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岁月68
在李弩启程的时候, 大王子又给了他三个人,配合这次的行动。
李弩很清楚,说是配合, 其实就是监视。
这三个人李弩从来没见过,也都是汉人的长相。一对年纪在五旬上下的夫妻,带着一个目测审厂不过三尺的姑娘。他原先以为是个孩子, 可再多看两眼就知道,这不是。看似娇弱的小姑娘, 有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脸上的皮肤再怎么细致,细看还是能看出纹路。她的年纪真未必就比师娘的年纪小。
只是多看了她两眼,这女人就阴森森的看过来, “看什么笑话我”
“三十多岁的人了, 没五岁的孩子高, 还不能看了”李弩带着几分嘲讽的看着她一身幼童打扮的衣裳头饰,“我见过保养得宜的女人, 三十岁的打扮成姑娘的样儿有人信, 你这样的大周什么样的奇人异事没有每年那走街串巷讨生活的侏儒连乡下的孩子都见过,你这样的远远的看一眼许是看不出来, 走进了,你一抬头就叫人认出来了”
这女人的面色更冷, “你说我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李弩摆手, “我可没这个意思。”他看了她一眼, “人生在这世上, 本就不可能人跟人完全一样。有的人生的高,有的人生的矮, 有的人生的胖,有的人就是怎么吃也不胖。那肤色有白有黑的, 鼻梁有高有矮的但这哪种是高贵的哪种的低贱的相貌是父母给的,长成什么样都该感恩。至少老天给了机会,叫咱们到这世上走了这一遭。”说着,他面上的表情就柔和了起来,“别以为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这样的长相,在大周比你异类的多”
女人的面色这才缓和起来,看他像是看同类,“那话是谁说的”
什么
“刚才那些话,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女人仰头看着她,“你那些经历,说不出哪一行的话来。”
李弩脸上的表情更柔和了一些,“我师娘。”
“金家的四奶奶”女人缓缓点头,“有机会那倒是要见识见识的。”说着,面色一冷,“此次去做什么的,你该清楚。提起金家尚且带着感情,别到时候下不了手。”
李弩低头看她,“我若是动不了手,你会如何”
她一跃跳到老妪的怀里,不带丝毫温度的说乐两个字“杀你”
李弩脸上刚才露出的温情消失殆尽,“那也请你记住,此次任务,我为主,你们为辅。记住自己的位置”
说着,跃上马背打马而走。
他看起来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因为这几天,根本就不给他丝毫单独呆着的时间。因此,他的消息是真的没机会送出去的。这一路上,他得找机会才行。
草原上,是没有什么驿站的,点上篝火便是一晚上。
第一晚上,他很警醒,想等着对面三个人睡着。却没想到,他倒是一觉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他背后的汗都冒出来了。这三人中,至少有一人是用毒高手
于是,第二天晚上,他将当时师娘给他防身的解毒丸提亲服下了,只佯装睡的很踏实。在来北国之前,二伯就专门夜里守着自己,连着守了三个晚上。为什么的就为了知道他晚上睡觉都是什么动静,呼吸的频率等。然后叫他装睡,试着看看跟真睡有多大的不同。
于是,还是昨晚迷糊的时间,他正常的睡着了。
不久,外面就传来说话声,是那小女子的,“又中了吗”
“中了”是个沙哑的男声,“这不像个有江湖经验的。”
“他在那样的环境下,能接触到的所谓江湖哪里称得上是江湖靠争强斗狠,那哪里是江湖”老妪的声音比她看上去的年岁年轻的多,甚至还带着几分娇媚一般。
那小女子又道“看紧他,宁肯错了,不可疏漏。一发现不对,不要留手,只管杀了就是。来前主子交代了,他宁肯缺人用,也不能多个危险的人物。”
那两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再没有声音了。
哪怕是在黑暗里,李弩也没有睁开眼睛,但心里却丝毫没歇着这三人是大周的江湖人物。这个自己当真是不熟悉这三人隐隐以小女子为首他现在所担心的是,这三人若是来自大周,来自江湖那是不是说进入大周,进入银州之后,那里还有他们的人。
第二天他就试探“城门紧闭,只能绕行。进城的任何人,都得受严格的盘查,你们的脸没有标志,还能混进去,我呢我这张脸,银州认识的可不少便是守成的驻军恰好不认识,可这北国的长相,是不可能不受关注的。要么,你们自己进城,我另外想办法,到了城里之后咱们再想办法汇合。要么,你们就跟我一起绕。”
“不用这么麻烦。”那小女子拍了拍手,那老妪就从腰里取出个匣子,“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什么东西
李弩将匣子拿过来小心的打开,看见一张像是什么皮似的东西。他拎起来,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张特殊的面具。什么材质做的不知道,只知道用特殊的药粉涂在脸上然后将这面具粘在脸上,这就是一张不容易看出来的面具。
这张脸到底如何,看着三人满意的笑脸就知道了,一定是非常自然的。
唯一有破绽的就是眼睛了,那老妪又上下的打量他,“这眼睛要是粘成三角的小眼,谁还能看清眼眸”她抬起头来,就要上手。
手举起来,是一双布满冻疮的粗糙的大手。但是她这一抬手,李弩正好从她的袖筒里看进去,胳膊上的肌肤是极嫩的。
怪不得现在的声音更昨晚听到的声音不一样呢,原来这个所谓的老妪脸上也带着一张皮呢。那么这个老汉呢
真的是老者吗便是眼前这个小女子,也是她的真实容颜吗
李弩尽量多的从几个人身上找别的特征记住。因为他就怕,他们换一张脸再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察觉不了。
见老妪的手已经到了眼跟前,他撇了头,“不用眼睛沾起来影响视线,神射手的眼睛比命重要,我带一条黑纱布挡住眼睛,只做瞎子便罢了。”
这话一说,三人都不强求。好似在等这他玩猫腻,然后杀了他。
李弩眼睛蒙着黑纱,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但显然,进银州城并没有想的那么麻烦。守城门的似乎有他们的人,还是被他们买通了,根本就没用他,一路顺利的就进了城。
进了城,城内盘查异常严格。结果这三人还真是有手段,他们在城中竟是有固定的住址。而且,好似是常住此地一样。
随后,他就了然,住在这里的恐怕是带着那副面具的别的什么人。只要带着那面具,不常跟人交往,那谁知道你是谁。
到了这城里,李弩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他们住的地方都是小有家资的人家才能住的地方。至少,房舍都齐整的很。
如今,可能是因为大战要来的关系,有点家资的都离开了。这里也显得清冷了起来。其实,原来这里是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而现在,这条街道唯一开门的铺子就是棺材铺和纸扎铺。
也是,如今这世道,也就是这两样的生意好做。他动动鼻子闻了闻,不由的笑了笑,还是这个味道啊
熟悉的味道。
那小女子低声道“你笑什么”
李弩也声音低低的,“我是笑做生意的人,要钱不要命。只要有商机,那就是冒死也要抓住。”
小女子就看了棺材铺和纸扎铺一眼,嗯了一声,叫李弩,“快点跟上。”
李弩却停下脚步,“等等我想买些纸钱”
买纸钱做什么
李弩长长的叹了一声,“一旦事成,城里就戒严了。要想出去就得赶紧,那时候就没时间了”
我问你买纸钱干什么,谁问你有没有时间的事。
“金家跟我有渊源我得将这情分给了了”李弩站着不动,“你要是不放心,帮我去买吧。买多少你定我在外面等着你”
小女子认真的看了看李弩,然后朝老妪看了一眼,示意她只管去。
李弩站在外面,知道边上站着老汉和小女子,也没乱动,更没说话。只是手里的盲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等那老妪出来,跟着三人便走了。
小伙计出来送客人,看着客人进了巷子,刚要回去,便看见门口地面上,像是谁用棍子画了几道。巧的是,每一条竖条的下面,都用棍子戳了一个不明显的眼。
他心里一动,不急不忙的回了铺子,却从侧门赶紧出去了。然后绕了好几条街,才到了一家小酒馆。
等他从小酒馆里出来,就有一张纸传到了金仲威的手里。
黄纸上画了一个这样的符号。
这个符号代表的意思,在老四两口子的规定里,代表着危险。
这是有人在给自己示警。
谁呢
金仲威详细的问了一遍,然后皱眉,“你是说一个瞎子”
是是瞎子。
因为外面站着的三个人,只有瞎子的手里是有工具的,“他的眼睛上蒙着黑纱”
金仲威便明白了,那哪里是瞎子,分明就是为了遮住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李弩那孩子回来了,给自己示警,却不肯亲自联络。这只能说明,他行动不方便,且是知道不少甚至要亲手干某件事。
能是什么事呢
必是来取自己性命的事。
打从开战以来,北国派来的刺客可不是只这一拨的。从来没有得逞的但是这次得叫得逞才行啊
他拍了拍了胸口,深吸一口气,心里已经隐隐有感觉了。这是北国对李弩的试探,但未尝不是李弩争取来的机会。
两方僵持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怎么样才能关门打狗呢
自然是诱敌深入了。
边上的问低声问“可要想办法跟那人见一面”
“不用”金仲威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只当没有这事,更不能主动联系。见了他也不要多看一眼就当是陌生人”
然后呢
“然后”金仲威摆摆手,“我自有安排,先下去吧。”
这天晚上,李弩躺在冰凉的炕上,捂着手里握着匕首闭着眼睛静静的等着。等来等去,等来的是梆子声。这梆子声长长短短,间隔不一。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喊声。
这喊声近了,就在墙外。那声音又是熟悉的。
是二伯亲自来了。
然后路过了一更又一更的路过,就是没有进来。他那梆子声就是传递消息的途径,他一遍一遍的听着,然后在心里翻译出来。
等到三更天,该传递的都传递完了,他才睡了。睡的特别踏实,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睡的嘴踏实的一晚。他知道,院子一定被自己人暗中盯住了。他知道,那三个人至少现在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因此,他转眼留真睡了。呼噜声跟醒着的时候一样均匀。
他也不知道,在他睡了之后。小个子女子进来过,看过他,见他确实是没有异样,这才出去了。
老妪问说“是不是真睡了”
“是”小女子搓了搓脸,“不过刚才那梆子声听的人心慌,眼皮乱跳,总觉得不同寻常”
那老汉就道“明儿我去找咱们的人打探打探我也觉得不对劲”
任何反常的都得重视。
于是,第二天一早,老汉就出去了。中午才回来,私下里跟另两人道“应该是想多了。如今银州走了一半的人走的人,要么是有钱的,损失的起的。要么是除了一条命啥玩意也没有的。这些人都是到哪都能挣一碗饭吃的,犯不上留在这里。这打更的就属于啥也没有的。现在就没有个固定的打更人,说是府衙的差役轮流干,要是自己不干,就自己找人代干之前还有傻子半夜敲梆子跟敲木鱼似的呢”
哦这样啊那就不奇怪了。
小女子道“之前就叫他们留意金仲威的出行规律,可掌握了”
老汉摇头“金仲威非常神秘他跟别人可不同”
小女子就看老妪,“看来,只能用咱们自己的办法了。”
老妪点点头,然后转身去了里间,大约半个时辰人就出来了,站在小女子面前。
小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依计行事。”
李弩在这三天里就在屋里呆着,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吃喝拉撒都在屋里。等到了第四天晚上,听到有人敲门。然后是老汉的脚步声出去了,开了门,门外至少有三四个人。但跟着老汉进来的只有一个,脚步轻盈,是个女子的脚步声。
然后不大工夫,老汉就来敲他的门,“小爷,姑娘请你过去一叙。”
这是叫自己见什么人吧
他开了门跟了过去,却被站在屋里的人吓了一跳。这不是金柳又是谁
她怎么来了
“你要借她,大王子到底是将人给送来了。”小女子坐在椅子上,笑看李弩,“想来,你原先心里是有计划的。如今只要依计行事便可。我们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当然,你要是成功了且活着出来了,那我们负责将你再送回殿下那里。”
自己能跑,金柳会被误伤的。
看来还得送个消息出去。可朝前走了两步,就对上了金柳的眼睛。
这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李弩瞬间清醒了过来,这不是金柳。面对这种状况的金柳是笑不出来的。心不乱了,五感就回来了。
此人模仿金柳模仿的很像,连脂粉味都想到了。但是这味道还是不对,金家姑娘用的脂粉味里,都添了药材的。但是这得分白天和晚上。白天用的粉是添了提神草药的,但是晚上用的却是安神的。他曾见过金柳在小河边找药材的根,她的脂粉味有点怪,因为那草药是替代品,不是那么纯正的味道。
这人用的是金柳的脂粉,但是却用反了。
再细闻,这脂粉味里,还有一点淡淡的玫瑰香。金柳到草原才多久,哪里来的玫瑰做脂粉添味这种味道隐隐的,他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就是老妪。
可此刻老妪就站在小女子的身后朝这边看,她站在那里重心却是在左脚上的。再看金柳,重心在右脚
重心放在右脚的是原来的老妪。
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老妪扮作了金柳的模样然后不知道何时家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又扮作老妪的模样。
他鼻子翕动了几下,还是叫小女子有些警觉。但是紧跟着,见他脸上并无异样,这才放松了下来,朝金柳看了一眼。
金柳朝李弩福了福身,“我不想来,但不得不来。”
竟是跟金柳的声音一般无二。
李弩轻哼一声“不是宁肯死也不来吗既然来了,就不要做出那副不情愿的样子。咱俩谁也不比谁更高尚。就这么着吧明儿你回府,我会跟着你见机行事”
金柳一脸的赧然,“我跟二伯并不相熟。甚至只是匆匆见了一面我这般去他未必会亲自出面见我”
“放心,他看重后辈。知道是你,一定会见的。”李弩说着,就转身往出走,“我今晚要好好歇息,明天就行动”
“武器”小女子突然出声,“你打算用什么做武器”
“近距离除了匕首还有什么”他将匕首递过去,“想抹什么随意”
说完,真就直接走了,根本就不管。
师娘给的解毒丹非常好用,他还从没见过是什么毒物是这种解毒丹不能解的。
一早起来,吃了早饭。李弩将匕首收回来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匕首上隐隐闪着一层蓝光
“小心点,这玩意迄今为止,我没见过谁解过。”小女子轻笑一声,“要是误伤了,那就当真是可惜了。”
李弩将匕首插回去,放回靴筒里。然后看金柳,此刻她的眼睛还泛着红丝,好像一晚上没睡备受煎熬似的。他起身,没看她,“走了”
小女子又叫住他“有个消息告诉你。”
什么
“刚得了消息”小女子从椅子上跳下来,仰着头看他,“说是大都督要在城头誓师那是个不多的地方”
嗯消息倒是很快。
这个消息,他当然是知道的。二伯早就传递了这个信息过来。
这次,连同藏着的这条线也能一举拔掉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却紧皱了眉头,“那地方刺杀不行”
“为何不行”小女子冷然道,“怕死了没有九死一生,怎么洗脱你身上的嫌疑。在我看,这是最好的机会。便是刺杀不成,也能乱了大周的军心。你想,连金家的徒弟和姑娘都要刺杀他,都投奔了北国,大周的军心怎么会不乱刺杀这件事本身,比杀了金仲威本身,更有意义。”说着,她便灿然一笑,“杀了金仲威是搅乱军心,众目睽睽由你们去刺杀金仲威,也是搅乱军心。而前者,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大周军变为哀兵可后者,才是真正的诛心两者之间,谁更高明”
李弩不得不正视这个女人,“江湖中可不会出你这样的女人。你也是汉人,大周跟你有何冤何仇下手这般毒辣”
那老妪就接话,“我们姑娘可不是汉人我们姑娘出身西南大族,乃是部族圣女”
“住嘴”小女子回头冷冷了看了那老妪一眼,吓的她瑟缩的朝后退去,这才扭过脸来,“跟大周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要是不愿意,我对不住,我要借你跟金柳的脸一用”
金柳一把拉住李弩,“活着最要紧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紧要的了。由你出手,还能把我分寸,要是叫这些人二伯更没救了”
李弩一把甩开金柳,“别拉拉扯扯要走就跟着”
太阳透过云层露出脸的时候,城墙内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再靠外围是百姓,是城中还留着的百姓。
李弩带着这个金柳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到了驻军的集合点,就被拦住了。
他脸上还带着面具,如今再传递消息已经来不及了。二伯的意思,原本也是哀兵之策。化被动为主动。但没想到临了了,对方来了这么一手。
怎么办
只能看情况而定了。他现在怀疑,二伯身边一定埋着对方一颗钉子。这钉子不打眼,估计也涉及不到机密,可这种人,才越发叫人防不胜防。若自己是假投靠北国的事被对方从这次刺杀中看出了端倪,之前的一切的计划都毁了。
而金柳还在北国呢
他比谁都紧张,喉头滚动了几下,才走到一个二伯特意安排过来给自己行方便的自己人身边,低声道“烦请告诉大都督,金家的六姑娘在这里,带了紧急的军情来”
那人一愣六姑娘
没听过呀
他朝金柳看了一眼,这才喊了两人,将他们放进来带到一边,他自己则上了城墙。
这个情况也叫金仲威愣了一愣金柳在北国,这个事她知道。她叫捎回来的密函是通过他的手递上去的。
她跟着回来了
跟着回来,李弩也不会带过来才对。
金仲威嘴角勾起,轻笑一声,“带上来了吧既然是我自己的侄女,当然要赶紧带过来。”
是
于是,不大工夫,金仲威就看到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人,前面走着的,是李弩。他一路低头垂眼,隐藏的很好。而后面跟着的清秀的姑娘
脚尖点地,脚步轻盈。虽然金家的姑娘也学些功夫防身,但远不到这种程度。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越是明白了,他就越是笑的开心,“是六丫头”他疾步走了过去,“叫二伯瞧瞧,可受苦了”
金柳一脸的焦急,“二伯,我有要紧的事情说”说着,就看李弩,“叫他说”
“他”金仲威皱眉,“他是何人”
人字还没落下,李弩就动了,他袖里的匕首猛的拔了出来,朝金仲威的胸口刺过去
哪个大将的胸口没有护心镜他其实还是下了手的。
而金仲威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见匕首来,假装去护金柳,让匕首擦着护心镜的边捅到了身上血瞬间就冒了出来。
而金柳在李弩愣神的这一瞬间,一把就扯下了李弩脸上的面具,“李奴儿你是金家的爱徒,怎敢投奔北国杀我二伯”
这一声格外嘹亮,城墙上的人,城墙下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一个变故太快了快到叫人反应不及。
等反应过来了,李奴儿就被摁住了。
他没有反抗,也来不及反抗,身上便中了三箭两刀
金仲威呵斥“不可杀留活口地牢”
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藏在人群的三人相视一笑,看着乱象功成身退了。
李奴儿当众刺杀金仲威,他再没有退路。金柳送到了金仲威的身边,能帮着放出李奴儿,从此之后,李奴儿才能死心塌地的为主子办事。
事实上,金柳确实被照顾的很好。府邸的后面有绣楼,府里的下人以刺客猖獗为由,限制了她的自由。至少明面上她行动很不方便。
金仲威是真的受了伤,但吃了解毒丸之后,那乌黑的除了伤口那一片,在没有蔓延。伤口上敷上京城里带来的药,连着换了三天,黑色的毒气就散了。
跟着金仲威的江湖神医咋咋称奇,“果然还是金家,底蕴深厚。”
金仲威靠在床头,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再有十天就能活动自如了。他问这江湖骗子,“李弩如何了”
“受伤不轻。”江湖神医叹气,“我以为会是你一个人的苦肉计,谁知道那倒霉孩子,他才是苦肉计的主角。我说,你下手也忒狠了,你知道那一刀差点伤了心脉吗”
“要是不真那边能信吗这次不受苦,去了就得丢命一丢还是两条”金仲威捂住胸口,声音也有几分艰涩起来了,“接下来我得死得叫人往京城报丧去”
“你又玩这一套”江湖神医气道,“假死一回不够,你还来第二回你嫌你老子娘太长寿是吧”
“死着死着就死习惯了。”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是交代你千万想办法护好那小子的命趁着我死了的乱劲,绣楼里那位必定是要带那小子走的这一路上别叫那些人将他折腾死了懂吗”
懂
“一定得懂”金仲威一脸的郑重,“这次受这么重的伤,我都不知道跟我家老四两口子怎么交代要是真叫这小子一命呜呼了,我那弟妹敢跟我拼命。”
咦你们家也是奇葩,“看上那小子什么了”
金仲威哼笑一声,“我那弟妹觉得那小子长的俊俏要留着做女婿的。所以,那脸蛋得给护好了,那小子以后得靠那张脸吃饭呢。切记切记”
“你不去见见他”神医给换药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何为温柔。
金仲威疼的皱眉,“那什么不见了。见了心疼怕舍不得你去吧那小子机灵,啥也不用说,他也知道怎么打配合。”
行吧“你的后事有我呢”神医一把将金仲威推倒,“你死了,老实的去棺材里躺着去我这就去通知人”
于是,金柳惊闻噩耗,控制住嘴角的笑意,泪流满面的看了金仲威的尸首,且拉了他的手腕没摸到脉搏,人也凉了。
她激愤异常,冲出去要找凶手报仇,守卫人心惶惶的,她顺利的见到只能喘气的李弩,“成了咱们成了金仲威死了报丧的都出门了”
死了
呵呵那神医才走,死没死的自己很清楚。
他艰难的问,“你确定”
“确定摸脉摸不着人都凉了”金柳低声道。
叫那神医给你扎两针,你也没脉了。至于凉了寒冬腊月的,又是辽东的天气,你摸谁露在外面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
他闭上眼睛,怕泄露情绪,只道“你们把事做绝了逼的我无路可走”
“无路可走就原路返回”金柳心情颇好,“你等着,今晚,就带你离开。”说完,她就往出走,出来了还怕这些大周人出于报仇的心理再把李奴儿给杀了,便道,“现在谁都不许要他的命我要在二伯的灵堂前砍下他的脑袋祭奠二伯”
如今,这府里她是主子,都得听她的。
然后,晚上李弩浑浑噩噩的就被运出去了。然后混在运送军粮的车上被送出了城。
一路赶路半点不曾停歇,再度醒来,已经身在帐篷里了。
站在一边的是大王子,他坐在他的身边,“奴儿,好点了吗这次的差事办的漂亮,好好养伤我知道你伤心你失去了亲人,我给你亲人等你伤好了,我收你做义子,从此我们父子相称”
李弩低声问,“何事起事”
“除夕”大王子道,“他们汉人的除夕。”
除夕过年的时候吗
嗳看来,师父师娘今年又甭想好好过年了。
是啊本来嘛,今年喜事不少。年前还抽空把金伞金舞嫁出去了。娶进门俩媳妇,嫁出去俩闺女。这年前了,又有好消息,那便是姚氏有孕了。这比什么消息都叫金家人欢喜毕竟,金家大房有后了呀。
连谪仙人的大爷,也张罗着过年的事,仿佛因为孙子,一下子就落入了凡尘。
这么欢喜的气氛之下,大年三十一早,一家老少,都去祭祖了。这边祭品才呈上去,还没给祖宗跪下呢,消息从外面十万火急的送来,“二爷二爷没了”
身后跟着裹着白色腰带的报丧人。
金家从老太太,到被人抬着的金匡,和站在金匡边的徐氏,再到下面的小辈,都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看着那报丧人。
这报丧的并不是知情人,为的就是他做的真,做的叫消息传递回去不叫北国生疑的。
这会子他哭丧着脸,正等着主家一问他就嚎哭呢。结果一个个的都看着他,他也打量自己,我哪里不对吗
正窘迫了,就见一颇有威严的男人开口了。他特别淡定的哦了一声,然后道,“知道了,下去吧”
“不是是我们大都督他没了”他再一次挣扎着喊道,眼泪都下来了。
“我知道,你们大都督没了。”林雨桐回头说他,“没了就没了这有些人死来死去的,死习惯了就好了。去吧,歇着吧,怪不容易的。这边正忙着祭祖呢,顾不上。”
报丧人“”这到底是一家子啥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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