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闪过了不解, 阮瑶看下了佟嬷嬷, 结果对方并没有回看过来,好似无知无觉的立在那里。
于是,阮女官便缓步上前。
结果刚一靠近, 就被江太后拉住了手。
这让阮瑶下意识的抬头,接着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江太后已不再年轻,远远的可能瞧不出, 可是走近了,还是能看到她眼角的道道痕迹。
不过, 饶是如此, 依然可以从眉宇中看得出她年轻时候的风华。
尤其是靠得近了, 再看她的眉眼尤其漂亮。
偏偏是这漂亮中带着一丝丝眼熟。
阮瑶的反应显然是比赵弘快了很多, 她自小就和杨氏朝夕相对, 自家娘亲的容貌她还是记得清楚的。
不单单是眼睛, 许多地方将太后都和杨氏外相似。
或者应该说,是杨氏像极了她。
说起来,这世间人多得很, 有所相似也是寻常。
但是阮女官到底是聪明的,把前因后果串了串就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揣测。
可是过于匪夷所思, 所以阮瑶连头都不曾抬。
见她发愣, 江太后也没遮掩,看着阮瑶, 语气轻轻“如今哀家喊你来, 是有事情要同你说清。”
清丽的东明宫女官垂着眼帘, 语气恭谨如常“听凭太后吩咐。”
江太后笑了笑,依然攥着她的手,语气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你母亲,是哀家的亲生女儿,说起来你也是我的外孙女了。”
这句话实在是过于平静了些,每个字都好像是在讨论着吃饭喝水那样的简单事儿。
可是,把这些字串起来,便让阮瑶的眼睛瞪得溜圆。
脑袋里总觉得想起了什么当当当当的认亲背景音效。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太后久居深宫,何来自家娘亲那么大的闺女。
可很快便是惊慌。
因为阮瑶知道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只要太后认定是真的,那就一准儿是真的。
即便是假的也得当真的听。
而其中意思着实是捅破天一样的秘密,如今太后能如此顺利地告诉她,想必是有了证据和倚仗。
不然,她恐怕没有命活着离开寿和宫。
见阮瑶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江太后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只管把阮瑶的手攥得更紧些“你放心,这件事情,不会再有更多人知道了。即使是你的娘亲,哀家也不准备说。”
可是江太后没想到,这话并没有安抚住阮瑶,反倒是让她那张精致脸面上更多了几分不清道不明的惊慌。
现在阮瑶满脑子都是
江太后认定了自己是她的外孙女,太子则是他的孙儿。
外孙女和孙儿是什么关系呢
兄妹吧
这叫亲上加亲
放上辈子,自己这段是不是不能播
这会儿她就觉得面前有一个大坑,后面有人推了一把,硬生生的逼着她掉下去。
不由得面色几变,连头也不抬,手轻轻攥住了腰间缀着的荷包。
那上面的刺猬,还是赵弘亲手画的。
之前觉得温情和软,现在却像是真的摸到了个刺猬,有点扎手。
一旁的佟嬷嬷发觉了不对,赶忙凑到太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太后有几分了然,看向了阮瑶发间玉钗,脸上带了笑,心里知道太子和她之间有情意,便晓得刚刚的话是吓到小姑娘了。
于是,江太后手上用了用力。想要拉着阮瑶坐下来。
却没想到她看上去弱质纤纤,力气倒是大的很,太后不仅没有动她分毫,反倒是太后自己差点儿被她引得站起了身。
于是江太后脸上终于有了些惊讶“好孩子,你哪里来的这般大的气力”
阮瑶赶忙扶着太后坐好,嘴里轻声道“之前奴婢在东明宫外殿当差,做粗使洒扫的活儿,时间久了,这力气就大了。”
其实江太后自从使人去了阮家打探清楚杨氏身世后,便紧跟着去探听了有关于阮瑶入宫后的事。
那时,阮瑶已是东明宫女官,在赵弘身边伺候。
回来的人也只说阮女官曾在外殿做过差使,并没有提起细节,江太后便也没问。
如今见她这般,便是生生的心疼了起来。
明明是如此弱柳扶风的女子,竟生了如此大的力气,也不知道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
只是阮女官没发觉太后的心思,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江太后则是帮她扶了扶玉钗,温声细语“放心吧,当今圣上不是哀家所出,你母亲是哀家与先夫所生,与皇家无任何血缘,你不必为此担忧。”
这话让阮瑶松了口气。
刚刚这短短时候,她脑袋里已经想了许多种可能。
有情人终成兄妹的事儿,平常说说笑笑也就罢了,真的摊到自己个儿头上着实不好受。
可就算是想到最坏的情况,阮瑶也不至于被吓得失去了理智,现在更是清明。
如今的情况是,江太后认定了自己是她的外孙女,可是也言明了,这件事情不会被更多人知道。
想来也对,此番该是皇室私隐,任凭谁知道了都是抄家灭族的事,想来太后也不会随意向外说。
于是,阮瑶胆子陡然大了起来。
她抬了头,声音轻轻“娘娘。”
江太后微微颔首。
就听阮瑶道“您当初,为何离了我娘亲”
此话一出,江太后终于正眼瞧了她,目光里是挡不住的惊讶。
原本太后已是准备好了许多说服阮瑶的说辞,也想过这姑娘会惶恐,会错愕,甚至会吓得晕过去。
但是现实是,江太后只要说个开头,阮瑶好像就能把后面的剧情给补上,不仅不慌乱,还有心思问问自己内情如何。
显然,太后娘娘并不知道,阮女官上辈子是看过了类似剧情的文和剧,甚至给个关键词,她就能给编个感天动地的故事出来。
江太后只当阮瑶胆大心细人也聪明,眼神里带了些满意。
确实是她的外孙女,像她。
而后,江太后便语气淡淡的说起了过往旧事。
听上去,并没有阮瑶前世看的剧、今世看的话本那般跌宕起伏,可能察觉得出江太后年轻时候也是见过大风浪的。
她有夫婿,只是夫婿早丧,偏生得貌美,入了当时宰相府里做了下人,被宰相看中,换了身份送入宫中伺候先帝,存的便是在先帝身边安个钉子。
而江太后的女儿被留在了宰相府,明着是照顾,实际是威胁。
没想到江太后那般有本事,得了先帝看中,竟是使了法子承宠,落红之事也给她糊弄了过去,从良人,到妃,到贵妃,最后竟是成了继后。
江太后摸了摸小指甲套,语气平顺“送哀家进宫的大人没几年就死了,他家倾颓,哀家那时候只是妃位,想要护着你娘,但是那家人拼着和哀家鱼死网破,哀家便再没见过你娘亲了。”
这些秘辛,太后是一定要让阮瑶知道的。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只是因为还不到时候显露,现在既然箭在弦上,遮遮掩掩也没意思,索性说得通透。
她说的云淡风轻,阮瑶却知道其中凶险。
行差步错,万劫不复。
那宰相家里倒霉,多半和眼前一脸慈祥的太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些事情江太后不提,阮瑶也很知趣的没问。
她只是轻声道“太后娘娘为何要告诉我呢”
“因为弘儿已经有所察觉,那孩子心思细,也有本事,早晚会知道的。与其让你从别人口中得知,倒不如哀家先告诉你。”
这话说的温柔,却无甚暖意。
阮瑶也彻底冷静下来。
她当然没有指望着太后和自己抱头痛哭,上演认亲大戏,就算太后想要念,也只会念着和自家娘亲的母子之情,而不是念着隔了一辈的自己。
如今明说,想必是有着必须要说清的理由。
于是阮瑶没有再开口,只管静静的看着她。
江太后便知道这孩子心里是有成算的,心里越发喜欢了些。
坐到了如今这位子,对江太后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能触动她了,就算知道眼前的阮瑶和她有血缘关系,可也不过是多顾着些,旁的事便是不会管的。
但是,她喜欢聪明人,显然这姑娘聪明得很。
随后,就听江太后轻声道“其实叫你来是有两件事。头一件,便是你不用担心出身,你和弘儿的婚事哀家自然是赞成的。”
阮瑶眨眨眼,端正的对着江太后行了一礼。
待佟嬷嬷把她扶起,江太后接着道“还有一件,便是你回去,告诉弘儿,坤儿身边有哀家的人。找个时候,让他来寿和宫问安,哀家自会和他说清。”
坤赵坤,二皇子
二皇子身边有太后的人,而太后这般说,就是笃定此次前去平定叛乱的必然是太子身边亲信,这才会将此事告知阮瑶转达。
这让阮女官惊讶的看着她“娘娘怎知”
江太后则是勾出一抹笑。
佟嬷嬷在一旁瞧着,心里暗叹,着实是相似极了,怪不得娘娘从不让阮女官近前,不然这祖孙两个站在一处,只要笑笑,便是一个模样了。
温软中,尽然是旁人瞧不出的精明通透。
而太后声音和缓“哀家当初无娘家倚靠,本就比别人矮了半截,先帝又不是个会专宠的。若是无倚仗,只怕这宫里早就没了哀家的立锥之地。”
阮瑶心里暗叹眼前人慈祥下的百般心思,犹豫片刻,轻声道“那娘娘,可认准了殿下”
说这话的时候,阮瑶心中也有忐忑。
在原剧情中,虽没有详细提及。可是那里面的赵弘能登上帝位是伴随着一片血腥的,想来没有那么顺利。
可若是那时候他有太后支持,从现在太后表现出来的手段来看,书里的赵弘不该走的那么坎坷。
而江太后对着阮瑶也没有隐瞒,缓缓道“原本小一辈的事情哀家不想掺和,无论是弘儿,坤儿,还是泰儿,在哀家眼中都是差不多的。”
“那您”
“因为你是哀家唯一嫡亲的孙辈,你在弘儿身边,哀家自然会对弘儿高看一眼。”说到这里,江太后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的慈爱,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阮瑶的发丝,“人呐,说到底不过是偏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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