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流城北面城墙下, 至远方的赤渊河沿岸, 密密麻麻塞满了奇形怪状的兽人大军。
他们并没有像人族战争那样, 摆出规整的阵势,但庞大的数量和恐怖的气势, 冲锋时沉重的步伐,有若震碎大地, 足以令任何人类感到胆寒。
冲在最前线的兽人,已离城墙不足半里, 黑压压的潮水即将遮天蔽日。
士兵们已经能清晰地看见它们血盆大口中露出的獠牙,手里的刀柄、弓箭被冷汗糊了一层腻子,粗重的呼吸在城头回荡。
随着传令兵一声令下, 北墙一字摆开数十架火炮, 炮兵上弹,调整仰角,点火引燃。
只听一声整齐的轰鸣, 数十枚铁黑炮弹在滚烫的高温中激射出炮膛, 撕开兽人上空浑浊寒冷的空气,在无数密集的兽人头顶爆炸
接二连三雷鸣般的炸响, 像一簇簇金红的烟花, 绽放在黄沙漫天的战场上
每一颗火炮爆炸, 宛如九天砸落惊雷, 浴血的火花瞬间带走十数名兽人战士的生命。
飞溅的铁片无规律地四散迸溅, 无与伦比的锋利与凶残, 哪怕最皮糙肉厚的兽人也无法抵御。
兽人密集的阵型成了火炮的靶子, 哪怕闭着眼乱放,也能造成巨大杀伤
对未知武器的恐惧,耳边此起彼伏的轰鸣,同伴支离破碎的残肢,还有迅速上升的伤亡,瞬间在兽人大军中产生了剧烈的连锁反应
来势汹汹的兽人头一次在与人类作战的时候,感受到了恐慌。
比起火炮有限的杀伤,制造恐慌是更有效的武器。
兽人大军进攻的步伐明显放缓,它们在犹豫,谁也不知道继续前进是否会面临更多稀奇古怪的爆炸。
兽人战士从不畏惧孱弱的人族,但还没摸到城墙,就莫名其妙憋屈死去,是它们不能容忍的。
北城墙还在放炮,初期的火炮取得了极为可观的战果。
兽人们开始犹豫,甚至后退,可后方就是宽阔的赤渊河,不断有兽人被推下河,登时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兽人族首领们不得不面临进退维谷的尴尬,继续冲锋,谁知道人族还有什么武器,但就此退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没想到渊流城这种往日任它们宰割的小土城,竟然成了扎手的硬茬子
眼看着大军的气势逐渐低落,兽人首领们不得不咬牙下达了暂停进攻的命令。
“兽奴后退了它们被我们打败了”
渊流城北城墙上,看着黑色潮水逐渐退去的士兵们,开始疯狂欢呼。
劫后余生的笑容爬上每个人面庞,他们激动地相互拥抱、大笑,甚至有人跌坐在墙角偷偷抹泪。
更多的则是不可置信的狂喜渊流城从来没有零伤亡打败兽奴的先例
兽奴甚至连城墙都没摸到,就退走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就连寡言的肖蒙,都罕见的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唯有伫立于城垛边的颜醉,紧蹙的眉宇丝毫没有舒展的趋势。
他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半晌,霍然回头“侦察兵有没有发觉祭巫的所在”
肖蒙心中一凛,眼前蓦地闪过秋天突袭时,那个身如鬼魅,与城主大人斗得两败俱伤的祭巫“属下这就去”
“还有。”颜醉握紧了手中,面容凝肃,“叫滕长青亲自敦促军需,随时与城主府保持联络,务必保证供给,让军医和医馆随时待命。”
“你亲自去下令,卫队全体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更严酷的进攻,决不能松懈分毫,眼下远远没到庆功的时候”
颜醉顿了顿,手中杵地,枪尖指天,目光凝神望向远方,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朦胧白气“真正凶险的攻防战,才刚刚开始。”
“报”传令兵匆匆小跑上墙头,向颜醉递来一只竹筒,“是城主府发来的消息。”
莫非轻泽出了什么事
颜醉眉梢微拧,利落地展开竹筒里的小纸条,上面一行工整的小字,是沈轻泽的字迹小心敌人祭巫,务必先除之。
颜醉无声地翘了翘嘴角,将纸条收进胸口。
与此同时,城主府。
挫败兽人第一波进攻的喜讯已然传至,事务厅中人人喜上眉梢,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沈轻泽埋首在宽大的方形书桌上,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亟待处理的文书,几乎将桌面淹没,还有放不下的,被其他官员分拣开,堆到了一旁。
他揉了揉眉心,将一份分拨箭弩的文书盖上印章,递给金大,嗓音带着几分干涸的嘶哑“消息交到颜醉手上了”
金大点点头“是的,大人,还有刚刚肖蒙队长递来请求,要增派军医带着急救用具上前线。”
沈轻泽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只微微颔首“我已经让医馆派医生去了。”
金大挠挠头“不是说敌人退了吗难道城墙有人受伤”
话音刚落,外间隐约传来一阵阵呐喊,声音太过遥远,听不真切。
范弥洲抱着一摞情报匆匆而至,胸膛剧烈起伏“主祭大人兽奴又来了这次它们不仅驱赶了一些野兽在前方替它们趟雷,甚至还有从别的城市抓来的人族奴隶”
“更坏的消息是,去年秋天袭击我们的鸠部落,这次又来了”
“它们盯上了我们,怕是要向城主大人,报昔日重伤祭巫之仇”
事务厅中忙碌的人们顿时为之一惊,房间里静悄悄的,无人敢大声喘气。
沈轻泽眉尖微蹙,这下麻烦了
想起最初见到颜醉,那张咒文密布的面容,他忍不住想要起身赶赴前线。
目光在众人惶恐苍白的脸上环视一周,沈轻泽又缓缓放松身体,双腿交叠,靠入高背椅
“既然颜醉能重伤他一次,就有第二次,大家不必忧心,各自做好自己的事。”
“倘若连城主府都做不到稳如磐石,让外头的民众们怎么办”
沈轻泽唤来范弥洲,食指在扶手上轻扣
“把外面守卫的人手都派出去,防止宵小散步流言,大家一切照旧即可,战况越是激烈的时候,城里一定不能乱。”
“如果有人胆敢在这时制造恐慌,哄抬物价,可当场拿下如遇反抗,就地格杀”
沈轻泽口吻平静,吐出的话语却杀气四溢。
众人凛然,躬身受命。
北城墙。
兽奴在午后,再次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它们改变了策略,分散了阵型,呈三面进攻,将野兽和掳掠来的人族奴隶,驱使在阵前,替自己趟雷。
这次的前锋,换做了骑在大鹰背上的鸠部落,它们能轻易越过雷区,直接冲城墙而来
战事的阴影如同天际晦暗的阴云,袭上每个士兵的心头。
鸠部落,善驱使大鹰,从天而降
庞大的陆行兽潮,几乎令他们忘记了,还有擅于飞行的兽奴存在。
秋收突袭的惨况浮现在每个人眼前,鸠部落甚至还有一位恐怖的祭巫
远处,被迫趟雷的野兽和人群哭嚎震天,甚至有发了疯的奴隶不管不顾往城墙冲,口中不断呼号着“救命”。
士兵们于心不忍,只能闭目不看。
恐惧在心间萦绕,众人呼吸急促,整片城墙气氛凝重,适才的欢欣鼓舞荡然无存。
直至黑金旗帜重新飘扬在城头,城主大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才让惶惶不安的人心沉淀下来。
肖蒙按住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嗓音喑哑“城主大人,是否对他们无差别攻击”
“开火。”颜醉毫不犹豫地下令,薄唇抿直,面颊线条冷硬,犹如一尊刀削斧凿的雕像,清晰地绷出颧骨的形状。
一个词,决定了草芥的命运。
伴随着雷声轰鸣,漫天的箭雨和炮火再次席卷战场,冷兵器与热武器交替,鲜血淌满了沙地,嘶杀与哭喊交织成人间炼狱。
颜醉高高立于城楼上,像一个冷酷的刽子手,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城下的一切惨状,指甲无意识刮擦在坚硬的石砖上。
这就是弱小者要付出的代价。
“城主大人鸠部落的大鹰落在城头了”一个士兵面色慌张,匆匆来报,“它们的目标是城墙上的火炮”
颜醉目光一凛,唇边泛起冷笑“来得正好。”
火炮、箭雨和遍地的连环地雷,最大限度地拖慢了兽人进攻的速度。
鸠部落数十只大鹰巨大的黑影笼罩而来,承载着鸠部落的战士准确地降落在架设火炮的城墙上。
远程武器瞬间失去了用处,短兵相接的白刃战拉开了序幕
鸠部落的兽人长着鹰头人身,它们虽不使用武器,但尖利的长喙能轻易啄穿士兵们的铁甲
鸠兽人健硕的双足和拳头重重踏在城墙石砖上,裂纹顿时如蜘蛛网般蔓延开来,但终究没有像别的城镇那样严重塌陷。
鸠兽人有些意外,一掌拍飞了一个距离最近的火炮兵。
本以为这一下非死即伤,没想到对方撞在城墙上,竟靠着胄甲的保护活了下来,甚至颤抖着抽出佩刀,妄图上冲来砍它。
鸠兽人不爽地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纵身一跃,跳到火炮兵面前,一把勒住对方脖子,锋利的喙狠狠啄向他的肩颈
火炮兵嚎叫着用力躲闪,叫对方的喙刚好撞在坚硬的铠甲护肩上。
一声金铁相击的刺耳割刮声,鸠兽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喙竟然撞弯了
还没来得及发出怒吼,“噗嗤”一声,鸠兽人胸前倏然冒出一截浴血的枪尖
枪头高速旋转着抽出,鸠兽人心口一凉,空了一个偌大的血洞,鲜血狂喷一地,直挺挺地倒下了,惊恐和疑惑的神情永远定格于此刻。
“城主大人是城主大人来了”
“兄弟们杀呀”
“砍死这些兽奴”
眼见强援到来,被鸠兽人骇住的士兵们立刻打了鸡血一样,拔刀冲上来。
整片北城墙被厮杀与尖叫声淹没了。
颜醉一路提枪,和身边亲卫冲杀而至,他敏捷如黑豹的身影穿梭在混战的人群中,有股黏腻阴冷的视线始终如影随形,颜醉知道,鸠部落的祭巫来找自己报仇了。
倏忽,一道淡得看不见的影子,在颜醉脚下一晃而过。
来了
他目光锐利如箭,长丨枪翻转,狠狠钉向身侧
一双细长枯瘦的手,牢牢夹住了枪头,冰冷的黑焰顺着枪头蔓延上来,只消沾上一点火星,足以令人瞬间化为火人
缩在斗篷下的黑影发出一声嘶哑的冷笑
“好久不见了,城主大人没想到,上次的诅咒没能杀死你,不过没关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呵。”颜醉果断弃枪,反手就是一鞭,狠狠卷住了对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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