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岁月32
四爷的身体, 比想象的恢复的慢的多。养了得有一个月, 看起来跟常人无异,但内里还是受了影响了。饭量比以前小了,瞧着也比以前清瘦了。大夏天的, 夜里稍微落点雨, 他就觉得冷。
林雨桐也受了一些影响, 但到底是不如他大。自己给自己挑理了一个月,好的基本也差不多了。而四爷没有半年不行。
饶是再假装没事,孩子们还是看出不妥来了。一个个的消停的很, 院子里除了绥姐儿的哭声, 等闲了安静的很。他们是察觉到出了事了, 可到底是什么事,却也无从得知。
之前金济来过,四爷病了没见。是金匡见的, 琪哥儿陪在身边,他回来跟爹妈学了,金济说了从此以后将寥氏关在内宅, 这事才作罢了。寥氏放回来,但其他人却没有好运道, 都入了罪。
琪哥儿说“大祖父估计也很冤枉。西海沿子那边的盐场,是廖家人在照管的。他说是廖家人捎话, 说那边出了点事,叫这边赶紧过去一些人,要去处理。结果到了那边, 廖家老大说并没有派人捎带过这样的话两下一证,大祖父就觉得事情不对,紧赶慢赶的往回赶,路上两场大雨在路上耽搁了,结果事情就这样了。”
廖家人谈不上冤枉,有了害人心,总是防备着也没用。你稍微露出点疲态来,他就能扑上来咬死你。
况且,四爷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了。琪哥儿一说这个,四爷才想起来,琪哥儿还在金匡身边受教养呢,“暂时就别去了。你祖父最近比较忙去学馆跟你大伯念书去吧”
啊
林雨桐揉他的脑袋,“去吧,这是你爹跟你祖父说好的。”
琪哥儿高兴起来了,欢呼的应了一声,跑了出去。孩子都是喜欢跟玩伴在一起的,这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说琪哥儿不去了,金匡也没说别的,真就跟两边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四爷又偷着研究那些典籍去了,林雨桐除了照管家里的日常事务,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研究这种奇怪的脉象。可惜,案例太少了,只自己和四爷能作为参考。
她在尝试各种的药,配伍不停的变,但其实不用叫四爷试吃也知道,这玩意可能作用不是很大。她自己身体有没有修复的,虽然不多,但这些药都进了她的肚子了。没有谁比自己吃更能研究这个东西了。
如此反复不停的实验,林雨桐觉得差不多有点摸到门边了,“药不成丹药也不成吗”
四爷看她“丹药”
他和桐桐都会炼丹,但丹药比配药可难多了。丹药里面必然是得需要一些有毒的东西,但同样,这配伍里有得有能正好化解掉丹毒的药材。可这药材怎么加,才能不影响药效,说实话,这可不好说的。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丹药能炼制,那是有些世界有些时空,是有那种相应的药材的。
如今这个世道
有没有
林雨桐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算了,一年半载的,慢慢调理吧。
可此时的京城,皇宫大内,皇后却大发雷霆,“慢慢找再慢下去,孩子都得生出来了。找给我仔细的找一寸一寸的给我摸过去。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采女,这偌大的皇宫,还真就找不见了”
下面的人战战兢兢,“除了陛下的寝宫,都找过了”
许时念冷眼看站在下面的人“陛下的寝宫便不敢找了吗”
下面的人谁都不敢说话。别处可以撒野,其他的嫔妃便是死了一两个,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是皇上的寝宫,是许大人下令不叫打搅的地方。便是皇宫里面的宫人,也不敢说就随便去闯。
许时念微微一笑“哥哥对陛下真是一片忠心呐”她慢慢的起身,“今儿炖的银耳莲子汤可还有”
有随时备着的。
“盛一碗,食盒里放上冰,用冰镇着,提上,给陛下送去。”她说着,就叫人抬了镜子来,对着镜子将妆容整理了整理,这才起身。
李昭躺在龙床上,殿里伺候的都是鸦雀无声。他说话含混,便也不说话。伺候的就更不敢跟他说话。
每半个时辰,就有人过来喂水。每两个时辰,就有人过来喂饭。什么瓜果点心,定时定量的,跟过去自己的作息是一样的。早上起的早,但没法读书。没关系,就会念书的宫人进来,一篇接着一篇,念给他听。
自从躺在这里,听的最多的反而是什么帝王列传。史书上的历代帝王,都有涉猎。一篇一篇读完了,再返回来再读一遍。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许时忠在教训他。
刚开始还愤怒,现在连愤怒的心都没有了。越发的平静起来。
这一平静下来,很多事情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后悔了
他跟往常一样,在心里做着各种的假设,假设当初没那么办,会怎么怎么样。这些个事只能想一想而已,说也没人可说。原本伺候他的,都被一股脑的杀了。新上来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稍微伺候的不好,拉出去都砍了。因此,这些伺候的,越发噤若寒蝉。他现在连这些伺候的叫什么都懒的问了。
文氏倒是能说一说的人,可惜她一来,说的最多的也是大皇子。
皇子啊
这唯一养成的儿子也就这么废了。她知道,文氏想着给大皇子选个好生养的女子传血脉她做的非常小心,她怕许时忠知道。为了不叫许时忠注意,她上自己身边的时候都不多了。
当年爱慕他的女子,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女人,却真的不再属于他了。
她爱上了那个人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件事,那就是文氏的心里,有儿子,但是真没了自己。
可这一刻,他的心还真就不恨,不恨文氏,也不恨那个已经作古的金仲威。有时候甚至幻想着,要是他活着要是他活着就好了。他活着,是不会看着许时忠这般而不作为的。
心里一遍一遍,一天重复一天的这么想着,突的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好热闹有多久没听到这么喧腾的声音了。
那是许时念吧,自己的皇后。以前特别厌烦她说话,要不是她哥哥,他真恨不能一辈子不见她。此时,他听见她说“怎么要拦着本宫本宫看看自己的丈夫,亲手给夫君熬了汤送来补养身体,也不许吗”
许时忠只是说不叫皇后打搅皇后养病,但没说不叫看望皇上。
那就让开吧,没有拦着人家夫妻不叫见面的道理。
李昭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现在的嘴不歪了,眼睛也不斜着了。李昭总是要找太医给瞧病的,太医自己也拿不准,这是要治啊,还是不叫治没有起色,是他们的罪过。真给治好了,许时忠也得治罪。于是,李昭就这么躺着,但瞧着却好多了。至少脸正了,嘴不歪了,眼不斜了。
这些个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是好长时间不见李昭的许时念,猛的一愣,李昭真就像是慵懒的赖床的样子,她微微有些不自在,那是本能的对他的敬畏还在。可这也只一瞬,她的恨意就蔓延了上来。脸上带着冷笑,厌恶的选了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这些人,伺候的可好若是有不顺手的,您说话,我给您换了。哦对了这天热,我看这里里外外的纱窗也该换了”说着,就跟跟进来的宫人使眼色,“替本宫去看看,有多少窗户需要换。”
李昭眼睛一眯,看向许时念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你是听到什么消息找来的吧。”
许时念脸色一冷“看来陛下还真没歇着这殿里果然是藏了人了。”
藏了人
李昭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看了身边伺候的一眼,“去吧,去把人请出来,省的咱们皇后娘娘兴师动众”
这太监低眉顺眼的去了,不大工夫,就带了一个宫装女子进来。
这人一进来,便满屋生辉。饶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依旧是光彩耀人。
许时念盯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女人,那脚步犹如踩在莲花上一般,优美轻盈这个走路的节奏,走路的韵律,叫她不由的朝后退了好几步。那个梦里,跟着李昭身边看不清脸的女人原来是她
这是多讽刺的事,谁能想到,李昭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她。
取代自己的人竟然是她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
原来,不管哥哥是不是活着,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吗明明已经调换了哥哥跟金仲威的命运,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是出现在宫里了。
她又想起,冷宫里那太监的话,皇上是太后亲生的,你不是皇上的生母。那个时候,是大皇子登基为帝了。
也就是说文氏是大皇子的生母。
通了通了很多不通的地方这会子全通了。
好好好李昭文氏大皇子还有处心积虑的金家
文氏很谦卑,低眉顺眼,可许时念看着她,心里就莫名升起了寒意。她几乎是逃出了寝宫,疾步离去的。
看着许时念狼狈的走远,文氏扭身看着李昭“你不该让她见到我当初说好的,我只管皇儿,你后宫的事,我一概不管。”
李昭拍了拍身边,叫文氏坐过来。
文氏站着没动,只冷漠的看着李昭。
李昭露出温情来,“我知道你生气她是皇后我对不起你”
文氏心里皱眉,他怎么忽的说起了这个话。
“你若为皇后必能护好皇儿不像是她恨不能朕所有的子嗣都死绝你必能做好皇后的”
如今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文氏福了福身,“您歇着吧我告退了”
一边往回走,心里却一边琢磨着李昭的话大皇子住在后殿,她在侧殿住着。在宫里,该是又许时忠特别的关照,她过的还不错。只要她不多管事,只负责大皇子的事,那她的行动就是自如的。
皇儿的情绪并不好,一日比一日的暴躁。对于这个亲娘,他的怨恨可能更多些。除了最开始能见两面之外,其他时间,只要自己凑过去,他就大发雷霆。因此,她也只隔着屏风,小心的指挥着宫人伺候着。
今儿又是给皇儿看诊的日子,太医过来把脉,然后开方子。她也一直就那么守着,反正太医也不会跟她说话,开完方子,行了礼,一般就都退下了。
今儿却没有,站在边上,叫了一声“夫人。”
在宫里,没人喊她娘娘,尊敬些的都喊她一声夫人。当然了,这个宫里,只指李昭的寝宫。消息一般也很难传到外面去。
被这一声喊醒,文氏看过来,太医还是那个太医,表情也一如既往的严肃,“有几句话要叮嘱夫人这久病之人,身上气血不畅,最易生疮”
护理的事情说的很细碎,文氏收了心思,在一边听着她又怕记错了,忙叫太医一一的写下来,“定是督促着人好生伺候”
这太医就递过来一张纸,“这是事先预备好的,请夫人收着。千万不能叫生了疮否则是极难愈合的”
文氏也没多想,当即留收了起来。等把太医送走,文氏又过问了一一遍大皇子的情况,这才回了侧殿。
坐在窗口,靠在榻上,打开一一细看。
这一看之下,她蹭的一下就坐直了屋子垂手伺候的都侧目而看,文氏马上收敛了表情,皱起眉头“去个人,找许大人,就说需要定制点工具给大皇子用”
好像那信里写的都是这些东西一样。
事实上,表面上这信上就是写的这些个。宫里伺候的人不多,但文氏肯定在监视之下,有那识字的宫女站在边上瞧瞧的瞥了一眼,然后退下了。
可事实上这份信要紧的地方,是在信末尾的印鉴上。这个太医用的私印,是公公刻的。
金匡刻印章,是新学的。是到了辽东以后,才慢慢开始学的。因着她曾经看过的书杂,记性比别人好上不少,因此,公公打发人问过她,看没看过一本前朝的印鉴图录,她还真看过,且能记得不少。书是找不见了,她把能记住的都写了出去给公公送去了。
印鉴图录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刻法,她根据记忆写出来了,但其实那是有谬误的。进宫后,她又找到了那本书,且细细的看了一遍。全书她就只那一个错处,可用这错处刻出来的印鉴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在太医给的遗嘱的末尾。虽然是太医的名号,但这一枚印章,肯定是出自公公之手。
只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是公公借着太医的手,给自己递了消息。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叫他信任的人,那除了公婆,再没别人了。
这个时候递消息,说的是什么
那遗嘱看过之后,她就不甚在意的收起来了。
可心里却一遍一遍琢磨着,这信上到底隐藏了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有,公公只是想告诉自己,这个太医是自己人,可以放心用
她有些拿不准。
那边许时忠先是被皇后召唤,又被告知那位夫人要叫人做些特殊的康复工具。许时忠一一都准了,大皇子那边他没多问。可皇后这边,连着催了三回,请他过去,这却真不去不成了。
一脚踏进正殿,就皱了眉头。里面乱七八糟的,这是又摔了多少东西
“谁又惹你不痛快了”许时忠摆手叫伺候的都下去,这里先不用收拾了。
等人下去,许时念才扑过来,抓着她哥的胳膊不松手“哥,为什么要接那个女人回来为什么”
“大皇子的生母,这个你心里很清楚。”许时忠皱眉,“当年他主动说娶你了吗没有是你主动缠上人家的。他没反对娶你,可我劝过你,告诉你,那不是你的良人”
“我为什么嫁给他,你不清楚吗”许时念看着他,“就因为你娶了嫂子,我就不能嫁给我当年明明有心上人。是你听嫂子的话,觉得换亲叫你们没了脸面,死活不答应这事反正不是嫁给心上的人,那我嫁人,自然要嫁一个能给我最好的那个我选的这个夫君,选错了吗”
“既然知道他心里有人,你也得到了最高的位子。现在,你这皇后做的稳稳的再为了别人闹这个情绪,这就是无理取闹了。”许时忠心里怪烦的,“别老动不动念叨你嫂子的不好,人死如灯灭”
许时念摆手,低声道“哥,你知道吗我会被打入冷宫她会当皇后,当太后你知道吗知道吗”
许时忠眼里闪过一丝什么,耐着性子问说“这都是你梦里梦见的”
“是”许时念眼里露出几分惊恐,随即是几分狠厉“杀了她杀了她哥,我害怕”
许时忠嗯了一声,“还梦见什么了”他相信,要是他自己被李昭杀了,活下来的要是宜安,他一定不会跟李昭罢休的。送文氏到李昭的身边,然后要了李昭的命,顺便扶持文氏的儿子上位,他坚信,这是宜安肯为他做的事。
许时念并不知道许时忠的想法,“金仲威金仲威把文氏送到皇宫,他居心叵测”
许时忠叹了一声“宜安已经没了,文氏只是一个照顾孩子的母亲。你安心吧”颠来倒去的,就这一点的话,再没有别的新意。
许时念白着脸,“可她在宫里,我没有一时一刻能安稳知道她在,我晚上都睡不踏实哥,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过了。叫李昭驾崩吧叫文氏跟着陪葬吧。哥,我宁愿做公主,也不愿意做这个皇后”
“闭嘴”许时忠一把掐住许时念的脖子,“这样的念头你给我从脑子里摘出去扔了,还有管好你的嘴若是再这胡说八道,那就在寝宫好好呆着,养养你的脑子吧”
许时念挣扎着,眼里满是恐惧,“哥哥”她说不出话,眼泪顺着脸颊流。
许时忠这才撒开手,然后也有些怔愣,看着跌坐在一边的妹妹,想伸手扶一把,但到底是忍住了。她这个位置太特殊,要是老这么无所顾忌,是要出大事的。
她,就是欠了那么点教训。
想起了宜安,叫他心里多少有些烦躁。这个梦如果是真的,那在自己死后,宜安不惜利用了文氏,干掉了李昭。他的心还是向着自己的。可他替自己死了。
而自己在他死后,是怎么做的
这一刻,没来由的,他竟是觉得,他愧对了他。
从皇后这里出来,这么晚了,其实已经很不合适了。他平时很注意,一般时间过晚,他是不踏足皇宫的。站在皇后寝宫的门口,又叮嘱了侍卫几句,主要是防着皇后乱来。
才要走,就见皇后又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从宫里跑出来,“许大人本宫是皇后。还是有看望皇上的权利的再则,本宫管理后宫,这后宫中,却无端少了一个妃嫔,难道这些本宫也无权干涉吗”
什么
什么少了一个妃嫔
“宫里四处找过了,只有皇上的寝宫没有找。”本来是打算找的,结果被突然出现的文氏一搅和,她差点忘了这事。刚才隐隐的听见哥哥跟外面的人交代,尽量不要叫自己在宫里乱转,那要是再不争取,以后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这要是再是个怀了身孕的,呱呱的有皇子降生的话至少,自己这个皇后得知道。
她就是在蠢,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当然不会这么说,但她坚信哥哥懂她的意思。
却不想许时忠只点点头“知道了。这件事臣会督促掌宫,查明之后,禀报给娘娘。”
如此公事公办的语气,许时念也端起了架子,“那本宫就放心了。许大人也尽快出宫吧”说完,她大踏步的回了皇宫,看着铜镜里模糊了身影的自己,又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把自己蜷缩在一起,缩在了墙角。
这偌大的宫殿,金碧辉煌。才被摔了一地狼藉的宫殿,只出去说了两句话的工夫,就又收拾的齐整如初。
可这会子,手摸着脖子上的伤她浑身都哆嗦起来了。这跟当日的冷宫,又有什么不同。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好似救了哥哥的命,不仅没有叫哥哥更感激自己,反而叫她厌恶了。
他是因为金仲威的死呢
还是知道了旁的
在这深宫内苑内,自己能依靠的有谁
许时忠从皇后这边离开,去了李昭的寝宫。却告知皇上已经就寝就寝不就寝的,他想进去也就进去了。
李昭睡了没睡的,他不在乎。见侧殿的灯亮着,便知道文氏还没睡。他朝后面去,叫人去通报,文氏心里装着事,只拿着书做样子,压根就没看进去。这会子先开了门,“许大人”
许时忠不用文氏让,直接进去了,回身看看门,见文氏没关上门,他也没言语,一副坦荡的样子。
文氏扭身看他,“这么晚了,你不该滞留在宫里。”
许时忠摇头,没有解释,顺手拿起文氏放在桌上的书,“印鉴图录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了”
文氏理了理袖子“闲着也是闲着,我没看过的书不多能找到的有兴趣看的,只剩下偏门了。随便翻翻打发时间的。”
“大皇子还是不认娘”许时忠没纠结那个问题,反倒是转了话题问了一句,问完又解释,“怪不得孩子。”
“是”文氏朝着正殿的方向冷然一笑,“是不怪孩子”
知道文氏在怪李昭,许时忠就放心了,随口问了一句说“你距离他这么近可发现什么了”
什么
文氏一脸不解,“我很少过前殿去。他不叫,我也不去。你想叫我替你注意什么,只管说便是了”
她这样的态度许时忠嘴唇翕动,话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问李昭有没有偷摸在宠幸妃嫔自打出了小公主的事之后,除了文氏,李昭也见不到别的女人了。这里里外外伺候的,都是太监。一个宫女子都没有。
算了许时忠起身,“也没什么就路过,顺便过来看”
话没说完,就听到咣当一声,这一声特别响
许时忠先朝外看,问说“怎么了”
站在门边守着的是他的人,宫里安安静静,连一只猫都没有。宫人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夜是没错,可这些人被训练的,脚下绝对没有声响的。
那是哪里的声音
他转过头来,却见文氏一脸惊恐的对着墙壁看。
许时忠顿时明白了,“你起开”
文氏朝后退了两步,指了指八仙桌后面的墙,“把那副洛神出水图拿开”
许时忠招手,喊了个亲随进来,叫他把桌子挪开。可这桌子看着不大,却死沉死沉的,莫说一个侍卫,就是两个侍卫,还得搭上许时忠,三个人才挪开。
许时忠这会子明白了,文氏住在这里,可对这里别有天地的事,事先并不知道。这玩意这么沉,文氏压根就挪不动。
桌子移开,画挪开,里面出现一个能容人弯着身子进去的入口。里面黑漆漆的,好像从中空的墙壁里留了一条通往下面的台阶。
这入口的位置还挺高,得沿着凳子上桌子,上了桌子才能一脚迈进去。
文氏手里提着灯,抢先了一步。她脑子里满是李昭今儿白天说的话,他说,你若为皇后必能护好皇儿不像是她恨不能朕所有的子嗣都死绝,无缘无故的,他不会说这句话。还有,今儿皇后过来,他叫自己过去干什么
他是在转移皇后的注意力,皇后过来,只怕要找的就是李昭费心藏起来的人。
想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公主,文氏心里有了猜测。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提着灯猫腰走了进去,里面国道很窄,她长得纤细,因此,低着头躬着身子也就走了进去。后面跟来的许时忠却艰难,缩着就罢了,还得侧着。
幸而,这一段不长,下了十来个台阶,就有亮光透出来。
那里有一道门,门没关着,挂着一个帘子。掀开帘子进去,人就能站直了。
这里是个只有半间屋子的地方,特别逼仄。里面一个不大的床,被子随意的铺着。床头放着个箱子,应该是放衣物的。这边的床头,是个小桌子,上面放着食盒,还有一个茶壶一个茶杯剩下的空地方就只够转身。现在,这点转身的地方,铜盆和木架子毛巾等物,都这么散落着,床边上,倒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光线太暗,看不清脸。
这女人朝文氏伸着手“救我我要生了”快生了,只是想用水擦擦身上,谁能想不小心摔了盆叫别人的给发现了。
她能听见外面的动静,这个女人的动静她一直能听见。
皇上将她安排在这里,就是知道,这个女人能护住她的孩子。
“救孩子求求求你”
文氏蹭的转身,看向许时忠,“你要杀了这母子吗”
许时忠没理文氏,也没搭理地上的女人,只看向箱子紧靠的那面墙。
这个女人吃吃喝喝的,包括窗下放着的恭桶,这至少证明每天都有人给送吃的,给清理秽物这进进出出的,总有地方吧。
结果看了一圈墙壁是完整的。想挪开箱子吧,箱子挪不动。
许时忠将箱子打开,里面空无一物。然后将箱子挨着墙的那一边拍了拍,是空的。摸了摸。摸到绳子,拽了绳子一下,那箱子的那一面就跟一扇门似得,直接开了。这箱子不大,半人高也没有。瘦小的女人或是孩子蹲着可以钻进来。但这地方显然不是为了进人的,而是人进来之后,能从这里递东西的。
这个女人怕是肚子没大之前从这箱子里钻进来,然后就再没出去过。
文氏被安排在这里,那可真是给这女人加了一层保险。便是有人察觉了,也搜查不到文氏这里。
李昭回头看文氏,文氏却挡在了这个女人的前面,固执的看他。
许时忠回头“我只是看看有没有方便出去的地方,既然没有,她少不得要收点罪了”
将大着肚子的孕妇带出去,只能用被子包了拉上去。
这女人也硬气,愣是一声都没喊,咬着被子角,忍着那台阶的颠簸。
人带出去,挪到地上。
许时忠只叫请太医,别的就不管了。他得去找李昭,看看这位皇帝陛下还藏着什么。
来的太医叫文氏一愣,正是今儿给大皇子看诊的人,今儿他当值吗
太医给诊了脉,接生的嬷嬷就跟着进来了。文氏不敢出去,就怕有人暗下杀手,她脱不开关系。因此,只设置了屏风。叫太医在屏风外面,她站在屏风这头看着接生嬷嬷将人抬到床上去了。
女人生孩子,一叫嚷开,就听见太医说“老大人有话要在下转告夫人若是这个孩子是公主,与谁都无妨碍。可要是皇子保下他,才能保下大皇子切记切记”
文氏一愣,再去看他,却见他已经退的更远一些,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孩子要是皇子,怎么就影响大皇子了
许时忠站在李昭的床边,“你手里握的人还不少这宫里,我不知道东西果然还很多。”他说着,就俯身,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拎起来,“都成了这样了,你的花活一点也没少。周家竟然都被你瞒过去了”
李昭只冷冷的看着他,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说了一句“有种就杀了朕”
许时忠被那么挑衅的看着,脸皮都在抽动,“别以为我下不了手”
话没说完,就听侧殿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然后良久,都没有报喜的声音传来。
李昭嘴角露出笑意,眼里却多了几分悲凉“是个皇子啊”
只有是皇子,下面的人迫于许时忠的淫威,才不敢来报喜。
果然,文氏抱着孩子走了进来,“是个皇子”说完,低头看了眼粗粗清理过的孩子,看向许时忠,“这个孩子,我来养,可好”
许时忠一愣,皱眉看文氏“你要养”
文氏点头“除了我,放在谁的手里,都不能保他的命。”
许时忠错愕的看文氏“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将他给你养着要说安全当然是我养着他最安全你们谁也不用担心我会要了他的小命”
文氏抱着孩子没撒手,“可他要是万一出事了你却也脱不开关系你真要冒这样的风险吗”
许时忠看着抱着孩子的文氏,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皇后说的话她是皇后以后还会是太后
一时间,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兜兜转转,难道什么都变不了。
他第一次怀疑,他对李昭的处置上,这般优柔寡断可对
大殿里一时静了下来,文氏正尴尬,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是许时忠的亲随跑了进来,他一脸的汗,谁都没搭理,直接跑到许时忠的身边,附耳说话。
文氏只隐约听到,“金家二爷标记错不了的”
她还没把这些个词汇联系起来,就见许时忠一瞬间面色变的苍白,风一样从她身边卷了过去,连这个最大的变数二皇子,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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