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小说:他定有过人之处 作者:天如玉
    山宗坐在马上,手里捏着一块破皮子。

    那块被那疯子当成钱交给他的破皮革, 又灰又脏, 上面绣了两个字, 已经磨损得发了白, 不仔细辨认根本认不出来。

    他却看了很久,而后又收入怀里,看了眼前方的望蓟山, 打马而入。

    胡十一今日轮值守山, 看见他来了,小跑过来“头儿,你不是该在军所养伤, 怎的又来山里了”

    山宗下马, 往矿眼处走, 一脸的无所谓“这点伤还不至于不能动。”

    胡十一暗自龇牙, 那叫“这点伤”

    单是看他这复原的速度, 不愧是打小从号称将门世家的山家训出来的。

    不过这毫不矜贵的做派, 也半点看不出曾是出身山家的贵族了。

    眼下正是休整时分, 矿眼处围蹲着那群重犯,粗布囚衣和蓬乱如草的头发上都沾了灰尘, 他们正在兵卒们的鞭子下捧着荷叶包吃饭。

    山宗扫过他们, 吩咐胡十一“给他们加点, 算赏他们当日的作为。”

    胡十一抱拳, 过去传了话。

    虽未亲见, 但他也听说了, 当时这群重犯忽然冒了个头,吓到了一个漏网的敌兵,也算是帮了金娇娇一个忙。

    谁叫他们个个模样跟怪物似的,又是在这大山里。胡十一想,能不吓人吗

    很快,重犯们面前多了两大桶清水,每个人手里多加了一餐饭。

    未申五踩着一丛草蹲着,掂了掂手里的荷叶包,嘴里还嚼着没吃完的,盯着山宗“老子们是为了小美人儿,若是只有你,真恨不得上去帮忙呢。”

    他抓着荷叶包就咬了一口,眼中森森,仿佛是在嚼着山宗的血肉“多好的女人,跟你真是糟蹋了,呸”嘴里一口夹着荷叶的残渣吐出来。

    一旁自然少不了兵卒的鞭子抽了上来。

    胡十一都上去踹了一脚“你他娘的,给你吃的喝的还叽歪找抽”

    山宗今日却没教训他,只扫了两眼,听到最后一句甚至还咧了下嘴,唯有眼中幽沉。

    “刚才这里在说什么”长孙信从另一头踱步而来,狐疑地瞄瞄山宗,又往犯人那头看。

    未申五已经被抽了几鞭子,踹去犯人堆里了。

    甲辰三摁着他肩,他怪哼了几声,似乎很听甲辰三的话,没再明知故犯。

    长孙信也没听清,只当自己听岔了,看一眼山宗,见他抱着刀往自己身后看,一身的痞样,越看越不顺眼,转头走了。

    胡十一走到山宗跟前“头儿,金娇娇没来,一直没见到她呢,只见到长孙侍郎一个人来的。”说完看了看他神色。

    山宗移开眼,难怪没看到神容,原来她没来。

    “知道了。”他转身走了。

    官舍内,神容写完一封报平安的信,交给紫瑞送出去,吩咐快马加鞭送去长安,好叫她父母放心。

    否则担心她母亲又要有什么安排。

    信送出去,她出了房门,走去廊上,到外院门口,正遇上广源。

    “贵人。”广源停下向她见礼,自她回来后还是刚刚瞧见,不免多看两眼“贵人可是要去山里,我去为贵人安排。”

    神容真要去也没人拦得住她,但关外这一行叫长孙信都怀疑了,不想惹她母亲不快担心,还是摇头说“算了,暂时不去了。”

    广源只好作罢,小声道是,心里惦记着自家郎君,也不知他回来后如何了,还没能去军所看望过。

    紫瑞送了信回来了,见神容在院门外站着,百无聊赖的模样,提议道“少主不如去城中走走,反正也不是去山里。”

    神容想了想“也好。”

    广源听了,麻利动脚“我给贵人备车去。”

    近来春日盛了,幽州城也热闹许多,往来了不少商人。

    神容从马车上下来时,正好看见一行随从簇拥着何氏进了对面一家布坊里,左右皆是说说笑笑的模样。

    紫瑞在旁道“少主不在的这些时日,刺史府正在筹办那位赵姑娘的婚事,听说没有多久了。”

    她点点头,料想也是赵扶眉的婚期快到了“那就别惊动他们了,随便走一走就是了。”

    紫瑞招来东来,让他跟在后面。

    东来跟上,眼观四周,没几步,就注意到了附近多出来的人,看一眼前方的少主。

    神容走到一家胡商的铺面前,看到他们在门口摆放着卖的小玩意儿,一串铃铛挂在边上,轻轻地响。

    顿时叫她想起了之前跳舞时腰上的铃铛,不悦地白了一眼。

    一只绑着护臂的胳膊伸来眼前,手上拿起了那铃铛。

    她转头,看着忽然冒出来的男人。

    山宗拿着那串铃铛看了一眼,似也想起了一样的事,扬了扬嘴角,又抛了回去,回过头,漆黑的眼看着她“不去山里了”

    神容看了看左右,他应是来巡城的,带着的兵此时还在街尾。

    “近期就不去了。”她若无其事地说。

    山宗走近一步“因为我”

    神容又看他一眼,低语“知道还问什么。”

    山宗摸一下嘴,早就猜到了,毫不意外,嘴里说起来却还很轻松“你哥哥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是幽州,又不是长安。”

    是了,这里是他的地方,还能把他生生隔开不成

    神容转身往前走,怕被人听见,轻轻说“你还很得意”

    山宗看着她,缓步跟上,其实并没有哪里得意的模样。

    神容襦裙轻逸的身影在前,绿绸丝绦系在高腰处,长长垂着,随着走动一下一下往后飘,撩过他衣摆马靴。

    左右百姓看到山宗大多毕恭毕敬,不敢多视。

    他和神容相隔几步走着,如原先一般在巡城,只有目光时不时往前,去看那道女人的身影。

    神容故意一直没有往后看,走了一条街,也没入哪家铺子,只是随意看了一遭。

    转身往回时,发现他还在身后。

    “这条街巡完了”她挑眉问“我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山宗颔首,看一眼另一头的马车“还要巡一条,过官舍,刚好可以送你一程,走吧。”

    神容还没说什么呢,他都定好了,一手提衣,缓步朝车走去。

    紫瑞在后面落了一大截,看东来。

    东来朝她摇摇头,彼此会意,各自本分地缓步跟随上去。

    军所兵马巡到官舍附近,照例往前,继续去巡。

    山宗独自打马随车,一路直至官舍。

    广源在官舍门口看见,自然又是惊喜非常“正想去军所探望郎君,郎君就来了,我去备茶。”说着匆匆返回府门里去了。

    神容听到他说探望,往马上看了一眼。

    山宗腿一跨,下了马,携着刀走过来,脚步依旧利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

    神容转头进门,他跟了进来,马靴踩在廊下,步步有声。

    “广源既知你带了伤,一定又要劝你留下了。”她边走边说。

    “嗯,不过你哥哥此时肯定是不太乐意的。”山宗似笑非笑说。

    她闻言不禁回过头。

    他目光迎上来“怎么,我说得不对”

    “对啊,”神容甚至还看了一眼她哥哥有没有回来,又看他“那你还来做什么”

    山宗走过来,低头看她脸,从她仰头看来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脸上依然似笑非笑的,抓住她手腕,拉了一下。

    不多时,广源备好了茶,过来请山宗,廊上已经不见二人踪影。

    紫瑞和东来也只刚进府门,远远站在廊下。

    内院一间厢房里,神容背抵着门,身前贴着男人的胸膛。

    山宗低头堵着她的唇。

    神容的呼吸很快就急了起来,他含着她唇,舌在叩开她牙关。

    她牙关一松,被他得逞,耳后轰然生热。

    好不容易他力轻了些,她才得到喘息的机会,蹭过他的唇,偏了偏头,含糊不清地说“原是来使坏的”

    山宗抵住她额,胸口起伏,声沉得过分“哪里坏,我这已经算对你好的了。”

    “胡扯。”神容推他一下,根本没有叫他动上分毫。

    他低头,忽在她唇上重重叼了一口。

    神容只觉一麻,靠在门后喘气,腰上沉沉,手指都缩了一下,是他的手在那里动。

    柔软覆纱的襦裙蹭着厚实的胡服,窸窸窣窣的轻响。

    外面陆续传出脚步声,听动静,似乎是长孙家的护卫们从山里回来了。

    神容平复着呼吸,盯着身前的男人“你定是故意的,上门来嚣张。”

    山宗还贴着她,笑了一下,又在微喘中收敛,盯着她的眉眼。

    嚣张的分明是她。

    连他都没想到,这种遏制不住就想亲近她的想法是从何时冒出来的。

    回来的的确就是长孙家的护卫们。

    长孙信刚刚从山里回来,下了马,走入官舍大门,看见紫瑞和东来都在廊下,便猜神容是出去过。

    “阿容出去了”他走过去问。

    紫瑞屈膝道“嫌待着闷,奴婢陪少主去城中转了转,很快便回了。”

    长孙信点点头,一面往里走“也好,她既回来了,我去找她。”

    还没走出去多远,迎面山宗走了过来。

    他携刀在臂下,踩着马靴,朝长孙信看来一眼。

    广源迎了上去“郎君”

    “还有军务,回军所去了,下次再回来。”山宗直接越过了广源。

    经过长孙信身边,他也没说什么,眼神一扫,径自往官舍大门走了。

    长孙信已追着他身影转了个身,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作罢。

    这里毕竟是他的官舍,总不能拦住他不让他进来。

    就知道在幽州拿他没辙,这地头蛇

    长孙信又往他来处看,没看见神容,以为二人没碰上,才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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