, 因此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陀思也能想象得到那个方向发生的骚乱。
某种程度上,刚刚发生的流血事故和陀思帮助阴阳师布局、导致妖怪数量成指数增加脱不开关系,但少年脸上的浅笑分毫未变。
事实上,就算他此刻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场惨祸,陀思心中也不会生出半点愧疚。
毕竟神是公平的,祂爱世间,于是赠予世人幸福的同时,也将灾难平等地送给这个世界——既然经历苦痛本来就是公平的象征,那么他为了重建秩序,过程中带给人类的苦难也是正常的。
嘛,但如果是太宰治说的那种神还是算了。根据他在欧洲埋下的眼线送来的消息,那边确实出现了所谓神迹,虔诚的教徒们亢奋得想要上天。
这可不行,除了唯一公正的真神,这些伪神和世界上的各种异能、能力一样,都属于需要肃清的对象,虽然比起对付人类政府可能困难一点,但也困难不到哪去。
只要让他把“书”拿到手。
不过现在的话——
天空响起一声普通人听不到的哀颤,数秒之前还在迅速聚拢的阴云猛地抖动起来,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散,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城市,黑点妖物在明亮的光线中发出尖利的嘶鸣,然后不甘心地彻底化为乌有。
似乎被这奇妙的景象打动,发生事故的街道也停止骚动,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惊呼。
“看来风穴已经被解决了,”陀思嘴唇微动,无声地自言自语,“但是果戈里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
虽然如此,他脸上的表情仍旧镇定如常,透出胜券在握的从容。
但是下一秒,陀思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位光头中年人走过来,面色坦然地坐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对面的空位上,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语速缓慢地问道:“死屋之鼠的首领?”
“……”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回答。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太宰君——那场谈话不是他一个人玩弄语言,太宰治也是同样,虽然放出“神明降临”的消息为双方树立共同的敌人,太宰却没有承诺过不会让人抓他。
最让陀思郁闷的是,他明明确定太宰真的离开横滨,才会堂而皇之留下来指挥行动,结果还是被人轻易查到行踪。
狡辩没有用,陀思身为情报贩子,当然知道这位中年人的身份,对方身份重要,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当然是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必定带着足够人手。
“连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都能说动,看来太宰君的手段确实不容小觑,这一次是我输了。”陀思轻声说。
没错,尽管失算被抓,他也要好心告诉这位长官,他被人玩弄于鼓掌的事实,顺便给太宰上一波眼药。
“你不用挑拨离间,这件事太宰君没有插手。”种田眼神锐利,毕竟是领导整个官方异能机关的负责人,沉下脸时气势不凡,“而且不会有下次,以你的罪行,这辈子不会有出狱的机会。”
“你最好现在就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交代出来,帮助我们抓捕和你同谋的共犯,可以酌情获得优待。”
陀思沉默下来,面露挣扎,仿佛在心里考量。
而种田带来的特种部队因为长官没有命令,所以只是用枪指着他没有其他动作,但这些人都知道陀思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因此不会被他病弱的外表欺骗,只管紧紧盯着他不敢放松。
这个角落的空气紧张而凝滞。
忽然,西餐厅内响起一阵悠扬的音乐,陀思妥耶夫斯基微微侧头,没理会身后因为他的动作响起的咔嚓声,认真听了一会儿,红色眸子里荡起浅浅的笑意。
不过等他转头,那点情绪就如同落地的雪花,没留下半点痕迹。
“我交代,”陀思妥耶夫斯基诚恳地看着面前的异能特务科长官,“死屋之鼠所有成员都参与了这件事,除此之外还有日本的阴阳师家族,安倍晴明的后裔土御门。”
“风穴的事就是从他们那里听说的。”
。
“好了,你已经没事了。”头上戴着金蝴蝶发卡的少女从地上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宣布。
“真,真的没事了!”男人震惊地坐起身,不敢置信地摸着胸口——他的衣服破了个大洞,下面却是光洁完整的皮肤,之前贯穿了整个身体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找不到一丝一毫痕迹,宛如做了一场噩梦。
他喜极而泣,好半天才从死而复生的狂喜中醒悟过来,忙不迭抬起头想要感谢那位医生,但身前只有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根本没有人发现少女究竟什么时候离开。
事实上,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街道对面。
“对不起,社长,我又没忍住……”在病人面前表现得又冷又酷的少女站在银发男人面前乖乖低头道歉。
“没关系,”福泽谕吉沉稳地说,“乱步告诉过你,侦探社看重的是你那份悲伤,不忍心看到生命在眼前消失是你的优点,不用逼着自己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乱步找到的陀思。当然陀思刚好也想进监狱。设定这个时候小栗虫太郎还没有加入死屋之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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