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小说:独宠东宫 作者:安碧莲
    阮瑶瞧着小太子一脸郑重,便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阮瑶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单纯如白纸,又在病中,有些记错也属正常,便温声道:“这个饼是殿下自己吃的。”

    赵弘眨眨眼,脸上有些迷茫:“啊?”

    阮瑶点头:“之前夜里,殿下饿醒了,吃了块饼才睡着的。”说完,阮瑶看了看打开了的油纸包,“三个去一个,便剩两个了。”

    小太子看看阮瑶,又看看蓑衣饼,过了会儿才点头。

    只是他心里是不信的。

    昨天自己分明睡得晚,这油纸包就撂在手边,一直没有碰过,也就谈不上吃。

    可是小太子也认定阮瑶不会骗他。

    既如此,那就只能是有坏东西趁着夜色把他想留着和瑶瑶一起分的饼偷吃了!

    还骗瑶瑶说是他吃的,坏透了!

    不过这话赵弘只是在心里琢磨琢磨,没有说出口。

    他如今什么都不记得,性子也单纯澄澈,可是小太子知道,丢了饼心里会不舒坦,他自己难过,却不想让瑶瑶也难过。

    所以赵弘轻轻的哼了哼,在心里给那人记了一笔,旁的并没多说。

    阮瑶则是扶他起身,给他穿了外衣,擦了脸面,而后将昨天拿回来的面茶粉取出,用热水冲好了以后又端着喂他。

    小太子见状,先是眨眨眼,然后也不用阮瑶哄,他就直接欢欢喜喜的张开嘴巴等着。

    不过对小太子来说,这是他记忆里头一遭被喂着吃,大抵是过于开心,勺子刚伸过来他就凑过去咬。

    接着便磕到了牙。

    阮瑶手一抖,勺子掉落,面茶洒在了榻几上,还有些溅到了赵弘的衣衫。

    见状,阮瑶立刻把碗撂到一旁,嘴里问道:“殿下,有没有碰疼?”

    小太子张开嘴,又合上,上下牙齿哒哒哒的碰了几下,便笑道:“不疼的。”而他的手下意识的去摸衣裳。

    结果不仅没有擦净,反倒弄了一手黏腻。

    阮瑶立刻抽了布帕来,一面给赵弘擦手一面道:“不妨事的,等下自有奴婢收拾。”

    小太子抬起脸看她:“我也想帮你的忙。”

    阮瑶想拒绝,但是赵弘已经拿过了布巾,专心致志的开始擦桌子了。

    太子殿下擦桌子,这大概是难得的奇景。

    只是勺子还碎着,阮瑶怕赵弘划伤,很快就过去接手。

    等阮瑶过去收拾好了榻几,便重新端起面茶喂他。

    小太子则是看着碎成两半的勺子,问道:“这个要怎么办?”

    阮瑶掰了块芋头糕,随口答道:“等下奴婢丢到后头院子里便是,坏了的东西,留下也是脏了地方。”

    因着宫里物件多是官窑烧出来的,哪怕是普通的碗碟汤匙都价值不菲,就算碎了,若流到宫外也可能被有心之人僭用。

    故而这些瓷器摔了以后,多是去专门的地方埋起来的。

    小太子则是暗自记了下来。

    坏东西,就要丢出去么。

    赵弘眨眨眼,应了一声,然后咬了一口芋头糕,眉开眼笑。

    真甜。

    阮瑶则是伺候他吃完后,自己也冲了碗面茶喝,而后瞧了瞧他身上被污了的衣裳,道:“这件脏了,换一件吧,而且外头下过雨,冷得很,屋里虽然烧了炭火可还是有些凉,殿下还是多穿些。”

    因着之前赵弘一直躺在床上,故而一直没有着外衣,只是里衣外面加上件缎衫。

    瞧着端方,可到底不够保暖。

    小太子昂头看她:“我不冷啊。”

    阮瑶温声道:“感觉到冷便要生病了,这天气该多穿些的。”

    赵弘眨眨眼,然后乖巧的应了一声。

    而后阮瑶便去开衣柜。

    其实阮瑶在宫中时日不短,对宫中贵人们的精致奢华也颇为了解,可在她打开赵弘的衣柜时,还是瞪大眼睛。

    朱红色的柜子,里面便是叠的整齐的衣衫。

    按照季节,材质,甚至场合细细区分过,数量繁多,看上去着实惊人。

    阮瑶有些咋舌,一边翻找一边在心里感慨皇宫奢华。

    她在东明宫前殿做过好一阵子工,哪怕那时候她还痴傻,可也记得刘嬷嬷说起过,宫中贵人的衣衫多是由尚衣局裁制,常做常新,能留在贵人衣柜里的也就是这一季要穿的,除了规制朝服和几件紧要衣衫外,其他的多是要常常更换的。

    饶是如此,这里面的衣衫也不少。

    而且每件都是量体裁衣,尽数手工定制,比高级定制还高级定制。

    只怕有不少太子殿下都没上过身。

    阮瑶偏头去瞧,就看到小太子正站在她身后,眼睛好奇的往柜子里看。

    因着赵弘比阮瑶高了些,这会儿他微微俯下|身,下巴直接撂在阮瑶肩上,轻声道:“好多啊,这要穿哪件?”

    阮瑶先是耳朵一红,而后觉得太子性子纯直,便不再看他,转过头继续找衣服,嘴里道:“殿下喜欢哪件?”

    赵弘眨了眨眼睛,然后直接指了指最上头的那件:“我要穿这个。”

    阮瑶一看,便发觉小太子指的是朝服。

    大齐以玄色为尊,赤色为贵,能穿这两种颜色的必然是王族贵胄,而这件朝服也很精致,却不适合现在穿着的。

    阮瑶便道:“除了这件,殿下还喜欢哪个?”

    小太子这次细细端详了好一阵,实在挑不出,便伸手随便拽了一件:“这个也成。”

    长袍雪青,刺绣精致却不会过于繁杂,瞧着颇为雅致,摸着料子也是正适合现在穿的。

    阮瑶笑起来:“这衣裳不错。”

    其实赵弘不过是随手抓的,见阮瑶说好,他便也觉得好,跟着笑眯眯的点头。

    阮瑶则是帮他除掉了挂着的荷包,褪掉绸衫,而后拿起雪青长袍给他换上。

    待抚平衣领袖口,阮瑶一面帮他调整玉带一面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

    之前只知道太子殿下模样俊秀,如今看来,身姿也是分外挺拔。

    虽因病痛清减不少,但是他个子高,身量足,衣袍加身后越发显得尊贵清隽。

    哪怕他不说不动,只是站在这里,也是贵气逼人。

    不过等小太子和她目光相对时,立刻露出了一抹笑。

    顷刻间,清冷眉眼变得柔和非常,说起话来也带着些小孩子似的跳跃:“瑶瑶挑的这衣裳真好看。”

    阮瑶不自觉地磕巴了一下:“哪,哪里好看?”

    小太子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便直接道:“你选的就是好看的。”

    这话简单直白,阮瑶也扬起唇角,笑意盈盈。

    这下子轮到小太子发呆了。

    莞尔浅笑,莹白如玉。

    果然,什么都比不上瑶瑶。

    瑶瑶最好看了。

    而在阮瑶重新将荷包给他上时,赵弘手腕一转,将荷包拽下,塞回给了阮瑶。

    她愣了一下:“殿下不喜欢?”

    就见太子殿下笑着道:“瑶瑶给我选了衣裳,那我就给瑶瑶也选一个,给你的。”

    阮瑶来的时候并没有管事嬷嬷教导规矩,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收。

    不过这人神情欢喜,她也不好推拒,便微微福身,道:“奴婢谢殿下赏赐。”

    赵弘则是立刻给她把荷包挂上。

    分明是小太子自己送人东西,偏偏瞧上去他比阮瑶还开心。

    就在这时,顾鹤轩入了殿内。

    大概是昨天的事情给顾太医留了教训,于是他在进门时,故意让今日守卫的季大扬声通传,还加重了步子。

    小太子牢牢记得阮瑶说过的话,都不用她提醒,便立刻窜回到了床上,拉被子把自己裹好。

    阮瑶吓了一跳,而后迅速回神,出了内室的门,轻声道:“见过顾太医。”

    顾鹤轩温润浅笑,眼睛迅速扫过了阮瑶带着的荷包,而后对着内室屏风躬身行礼,声音温润:“微臣见过殿下,殿下福安。”

    赵弘自然没有开口,躺的平平的,一动不动。

    顾鹤轩则是笑容里带了些思量。

    昨日他与大殿下已经商议妥帖,待外面的事情安排好,便要让太子“醒来”。

    纵然太子的病症仍未痊愈,可是如果一直昏睡,只怕外面会越发人心浮动。

    且皇上不只有一子,皇后亲生的六皇子也甚为得宠,若病太久,少不得授人以柄,流言四起。

    如今东明宫内虽仍有董皇后爪牙,不过紧要地方已经安排妥帖,不必如之前那般忌惮。

    虽然如今病症未愈,朝堂不稳,尚且还不能过多显与人前,可起码要让外人知道,太子已醒,无甚大事,才可安抚人心。

    当然,小殿下单纯,其中诸多细节还要靠大殿下出现时加以筹谋。

    故而这次顾鹤轩只是给赵弘诊脉,并未说起旁的。

    而在他出门时,故意放缓脚步,隐约听到太子殿下声音传来:“瑶瑶,我记得他。”

    顾鹤轩顿住步子,松了口气。

    记得就好,省了许多事情。

    而后就听小太子接着道:“之前便是他用针扎我,还划破我的手指,说我活不长了。”

    顾鹤轩:……

    这话小太子说的轻飘飘的,可是顾鹤轩与赵弘相识多年,最是知道这人心思。

    哪怕现在的小殿下不知事,但他与大殿下终究是同一个人。

    记仇这点只怕也是一般无二。

    好在顾太医很快便听到阮瑶对小太子解释那是救人而不是伤人,赵弘对阮瑶格外信任,立刻就应下来。

    顾鹤轩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对阮女官颇为感激,可也不敢多留,急忙离开。

    哪怕太子分了叉,可根子上还是同一个,还是少惹为妙。

    而阮瑶则是收拾了下内室里的东西,准备再去趟茶房,顺便拎桶热水来。

    小太子拽了她的衣袖:“瑶瑶,外头有坏人。”

    阮瑶笑道:“今儿还是季家兄弟当差,不妨事的。”

    季大季二是昨日赵弘点过头的亲卫,阮瑶认得,如今的小太子却对此一无所知。

    但小太子笃定知道阮瑶不会骗他,这才点点头,松开了手。

    阮瑶便拢了拢衣领,走出内室,而后将荷包解下来放入怀中,这才离开。

    茶房距离内殿不远,很快便到了。

    只是这次阮瑶回来时,和月兰碰了个面对面。

    这会儿月兰正气不顺呢。

    之前她在东明宫中也算有体面的,只是赵弘素来不近女色,也不让宫女近身侍候,故而她虽有个女官名头,却连赵弘的衣角都碰不到,更别提攀高枝了。

    在太子身边出头无望,她又是个心大的,便接受了董皇后收买,只盼着太子倒台,她可以借着皇后东风另谋前程。

    原本的打算是让阮瑶顶下所有罪责,却没想到那痴儿去了三天,内殿依然太太平平,没有任何异状。

    这让月兰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要联络董皇后,可东明宫如今竟好似铁桶一般,与她接头的小太监也一直未曾露面。

    皇后娘娘更是没再驾临东明宫,引得月兰颇有些心慌。

    今日她便是来瞧瞧太子情形,再做打算。

    结果还没到内殿,就遇到了提着水的阮瑶。

    月兰便觉得耳朵嗡嗡响。

    她一直记恨着阮瑶,不然也不会上赶着给皇后出主意,把阮瑶顶到内殿里头去。

    如今再次相见,月兰发现这人不仅没有被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曾如预想中的那般面容憔悴,反倒越发神采奕奕,瞧着比之前还水灵透亮,着实让月兰气的厉害。

    阮瑶也看到了月兰,脚步微顿。

    这人当真要看看郎中了,脸总是这般赤红,怕是真的高血压。

    不过阮瑶并没有理会她的打算。

    既然猜得出月兰不怀好意,自己也没必要做出表面情谊。

    月兰却几步上前,阮瑶赶忙顿住步子,可手上拎着水,到底急了些,便有东西从怀里掉了出来。

    是个荷包。

    虽然阮瑶很快拾起来放进袖中,却依然让月兰眼睛一亮。

    荷包她是认得的,即使一直未能到赵弘身边伺候,可是寻常看太子进出宫殿,月兰自然对他的近身之物颇为了解。

    这荷包是太子贴身的,若是得了,自然可以出入宫门不受阻拦。

    原本该是主子贴身的东西,结果到了阮瑶身上。

    太子应该还昏睡着,那她定然是偷的!

    月兰立刻拦住了阮瑶的去路:“怪不得你一直没有露面,原来是去主子身边做贼去了。”

    阮瑶不解其意,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声音婉转:“你让开些,我还有事。”

    月兰却像是抓住了把柄似的,紧紧跟着阮瑶,压低声音道:“既然偷了东西还不赶紧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可惜,她这话已经吓不到阮瑶了。

    自己的小命都在赵弘那边悬着呢,旁人想要也拿不走。

    于是阮瑶没理她,眼瞅着就要看到殿门了,便想要绕过她去。

    结果月兰竟直接上手抢夺。

    在她看来,阮瑶不过是的小傻子,呆笨得很。

    当初被自己抢走了肥差,被打发去外殿做杂事,阮瑶尚且一言不发,都不懂得争辩,格外老实,那现在定然也不敢反抗才对。

    傻子就是傻子,再好看也不过是个蠢东西。

    可阮瑶却未如她所愿,立刻往后退了半步。

    只是手里还拎着桶,多有不便,一时不察就被她从袖中拽掉了荷包。

    若月兰只说话,阮瑶自不会如何。

    可这人上了手,来势汹汹,阮瑶下意识地抬起胳膊轻轻一甩。

    结果,寻常人拎一个都费劲的水桶,阮女官竟直接轮了起来,直直撞在了月兰的腰上。

    月兰只觉得一阵钝疼,不仅荷包没攥住,人也往后飞了出去。

    而在大殿的台阶下,是盛满了水的铜缸。

    寻常宫里的饮水都是要由水车运送最清澈的山泉水进来的,而宫中的水井和铜缸多是为了救火之用。

    故而缸上并未加盖,好巧不巧的,月兰直接就掉到了缸里。

    咕咚一声,想忽略都难。

    铜缸很深,脚踩不到底,引得月兰一声尖叫没喊完就灌了一口水,生生堵了回去。

    站在门口的季大和季二对视一眼,悄然把迈出去的腿收回来,谁都没有上前。

    昨日殿下的态度很明显,这身姿纤细的阮女官与殿下关系非同一般。

    现下若是她吃了亏,季大季二自然要帮忙。

    可现在瞧着,阮女官厉害着呢,根本用不到他们……

    但在屋里的小太子听到了声响后却着急起来。

    他不认得月兰是谁,可他听得出阮瑶的声音。

    吵闹,惊叫,还有落水之声。

    小太子立刻坐不住了。

    之前他怕外面有歹人,可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只管推门而出。

    待他迈步出了殿门是,正正巧巧看到月兰想要爬出铜缸,结果手上一软又掉了回去。

    深秋时节,又是刚下过雨,最是寒凉的时候,缸中水更是冰冷刺骨。

    月兰只觉得浑身打颤,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阮瑶,张嘴就想骂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傻子。

    却没想到,一错眼便看到了正出门来的赵弘。

    这是太子殿下生病以来以来头一次显于人前,本该是喜事,月兰却觉得心里一寒。

    太子醒了。

    太子,竟醒了。

    不过她大抵是被冷水泡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若是安安静静,等等也就没事了。

    偏月兰觉得自己好歹是在赵弘跟前奉茶多日,怎么也比傻乎乎的阮瑶强。

    于是月兰立刻没了刚刚的凶狠,转而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情,眼泪一串串的掉,颤着声音道:“殿下,奴婢,奴婢被这私盗财物的贱婢欺负,还望殿下做主啊。”

    可赵弘看都没看她,只管大步走向了阮瑶。

    这会儿阮瑶已经撂下了水桶,正挽着袖子,在里面捞着什么。

    很快,就摸出来一个已经湿哒哒的荷包。

    便是赵弘给她的那个。

    小太子走到她面前,声音有些急切:“你没事吧?那人伤到你没有?”

    季大季二听了这话,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一个缸里泡着,一个毫发无伤,太子能问出这话来也是偏心的厉害。

    伤?

    若真的伤了,那也是阮女官抡水桶使劲儿太大不小心累的……

    阮瑶则是缓缓摇头,声音轻软:“我无事的。”而后她拧了拧荷包的水,眼睛看向了赵弘,“殿下,外头凉,赶紧回去吧。”

    小太子立刻点头,带着阮瑶往回走。

    两人的对话月兰是半点没听到,她嘴里还嚷嚷着忠心,喊着让太子捉贼。

    赵弘脚步一顿。

    若不是月兰提起,他还没注意道阮瑶手上的荷包湿透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湿了?

    定然是被这个缸里长出来的女人欺负了。

    小太子微微偏头,道:“之前瑶瑶说过,不好的东西要丢出去的。”

    此话一出,阮瑶想起自己早上是随口说起过。

    他竟记得这般清楚。

    而后小太子看向了季大季二:“你们听我的么?”

    季家兄弟立刻躬身行礼,道:“属下尽听殿下差遣。”

    于是赵弘点点头,将阮瑶护在身后。

    他时刻谨记着阮瑶说过,不能对别人笑,故而小太子现下只是微抬眼帘,面无表情的看向月兰。

    冷淡默然,让月兰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季大季二也低下了头,神色紧张。

    阮瑶却没看到赵弘此刻的神情,只能听到赵弘的清澈声音:“把这个,连人带缸丢到后院去,坏东西,留下也是脏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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