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岁月52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
大周朝的皇宫,在这阳春三月里,铺上了一层浓重的绿。
不管是屋檐还是房顶, 不管是砖缝还是墙头,绿油油的生的盎然。
许时念睁开眼睛,看看熟悉的帐幔, 这才想起来,她回宫了。
回宫了啊
真好
她坐起身来, 外面一清丽的宫娥已经等在一侧了“娘娘”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雌雄莫辨,“您该起身给陛下请安了。”
哦是啊得见见李昭了。
她兴致颇好的起身, 换上大妆,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颇为满意。回身笑看那宫娥, “气色如何”铜镜里看不出来的。
“甚好”宫娥端详之后,答的异常诚恳。
许时念的心情又好上一份, “也该去见见陛下了, 明日有大朝,太子临朝, 本宫垂帘。朝堂上的事,本宫还得请教请教陛下才是。”
宫娥含笑点头“但小的以为, 有件事比这件事更为紧要。”
许时念点头, 允许他往下说“想说就说, 宫里又没有别人。”
宫娥低声道“小的以为, 不管身处何处,安全得放在第一位。如今回了宫, 宫里有陛下,有太子, 有贵妃,还有娘娘您。主子不多,情势却复杂。说句大胆的话,陛下太子贵妃在一处寝宫,娘娘在一处寝宫。这又何尝不是说明,如今宫内的形势”
“哦”许时念轻笑一声,“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他们是一家子,本宫才是个外人,是吧”
“娘娘恕罪”宫娥欠身,脸上却不见慌乱。
“你没说错,何来有罪”许时念站起身来,抿了一口之前备好的牛乳,此时刚是入口的好时候,“本宫势单力孤,更该将安全放在第一位。你提醒的很是”
宫娥便不再说话。就听许时念又道“我那大哥在宫中的若是得势,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当然了,本宫能垂帘,却也多亏了大哥的不得势。可见,这万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娘娘圣明。”宫娥低声道“禁军不同其他,直接掌管宫内
“本宫知晓了。”许时念带着几分笃定“在你心里,本宫连这点数都没有走吧,时间不早了。”
宫娥只得将要出口的话咽下去。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李昭也还是那个李昭。他靠在榻上看她,她只敷衍的福了福身,“有些日子没见,不想您的身体倒是大好了。来人呀赏贵妃多亏了贵妃在陛下身边侍奉,要不然哪里能好的这般快。”
文氏站在李昭的边上,这会子上前不仅的见礼,还得跪下谢恩。
许时念看了一眼跪着的文氏,眼睛随即转开,“皇儿呢怎么不见”
太子是该给皇后请安的。
文氏侧脸看站在门边的太监,那太监赶紧颔首朝侧殿去。
文氏答道“殿下起的早,这会子怕是睡了。今儿有些风,嬷嬷没敢抱来”
许时念哼笑一声,“虽说孩子该早睡早起,但这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本宫虽没生养过,但也养了大皇子。孩子就该晚上叫睡踏实,百日里小睡即可,且不可叫贪睡叫晚上走了困。你是生过孩子,但一个也没养过。陛下也是胆大,怎么敢将太子给你抚养”
这是李昭和文氏之间解不开的一道结。
李昭轻咳一声“皇后跟朕说这些,是国舅的意思”
许时念一噎,当然不是
如今这平衡局面来之不易,哥哥要是知道自己朝太子伸手,必会怒的。再说了,她并没有这么一层意思。只是想刺刺这两人罢了。
许时念闲闲的扒拉了扒拉小几上的茶碗盖,这才道“本宫虽是一片慈母之心,恨不能每个子女都带到身边教养,但国事更为紧要。本宫要垂帘,国事尚且忙不过来,只能委屈皇儿由贵妃抚养了。”说着就看文氏,“怎么还跪着呢起来吧”
说着话,孩子就抱了过来。乳母抱过去,许时念皱眉探头瞧了一眼,长长的手指尖点了点孩子的脸蛋,“嗯瞧着可不如大皇子小时候机灵漂亮那孩子可惜了的这个倒是有造化的”
把乳娘吓的恨不能抱着孩子朝后退几步。
端是文氏好涵养,这会子也几乎是维持不住了面上的表情了。大皇子如何会成了如今那般模样,谁害的
许时念
她这是句句在扎自己的心呀
“贵妃带着太子先下去吧,朕跟皇后说说话。”李昭看着文氏的眼神带着安抚,然后轻轻摇头。
文氏没言语,起身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许时念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退出去的人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来。她脑子里不由的又冒出来梦里的片段。那个女人就那么站在李昭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她。
倒是好恩爱的一对璧人呀。
许时念转过身来,看李昭“怎么心疼了李昭啊李昭,作为君王,你抢了臣下的妻子。作为男人,朋友妻你也妻。”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看着依旧离不开床榻的李昭,“你算什么君王算什么男人”
徐醇扮作宫娥没跟进大殿,只在外面守着。可听到许时念说这些话,他还是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这个皇后当真是个蠢人
太狂傲了
李昭已经懒得跟这个女人掰扯了,问说“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你现在也挺忙的,没事不会来瞧朕的。”
许时念哼笑了一声,“本宫回来,忧心的头一件事,便是咱们一家的安全大事。这宫里,是咱们的家可咱们这家里,想睡个安稳觉都睡不踏实”
李昭眼里的冷光一闪,“你想动禁军”
现在的禁军可是老师一手安排的,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了。
许时念在椅子上坐了,“本宫知道陛下信得过现在的禁军,我也没说要怎么大动,只是那禁军统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哪里找来的,很是放肆。没有人操练,不懂规矩绝对不行。再说了,这些人太桀骜了,以后我哥哥还敢不敢进宫了若是我哥哥不进宫,那些军政大事,又在哪里办公难道要将许家当做小朝堂”
李昭眯眼看她“你待如何”
“金季常你觉得此人如何”许时念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将茶水端起来抿了一口,垂下了眼睑。
徐醇在外面站着差点都绷不住,她之前信誓旦旦的说知道了,没想到,心里却打着这个主意。
“老四”李昭诧异的看了一眼皇后,然后沉默了片刻,“你觉得应该叫他统领禁军”
“皇上放心金家,我哥哥也信得过他。如今这个禁军统领,除了出身金家的,还有谁合适”许时念手里捧着茶杯,微微有力。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的插手朝政。
李昭沉吟了一瞬,“太子监国,这事你跟国舅商量好之后,该跟谁商议跟谁商议吧。朕的身子不好,得歇着,你退下吧。”
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倒是给句明白话呀。
李昭真躺下了,且闭眼歇了。许时念对着李昭躺在床上的背影冷哼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如此气哼哼的许时念,徐醇没敢多话,亦步亦趋的跟着回去了。进了寝宫,许时念回头看徐醇,“你也觉得此举不妥当”
当然不妥当。
禁军本就是金家的,禁军如今的统领,服从的依旧是金家。哪怕是金匡真病了,可金家的其他人又没病。该是金家的还是金家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叫金家的人管,难道错了”不是一回事吗
这明面上的和暗地里的当然不一样。
如今金家是帮着皇上太子的,对外的态度是这样的。如今你主动提议叫金四爷去管这事,那别人怎么想,是不是觉得许家跟金家在暗地里又达成了某种协议。这天平倾斜,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个局还没开,就已经是腥风血雨了。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两方将对朝廷官员的升迁任免等等,进入一轮争夺。
便是许时忠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他把这道理说给许时念听,“您太急切了。如今的朝局,就像是孩子在玩跷跷板,金家就是那个平衡的支点,谁手里的权利重,它就远离谁。谁手里的权利轻,他就倾向谁。娘娘,朝廷不是任性的地方。”
许时念轻哼一声“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垂帘的皇后,开口说的第一件事都搁不住,那以后还有谁将我放在眼里立威立威这个威必须得立起来”这一通喊出来,心里倒是畅快了两分。
坐下来细想,好似徐醇说的也不无道理。她缓缓的伸出手指,“三件事第一,为皇上祈福,大赦天下。第二,开恩科第三,充盈后宫,为大皇子选妃。别的事不提,只这三件,可行”
徐醇心里松了一口气“娘娘盛名这三件事,件件都在娘娘的分内。且,别人没有反对的理由。”
许时念嘲讽的笑了笑,“这个威立的,不过是找些别人不会反对跟我唱反调的事提罢了。”话里很有些意兴阑珊,转脸问道“之前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顺王爷的寿宴在半个月之后,这也快了。顺王在宗室里帝王尊崇,本宫也是晚辈。那一天,少不得去给顺王叔拜寿去。”
徐醇心里一凛,都已经是垂帘的皇后了,怎么还记挂着这个事。他不敢再辨,只低低的应着,“必不会耽搁了娘娘的大事。”
许时念打算叫四爷去做禁军统领的事,当天晚上就传到了金家。许时念跟李昭说的时候又没避着人,因此,文氏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随后便打发了人出宫来,跟林雨桐通风报信。
“这皇后是怎么做的”做过皇后的桐桐实在是不能理解许时念的行为。便是她真开了挂了,知道四爷将来要那个什么但这哪里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情形变了,结果自然会变。你开挂了不等于不用脑子了。
四爷压根就没搭理,“许时忠不糊涂不会由着她闹腾。”
果然,随后大朝的时候,没听说关于禁军的别的提议。只知道是要大赦天下,要开恩科。还要选秀,为大皇子选妃
这三件事,跟自家有关的,也就是开恩科了。
开恩科,琨哥儿珅哥儿都能下场了,试试呗。最近不叫他们干别的了,先好好用功去。
至于金麒和金世遗,两人先念几年书再说,他们离科举还早呢。不过一直等着的两人的信,这回总算是到了。
之前四爷写信叫打听岑家的事,现在有消息了。
四爷将信给桐桐,桐桐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从信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这位小姐不好打听,外面没有什么好名声,但也没听过什么坏名声。说起她,不外乎说一句,可惜了的,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叫她赶上了。
看完了,桐桐将信收起来,“还得见见人。只怕这几天,岑家的人也该到京城了。”
果然,三天后,林雨桐接到帖子,是岑氏请林雨桐去戏园子看戏。
看戏是假,相看是真。她兄嫂带着她侄女来京了。
因着有正事,林雨桐出门没带家里的姑娘,想着琼姐儿只怕是要去的,就又叫了孙氏一起。
岑氏热情的很,“王爷过寿,推荐来的戏班子不少。我都挑花眼了。今儿这个班子,是南边来的,我嫂子过来说,这班子在南边等闲都请不到,说的那叫一个热闹。我心说,京里什么班子没有还偏不信了,今儿请了大家伙,包了园子,叫大家一起品鉴品鉴,若是真好,等到了正日子,请回去助助兴。”
说着拉着林雨桐给介绍,“这是我嫂子。”
岑大嫂是个和善的圆脸妇人,是岑氏的亲嫂子。说的那个姑娘,是隔房的侄女。
大家族是这样的,相看的时候,叔叔伯伯婶婶婶娘的,觉得好了,替侄女做主定婚事是常有的事。
林雨桐跟人家见礼,问候了一遍家里的老小都好,路上一路可好走。说的都是些家常话。
她注意到了,跟在岑大嫂身边的,有个鹅蛋脸,身材稍微有些丰腴的姑娘。她微微低着头,穿的很素淡清雅,嘴角含笑站着,没人介绍,没人搭话,她也不局促。
岑氏见林雨桐看到了,就拉了这姑娘过来,“这是我们家七娘。”
岑七娘笑着上前,福了福身,“见过四奶奶。”
林雨桐一把将人扶起来,手一搭上去,身体状况就知道了。这是个非常康健的姑娘。
至于长相,鹅蛋脸,柳眉杏眼,倒是好相貌。除了鼻翼有几点雀斑之外,说不出哪里不好来。
林雨桐将手上的白玉手镯取下来套在她的手上,“倒是小姑娘带着,更清雅。”
岑氏又叫给孙氏行礼,孙氏知道是来相看的,本也有准备。拔了一根簪子愣是给插在头上了。
头一次见,有个印象就过了。岑氏叫七娘跟琼姐儿她们在一边说话去了。只留下四个人在这里听戏说话。
在外面,说不了多深。不过是说南边的风土人情等等,这些交易应酬的话。
岑七娘坐在后面,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这个金家的四奶奶。她是很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因为家里从来把琼姐儿当外孙女,一直节礼就没断过。也知道这位四奶奶跟岑家高嫁顺王府的姑姑是极好的关系。姑姑年都不回岑家,但在府里说起来,谁不说姑姑是个贵人。因着姑姑在王府,岑家在江南的名声越发的盛了。便是作为闺阁女儿出门拿交际,也多是以她们这些姐妹为尊的,处处都有人巴结着。
岑家教养闺女自来的说法都是,跟儿子一般的教养,经史子集,琴棋书画,该学的都得学。不是为了得个才女的名声,而是为了明事理,养性情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岑家的姑娘才越发的被人追捧。她一直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可看着这位四奶奶,她还真觉得岑家那套跟男子一般教养女儿的话说出来羞人。
说起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跟姑姑是一样的年纪。可坐在那里,愣是瞧着比姑姑年轻好几岁。说是二十七八岁的妇人也有人信的。她随意的坐在那里,跟谁都笑语嫣嫣,可很快就会发现,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她就成了中心。几句话,就能把聊天的人都拉过来,谁说的不合适了,她两句话,话题自然就切换了。甚至反应迟钝的人都未必察觉的出来。
这是个非常厉害的婆婆。
在来京城之前,娘和家里的婶婶们就说若是嫁去金家大房,要是大奶奶在的时候,家里是真不放心。要是四房,就没事。这位四奶奶在边陲长大,没那么重的规矩。以咱家的教养,再没有不满意的。
可如今看,全不是这么一码事。
琼姐儿只看着姑娘从落落大方,到有点局促,心里稍微满意了一些。一直不紧张,要么是自视高,要么就是不太看重这次相亲。这两者,都不是好事。
看了戏,回去的时候琼姐儿跟林雨桐一辆车,在她耳边说了“我瞧着好。不论是长相,还是家世上看,都没有大问题。这人品,却不是见一次就能瞧出来了。今儿听说,她在京里要呆个半年,回头我也弄个花宴还是什么宴的,多请她几次,再看看。”
“你好好呆着吧”林雨桐点了点琼姐儿,“知庭现在当差,你跟着也忙了。应酬不少”
琼姐儿挤着她娘,“我也想着顾着这头,可我要是只忙我家的小日子,我婆婆该不乐意了。祖父这一病,我家那位老爷子急着往上冲。可冲上去没用呀,有祖父一句推荐这就不一样的。祖父的地位,等闲不是说替代就能替代的。老爷子听说递了几次帖子,都叫我爹给推了。我婆婆这不是把劲儿都使在我身上了吗见天的打发人看茂哥儿,问这个问那个的”
这边母女俩小声的说着话,那边顺王府的马车上,岑大嫂也拉着侄女的手,问说“怎么怯了”
岑七娘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第一次不自信起来,“就怕人家看在姑姑的面上,答应这亲事。”
岑氏哭笑不得,“她那样的人是能为了看谁的面子拿亲儿子的婚事牺牲进去的人断断不会她若是顾虑多,当初就不会应下。便是现在因着什么没瞧上,也断不会伤了咱们七娘的面子。她看人很有一套,嫂嫂随后见了她那侄女婿你就知道了。不知道从哪里挑出那么一孩子来。听说如今在禁军里,眼瞅着也是前程无量金家不行,咱们七娘的婚事,还少不得落在她身上。”说着,又看七娘,“金家四房的事,我大致跟你说过。那边对几个养子养女,都极为看中。就说那大郎,好些人家都愿意把庶女嫁过去,那不好的人家,我都不敢上门去说的。养子尚且调教的如此出色,他家的长子,外人平时不大见,可见了的人没有不赞的。端方稳重,言语不多,人却极为机变。我们家那位爷恨不能把我家的几个小子送过去叫教养两年才好呢。所以,往后这跟那边打交道,这些个养子养女,万万不能瞧不上。再不济,那是共患难过来了。七娘啊,能顾着患难情分的人这样的人家,嫁进去人心里踏实。”
岑七娘若有所思,然后微微点头,“姑母,七娘知道了。”
等回了府里,岑七娘下去了。岑大嫂才拉着小姑子的手,“别的倒是罢了,只是前头娶的那个白氏是不是真断干净了七娘还是姑娘,可咱们是过来人。这男女这点事最怕的就是旧情复燃”
岑氏苦笑“七娘是我的亲侄女,我能害她”她这才低低的将白氏的事大致的说给打扫听,“那就是个掰扯不清楚的糊涂蛋。后悔了可后悔有啥用情分早就作没了。七娘这孩子,性情温顺,大度谦和。又不是一味的担不起事来更干不出白氏那样的糊涂事。这金家啊,还有一桩别家没有的好处。那便是爷们房里干净。咱家的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在咱家惯的,没见识过姨娘厉害之处。说到别的任何一家,哪个爷们房里没人呀 ”
这倒也是。
岑氏就道“有那没娶妻的,可房里好几个丫头开了脸了,说是没庶子庶女,那你能知道那些丫头肚子里怀了还是没怀”
岑大嫂就道“有机会了,我也见见人家那孩子”
应该的。
岑氏就笑,“大嫂放心,那林氏是个极为讲究的人。只要是有意咱们家的亲事,就这几天,必是会打发琨哥儿过来一趟的。叫七娘顺便也见见”
晚上回去,吃了饭,林雨桐把琨哥儿单独留了下来,将岑家的事给说了,“这几天,来家里送帖子的不少,出去碰见人,也多是打听你婚事的。如今,给你说亲的人很多。但我跟你爹商量了再商量,从妥当上来说,还是岑家。你还想下场试试,文官这一路,绕不开岑家。他们家能给你的助力,别人家还真替代不了。再说那姑娘瞧着没什么不妥当。但是这过日子吗一个生人融合进一个家庭,这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慢慢来嘛只要没有大的品性上的问题,婚后你慢慢的教”
看着下巴上已经冒出胡子茬的大儿子,一脸沉稳的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事,她这心里还真挺不得劲的。
有些事,当娘的说好像效果也不是多好。
她求助的看在炕上逗绥姐儿的四爷,四爷将孩子往炕里面放了点,然后下来,拍了拍琨哥儿的肩膀,“走出去走走。”
绥姐儿扶着炕桌站起来,对着琨哥儿憋着嘴喊“爹爹爹”
两声叫的,琨哥儿的眼神都能化成水,过去掂了掂绥姐儿,“爹爹一会回来叫咱们姐儿骑大马好不好”
绥姐儿搂着琨哥儿的脖子不撒手,“爹爹爹”
才学会的,这孩子说话算是表早的。叫的含混,但确实开口了。不会叫娘,但是会叫爹了。
这么大的孩子,大人根本就抗拒不了。
林雨桐将孩子的小斗篷给披着,“抱着去吧”
琨哥儿将孩子裹好,这才跟着他爹的脚步往出走。
四爷回头看着十七八岁还是少年人模样的琨哥儿抱着孩子,心里也有些软。他说琨哥儿,“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要说跟白氏的婚姻,你也有错。两口子之间出现问题,从来不是单方面的。这一点,你承认吗”
琨哥儿点点头“是儿子也曾反思过。如果能多些耐心,不是一味的责备,她能信任我多过信任徐家,或许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在给白氏送药的时候他见白氏了,也这么说过了。
当时白氏哭了,他鼻子也酸了。
哪怕是恨过的人,可那个人曾是枕边人,看到她成了那个样子躺在那里,谁都会心软的吧。
四爷就问说“你得确定,跟白氏到此为止”
“是”琨哥儿将绥姐儿在怀里紧了紧,“她也没有再回金家的打算。我答应她,以后叫绥姐儿一年去两次汇慈庵,叫她见见。不认,就是看看孩子。等孩子大了,若是想认生母的时候再说。我也跟她说了,我会再娶,若是后来人心肠慈悲,对绥姐儿真心,我会考虑将绥姐儿记在新人的名下,当亲生的抚养”
这个决定四爷不置可否,转了话题说道岑家这亲事,“这不光是跟岑家联姻,这也是跟顺王府联姻的意思。往后的局面不好说,咱们得随时做着几手准备,你得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跟人家姑娘相处,别总怀着戒心人这这一辈子长着呢,按照老太太的寿数算,你们往后还有四五十年要过呢。她在娘家也就呆了十几年,可往后跟你要过几十年。为了跟你过几十年的人,你花几年时间,慢慢教她就是了。别把她当成你跟绥姐儿之外的一个生人,你得把她当成你身上的骨头身上的肉,她出了差错,那就是你的差错。但她哪疼了,哪不舒服,那就是你疼了,你不舒服了。人说夫妻一体,这可不光是说荣辱与共,祸福同当。这道理你得明白”
琨哥儿有些脸红,但还是点头。
他是信这个话的,父母就是眼前的例子。父亲是高门出身,母亲却是人尽皆知的长在边陲苦寒之地的小门小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可两人结发二十年,如今,再看母亲,她身上全是父亲的影子。她说话的语气,做事的方式,跟父亲越来越像了。有时候,两人都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什么就都明白了。
在父母成亲之前,他们也是陌生人。是两个出身相差悬殊的陌生人。可最后,两人成了一个人。有时候母亲说话,他都不清楚这是母亲自己的意思,还是母亲转达父亲的意思。
“我试试”琨哥儿搂着绥姐儿,这次,我耐下心来,用心去试试。去了解一个人,然后,试着像敬重大姐一样敬重她,像包容妹妹一样包容她,想心疼绥儿一样心疼她。大概也许总会不一样的吧。
四爷能提点的就这么多了。婚姻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可以参考,全凭两个人去摸索,“那明儿,你去一趟王府,给你诚二叔送点东西”
是
绥姐儿在她爹怀里睡了,父子俩没在外面多逗留,带着孩子回来了。
等琨哥儿走了,林雨桐将孩子交给奶娘叫她带着去睡了,这才问四爷“说透了”
桐桐是怕琨哥儿因为头一段婚姻心里存了阴影。四爷知道这一点,“瞎操心。对孩子来说,没有什么哪种经历是白经历的。该学乖的总得学乖的。”
那就行
林雨桐又想起一事来,“这几天,三房那边对我欲言又止的。怕是想把太太和吴姨娘接回来”
两人还在许家呢。
四爷点头“许时忠正等着我登门呢。罢了琨哥儿这边你看着安排,我明儿先去许家一趟”
许时忠看着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小舅子被人带进来,他揉了揉额头,指了指凳子,“舍得来了”
四爷顺势坐了“是为军需的事头疼”
许时忠揉着额头,“这就是我不喜欢文臣的原因,嘴上一个比一个清高,但争抢起来,一个比一个吃相难看。这会子恨不能弹冠相庆,觉得他们是出了头了,叫我退了一步。可却没有一个站出来,问问这后续的军需怎么办真以为鞑子是纸糊的,真以为你二哥是常胜将军,能百战百胜哼”说着,将折子扔过去,“你看看你看看”
四爷没看,接了在手里转了一圈,又给放回去,“不用看我也知道说的是什么咱只说着军需谁想冒头这活给谁啊你总得让人家有个出头的人吧”
“可要是给我干差了呢那就要了二哥的命了”许时忠摆摆手,“你想的太简单了。”
“是你对文臣的偏见太大了。”四爷点了点那折子,“若是这个人干不成,就有盯着他位子的人能干成。你扔一个诱饵过去,能解决一大串的问题,为什么非得压在手里亲力亲为呢”
屁股决定脑袋,这话真没错。许时忠虽说大权在握,可少的却是帝王该有的手段。
四爷把话挑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有些犹豫。
犹豫不决,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四爷就说“你进宫去问问李昭。在对辽东的战局上,他的心思跟你是一样的。不会在这事上给你动心眼。”说着,他就起身,“我接太太回去了。”
许时忠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想接就接吧不过英姐儿估计得跟着。你看好她,别叫她出去闯祸。如今不同以往了以前不敢冒犯她的,现在未必不敢”
四爷一一都应了。许时忠却没等到四爷带着徐氏走,就先一步进了宫了。
李昭对许时忠说的这个法子有些诧异,事情本来就该这么做的。手握权柄的,从来都是以人制人,以人制事的。可惜,许时忠对这一点领悟的一直不算透彻,这是谁给他指点了。
他不动声色,“先叫贺家去办吧。贺家办不了,自会有能办的人冒头。就这么着吧”说着就看许时忠,“宜安给你出主意了”
许时忠摇头,“是武安叫他闲着实在是可惜。”
哦
李昭不说话了,竟是武安,“老师倒是藏着不少好东西教给他们兄弟了老四处事很有意思”
什么意思
等许时忠出去了,李昭才冷着脸跟文氏道“意思就是老四用的是平衡之道,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
许时念看着小太监,“陛下当真这说金四爷的”
小太监忙不迭的点头“是亲耳听到的”
许时念转过身来,脸上荡出几分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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