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匆忙, 根本没法带被子什么。万佳云本来想忍一忍, 不要显得太娇气, 但这床上用品的味道实在太大,熏得她直接喘不上气。
万佳云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睛往旁边瞄。
身旁的黑暗里, 隐约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躯陷在那张小藤椅中。陈翼然原本就睡得很憋,此时闭了闭眼,低声问:“你怎么这么多事?”
万佳云没好气地冲他瞪了瞪眼。
过了两秒,身旁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
不耐烦的陈翼然想起来帮她看看,可身下的椅子又小又旧,本身就是勉强躺一躺, 这会儿他只是想翻个身起来,谁想这椅子根本吃不消他的体重,一个重心不稳, 连人带椅子都朝一边翻去。
万佳云就听到一阵人和椅子翻倒的闷声。
这一下动静不大不小,万佳云被吓了一跳, 赶紧开灯。
“啪嗒”一声,灯光亮起来, 陈翼然狼狈地整摔在地。
看到倒在地上的人和彻底散了架的老藤椅, 万佳云忍不住有点想笑。到底还是憋住了笑,她有些关切地问, “喂,你没事吧?”
“靠……”
陈翼然没好气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灰, 看了看烂成一团的藤椅,踢了一脚。椅子腿都散开了。
好了,这下连个躺一躺的地方都没了。
定了定,陈翼然这才朝万佳云看了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丝迁怒,好像是她害他摔了。
万佳云可不怕他。
她坐在床边,心想,你自己把椅子睡坏了怪谁?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一眼,终于,陈翼然走到旁边去翻自己的行李箱。
万佳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也没问,过了会儿,就看他翻出了两件厚外套过来。
“你盖这个吧,明天白天去买床被子。”陈翼然把衣服扔给她。这是他平时在外蹲点穿的大外套。
接过衣服的万佳云刚刚还对他的臭脾气有怨气,这会儿倒也觉得有点温暖,想了想,问,“椅子坏了,你睡哪?”
陈翼然在房间左右看看,锁定角落里的小板凳,“你睡你的吧,我等下趴会儿,白天再补个觉。”
那个小板凳怎么睡?
万佳云心软了,顿了顿,看着床提议道:“要不我们一人睡一边吧,这个床也够睡了。”
孤男寡女,按道理这样不好,可毕竟是出任务,特殊情况。在警校的时候老师就跟女生们说过,去了警队大家就都是兄弟,有困难要一起克服。
万佳云猜想陈翼然肯定要客气地推辞一下,谁想陈翼然很淡然地看看她,想都没想地说,“行啊。”
万佳云:“……”
就这样,再次关灯后,一米五的木床上,一男一女就这么背对背,各自侧躺在了一边。
这床大吗?
万佳云一个人躺着的时候觉得挺大的,多了一个人后,虽然大家都是侧躺,中间隔着近半个人的距离,万佳云却莫名觉得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呼吸,近到夜里翻身稍稍一不注意可能就会碰到彼此。
算了,将就一下了。
万佳云蜷在床边,头枕着自己的手,身上盖着陈翼然的厚外套。他的衣服上香烟的味道,不好闻,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想到明天还有任务,万佳云试图闭上眼,强制性地让自己入睡。结果眼睛一闭,视觉消失,鼻尖的烟草味变得就更加浓郁。除了烟草似乎还有其他的味道,年轻男人衣服上所特有的味道,万佳云形容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人动了下,翻了个身。
万佳云赶紧又一动不动地闭上眼。
正躺过来的陈翼然睁开眼。瞧了会儿破破烂烂的天花板,他忍不住瞄向自己身旁。
女孩子蜷着腿,身上盖着他的衣服,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他。她的一头长发铺在枕头上,像河水一样蔓延到他身边,光泽柔亮,朦朦胧胧。
他稍微动动胳膊肘就能碰到她的发丝。
陈翼然已经很累了,然而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这么近地躺着个女孩,他有些睡不着。他很难不去回忆起上学时的些许画面,那些幼稚又好笑的交往。
说起来,他们也是牵过手的。
其实陈翼然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对万佳云的感情,因为她,这几年他度过了许多非比寻常的日子。坦白说,他这几年很少想到她,每次一想到就会感到人生的戏剧化。
如果当初他没去招惹她,也许现在很多事又会不一样。
即便如此,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陈翼然心里一直知道,她是个好女孩。
陈翼然没再过多去联想什么,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情景,男人会想到的东西总归没法太干净。
万佳云的呼吸很轻很轻,轻得像没有一样,身体有微微的起伏。
和万佳云一样,陈翼然也是合衣睡的,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过了会儿,他似乎觉得有一点点热,把身上的衣服扔到了一旁,又拉下了一点外套的拉链,换了个睡姿。
万佳云全程听着他的动静,始终维持着同样的睡姿,没有睁眼。
她静静呼吸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万佳云实在是身体发麻了,才很轻很轻地动了一下。
没过两秒,身旁人忽然下床了。
“怎么了?”万佳云有些警觉地跟着坐起来,拿手机看时间。
夜里两点了。
陈翼然拉好衣服拉链,在黑暗中找到手机钥匙,很冷淡地说,“你继续睡吧,我出去转转。”
出去转?
万佳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去哪转?是想到什么线索了?”
陈翼然似乎不想和她多交流,“你睡你的,我去外面看看就回来。”
万佳云还想再问什么,陈翼然没有理睬她,很快便出了门,留下她一个人一头雾水。
深夜中的小村落只有两三点灯光,大山遥远而沉默。陈翼然出门后就点了一支烟,被冷风吹了一段路才发现脚下穿的是双塑料拖鞋。心里暗骂了句脏话,只能继续绕着村子转。
万佳云没想到他们出任务的第一晚会搞成这样。
她一直到夜里三点才睡着,而陈翼然也不知道是几点回来几点睡的,万佳云甚至不知道他这一夜到底回没回来。早晨7点她醒来的时候,陈翼然压根不在家。
万佳云起来洗漱的时候跟邻居打了招呼,然后把昨晚隔壁送的玉米当早饭吃了。边梳头发的时候她边给陈翼然打了个电话。
电话打过去,陈翼然在那头像是在跟谁聊天,语调痞里痞气。
他让万佳云自己吃个早饭,吃完了要是闲得无聊就来找他,跟个大爷似的。万佳云知道他是故意装样子,也不在电话里跟他废话,吃完早饭跟齐达汇报了一下,真的去找他了。
陈翼然说的地方是村里的一个小卖部,万佳云一路找过去,沿途问了两个村民才找到。还没走进,远远地,万佳云就看到陈翼然在那跟人打桌球。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卖部,小卖部外面放着一个桌球台。陈翼然跟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光头男一起打着球,相谈盛欢的样子。
万佳云不得不说,陈翼然身上的江湖气让他无论到了哪都特别容易跟那些小混混玩成一团。就好像是臭味相投,相同的人彼此一打照面就能对上眼。
“这边!”看见万佳云出现在道路尽头,陈翼然笑着朝她招招手。
万佳云走近后,陈翼然跟她介绍,“这是江哥。”
万佳云跟着他叫了一声,“江哥。”
光头男打量了她一眼,居然给她发烟。
万佳云愣了一下,陈翼然靠在台球桌边暗笑,一起逗她似的,跟光头男说,“她不抽。”
光头男笑笑。
陈翼然说:“江哥你玩吧,我带她去镇上转转,买点东西。刚搬过来,家里什么都没有。”
光头男点点头,“晚上过来玩?”
陈翼然嘴上叼起一支烟:“没问题哦。”
道完别,陈翼然很自然地揽着万佳云肩膀离开,两人宛如甜蜜小夫妻。
路上,万佳云问:“他是谁,晚上喊你去玩什么?”
陈翼然:“开麻将室的那个大宝,喊我打麻将。”
万佳云惊讶:“他就是大宝?你怎么跟他搭上线的?”
大宝是搜集线索时定下的目标人物之一,大家昨天还在商量着怎么和他搭上线,这会儿陈翼然已经跟人家称兄道弟,要约着打麻将了。
陈翼然吊儿郎当地说:“你刚不看见了。”
“打桌球?这么简单?”
“你以为?”
眼看着已经离小店很远了,万佳云甩开了肩头上这只有些重量的手。陈翼然手插兜,无所谓地继续往前走。
“现在干什么去?”万佳云不得不再跟上去。
陈翼然问:“早饭吃了吗?”
“吃过了。”
“那走吧。”
“去哪?”
“去镇上吧。”
万佳云:“齐达跟你交代了?”
换陈翼然疑问了:“交代什么?”
万佳云紧跟在他身旁:“交代我们今天的任务,我刚跟他打电话,他说听你安排。去镇上找谁?”
陈翼然看了她一眼,笑了下,只说了三个字,“买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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