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萧墙内

    等刘备走后, 田丰直接出声, “长公主何必大费周章,如刘备这般人物,冀州应有尽有。”

    没混出头的一抓一大把。

    “话说回来,长公主送了何物”

    刘意睁眼说瞎话,“人手一件的小玩意, 雒阳特产。”

    田丰的表情说不信, 什么特产, 怎么他和沮授没有。

    刘意不想说田丰也没法,几人回到屋内, 刚坐下沮授就向刘意道喜, “主公, 有破解之法了。”

    刘意一口水还没咽下, 抬头看沮授,“如何说”

    在解答疑惑之前沮授先问了,“听主公和刘备谈论,主公似乎与卢尚书相识”

    刘意点头,“见过一次。”

    点头之交是没用的, 沮授把刘意和卢植的见面扒了个干干净净,听闻刘意出面整顿宫闱,卢植全程相助时,不止沮授, 就连田丰也面露喜色。

    “主公有神算。”

    刘意被夸的莫名其妙, 问题是不止沮授夸她, 就连田丰也投来赞许的目光,让她一头雾水。

    好在沮授没让她做太久的睁眼瞎,“主公有所不知,卢尚书正是涿郡人。”

    好像刘备也是涿郡人。

    沮授抛下刘意,和田丰讨论起来,“尚书辞官后,听闻董卓曾派人追杀,也不知现在何处”

    “你我去请卢尚书”

    刘意渐渐回味,公孙瓒拜师卢植,凭卢植的声望,只要卢植愿意出面支持自己,就算不逼退公孙瓒,他也一时拿不下冀州,只要拖得久,就能等到袁绍回来。她插进话,“让刘备去。”

    两人皆望刘意,田丰不赞同,“且不谈刘备为公孙瓒麾下司马,观他先前事迹,有何可取之处。倘若他把此事告知公孙瓒”

    刘意反问,“若是田从事远赴幽州,我身边无人,万一有事,何人能护我”

    田丰不假思索,“自当有别驾。”

    刘意叹息,“别驾一人分身乏术,元皓,你就忍心让我孤苦无依吗”

    田丰跟韩馥呛声多少次,被骂那都是家常便饭,换了刘意,这位上司不骂你,她跟你耍流氓。

    田丰狠狠瞪了刘意,咬牙切齿,“请长公主慎言。”

    刘意委屈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元皓,你真要走”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田丰当即起身走人,小毕眼角抽搐送走田丰,屋内刘意和沮授大眼瞪小眼,半响刘意讪讪开口,“我没别的意思。”

    沮授不知道是夸还是骂,“主公颇有高祖遗风。”

    一样擅长耍流氓。

    刘意脸大收下夸奖,闹归闹,正事还要讲,“我欲派刘备寻卢尚书,他是卢尚书之徒,比你们清楚尚书行踪。再来我非玩笑,田丰忽然离去,又不报行踪,城中官员必有猜想,到时人心浮动,恐得不偿失。”

    换钟林他们去吧,怕请不动卢植。

    好吧,她就是想挖刘备,买一送二多妙,就是可惜没个诸葛亮。

    沮授实在看不懂刘意这步棋,他的理由和田丰一样,刘备没什么出挑的地方,要是换个名动天下的大儒,沮授稍微能理解,可这个刘备

    刘意看出沮授的不满,正色道,“眼下危机存亡关头,我自不会拿自己开玩笑,他事我听公与,刘备一事,还请公与信我。”

    沮授终不再讲,只是道,“但愿主公不会错付。”

    刘备是和赵云一同归营的,路上赵云三番五次朝刘备看去,目光频频在刘备胸口徘徊,一脸写着我不感兴趣,就是想看看。

    刘意送刘备锦囊一群人全看见了,赵云这副模样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飞看出赵云的渴望,笑起来,“怎么,你好奇”

    赵云把脸扭过去,“什么好奇。”

    他替长公主卖命这么久了,长公主连他的薪水都是从韩馥那拿的,刘备一见面就送东西,他才不好奇。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沉不住气。不过刘备脾气好,赵云又不是别人,他从怀里摸出锦囊,笑着打趣,“我替子龙看看。”

    一句话叫另外三人都停下脚步,三双目光投向刘备,刘备好笑不已,心道长公主就是不同,送个东西都能闹出新闻来。

    他当着面打开锦囊,里头没什么东西,就一张纸条,刘备摸出来冲众人笑笑,“没了。”

    张飞眼巴巴道,“哥哥快与我说说写了什么”

    赵云虽然不讲,目光是直直往刘备这看来,刘备笑着说好,一展开瞬间变了脸色,直接藏于掌心,下意识抬头看三人。

    张飞还在问,“写的是什么”

    刘备定了定心神,脸色没刚才的轻松,只是说,“长公主,有求才之意。”

    张飞不疑有他,替刘备高兴起来,赵云也笑起来,又摆正脸,嘟囔刘意搞得神神秘秘。刘备对上心最细的关羽,眼神避了几分,嘴里说道,“礼有点重。”

    赵云接过话来,“她有什么礼,玄德你不知道,她当初让我来公孙将军这,就是总之别被她骗了。”

    刘备自然说不会,他脑筋转的也快,不知道是说服别人还是安慰自己,“长公主毕竟是女郎,哪比得上天子。”

    封侯拜相的事,玄之又玄。

    一行人回了大帐,该干嘛干嘛去。赵云离去后,刘备和张飞关羽说说笑笑,一句不谈今日拜访刘意的事。

    直至夜里睡下,一直高兴的刘备才放下警惕,他重新摸出锦囊,夜里头光线不太好,只有外头传来的火光勉强能视物,饶是这样,刘备还是看清了上头的内容。

    他近乎颤抖抚摸字迹,想他辗转流离,即便做官也是官小位卑,始终抬不起头,纵有关羽张飞生死相随,又何人懂他鸿鹄志,而今天

    刘备按着最末端的字,想哭又想笑,榻上的关羽翻身见刘备坐着,出声问,“大哥”

    刘备连忙收了锦囊,他情绪一时未收回,只好背对关羽,“二弟。”

    关羽问,“大哥还不睡,是为白天的事”

    刘备的沉默算是一种默认,他坐了会站起来,“我出去走走,二弟你要来吗”

    两人披衣而起,军营内没什么静处,即便歇着了,还是有人值班,好在夜里头人少,也能散心。刘备两手抄袖,摸着锦囊,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开始询问他人的意见,“二弟,你觉得,我若是投奔长公主,好还是不好”

    关羽和张飞自打认识刘备来,大事方向几乎都由刘备做主,今日刘备忽然问他去留,关羽下意识问刘备,“大哥不想留在这了”

    刘备点头,“有投奔之意,可长公主为弱,公孙瓒则强。”

    刘意名声虽然好,可遇上公孙瓒这种靠拳头说话,又完全打不过的,去了万一输了怎么办

    还跑

    关羽说,“大哥在幽州时就向子龙频频打听长公主事迹,今日长公主主动招揽大哥,大哥反倒裹足不前。大哥这模样,让我想起一话。”

    “怎说”

    “叶公好龙。”

    刘备失笑,没有正面回答,“再陪我走走。”

    他二人走到前营,见夜有疾驰,那人站在栅栏前呵斥巡逻兵,“开栅,我有要事禀告将军。”

    那人进了营寨,直奔将帅大营,刘备和关羽对视一眼,关羽道,“不见风尘,料想出发地离此不远。手无羽檄,不是幽州来信。”

    刘备心中有了猜测,冲关羽做了个手势,两人避开巡逻队往大营去,等了片刻见有将士出入,刘备赶忙上前,和对方攀谈起来,“今日将军心情如何,若是好,我想与将军叙旧。”

    对方认出刘备来,自称是公孙瓒的同窗,实际上公孙瓒待他就那样。这会过来打秋风,他笑起来,冲刘备挤眉弄眼,“今日不行,不过过几日就行了。”

    刘备装傻,“这几日会出大事”

    对方不曾多想,当日刘意的官员对刘备冷眉冷眼的,他把刘备当半个自己人,告知情况,“过了今夜,冀州牧要换人做了。”

    刘备心里一突,笑哈哈道,“那我等喜讯了。”

    他拍刘备的肩膀,“有什么委屈回头和将军说,让将军替你出气。”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刘备才与他分手,等人一走,刘备立刻变脸,“你去叫三弟,我寻子龙来,动作越快越好。”

    邺城内,刘意望着门口把守的精兵,再看屋内站着的韩馥,有些想不明白,“公孙瓒许了你什么好处”

    韩馥见刘意临危不惧,依旧正坐在上位,手心里不禁冒汗,他舔了舔嘴角,劝说刘意,“长公主,州牧的位置不好做,您还是退下吧。公孙将军说了,只要您肯让位,他愿意退兵冀州,向先前的失礼道歉,依旧奉您为长公主。”

    深更半夜的,沮授和田丰歇在各自住处,因刘意身份不同,先前刘惠送来的义士和一百精兵全在他处。

    她身边只有几个仆从,已经全被韩馥拿下了。小毕和阿史被压在一旁,绑了手脚。

    韩馥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刘意听完说,“我先前说过,此事解决,自当归还州牧之位,你也清楚,我身为女郎难压众议。如今你投靠公孙瓒,逼我退位,让我猜猜,公孙瓒许你州牧之位,他公孙瓒拿到冀州,岂会原封不动还你”

    韩馥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如今情形,公孙瓒怎么可能乖乖退兵,万一

    “真拼个鱼死网破,死的是我刘意,与你何干,到时你再投诚便是。打与不打,拿回来州牧之位坐的都不痛快,何必逼我退位,背负骂名。”刘意对上韩馥,“韩馥,你是真糊涂。”

    刘意说完不再看韩馥,指使对方的亲兵,“把我的侍女放了,离天亮还有些时刻,我要喝茶提神。”

    亲兵不知如何是好,目光看向韩馥,刘意道,“都被你们包围了,她还能报信不成。”

    韩馥心神不定,对刘意的要求顺从惯了,“放人。”

    等阿史重新回到刘意身边,刘意顺便起身,回首望韩馥,“我还要更衣,暂不奉陪。”

    韩馥没法拒绝,只是派了两个亲兵跟去,防止刘意逃跑。刘意领了人回去,门一关谁也看不见,她从梳妆匣里取出匕首,对阿史说,“换身方便的。”

    阿史听懂刘意的话,抖着手帮刘意穿衣,声音发虚,“公主”

    “没事。”刘意很淡定,“公孙瓒不是说了吗他还把我当长公主。”

    换完衣服刘意又打发阿史去烧水,重新回到韩馥面前,手里还多了册书,顺手把印绶搁在桌上,刘意无视韩馥,坐那自顾自看书。

    韩馥有点受不了刘意的淡然,“长公主。”

    “退位最快也得等天亮,你急也没用。”

    不是这个,韩馥有种说不上来的憋屈,你能不能做个俘虏该有的样子,比如哭哭啼啼,或者静坐到天亮。现在这样,他完全落了下风。

    没过多久阿史搬了泡茶的工具来,专心给刘意烧水泡茶,阿史没怎么失态,倒是小毕,在那哭起来。

    刘意听得头疼,指使韩馥,“把人叉出去,听了心烦。”

    韩馥,“”

    小毕哭得更大声,“公主,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韩馥,“叉出去。”

    没了小毕的哭声,屋内就只剩阿史的泡茶动作,人都是无聊的,韩馥下意识追随阿史的动作,看她撬开茶饼,洗茶,泡茶,这一道流程下来赏心悦目,最后的成品送到刘意面前,刘意放下竹简,和韩馥目光相对。

    “别看了,我是不会分你的,免得被说下毒。”

    韩馥胸口就有股气,喘不上来。

    他瞪了刘意半天,最后甩袖离去。

    刘意摸了摸袖里的匕首,走得好,不然待久了她真怕匕首掉出来。

    一壶茶喝完,刘意嘴巴淡出味来,让阿史去请示韩馥,问能不能去拿点吃的。

    屋外的韩馥近乎咆哮,“俘虏的自觉性没有,长公主的架子倒是大。”

    刘意心道,你第一天知道我是长公主吗

    这样折腾了大半天,刘意靠在凭几上打哈欠,外头渐渐起了亮光,屋里灯火依旧占据主导地位,刘意盯着出神想了会,扭头问阿史,“你还愿意和我走吗”

    阿史跪在刘意跟前,泪流满面,“奴婢誓死追随公主。”

    刘意笑起来,“放心,有过第一次教训,第二次会快很多。”

    等逃出去,她可以重新找块地盘,不过下一位州牧,刘意就不打算留了。

    不过先前的布置全是白费了,也不知道沮授田丰他们愿不愿意和自己走。刘意正估算同行人员,外头突然吵闹起来,有人喊道,“有敌袭。”

    门口的精兵躁动起来,刘意隐隐能听到钟林的喊杀,她抬头望去,远处似有火光,若隐若现。韩馥于此刻闯入,他指使亲兵,嘶喊着,“守住门口,别让他们进来。”

    精兵调整队形,分两支行动,刘意把阿史拉到身边,被亲兵包围的韩馥多少有了底气,他重新看向刘意,倒也客气,“长公主,得罪了。”

    说罢拔出刀来,拿刘意做人质。

    屋外的喊杀越来越近,大批火把照亮半个夜空,刘意终于能听清呼喊,是钟林在叫嚷。

    见局势渐渐扭转,刘意主动出声,“文节,不如主动投降,卖个好,还能全身而退。”

    韩馥此刻神色慌张,没了来之前的得意,拿刀的手都有些抖,刘意一说话他便大喊起来,“你闭嘴”

    刘意不再说话,只是时刻注意韩馥的表情。喊杀声越来越近,门前的精兵渐渐挡不住,折回来喊,“使君,我们挡不住了。”

    大门随之被撞破,外头的兵涌进庭院,和韩馥的兵厮杀起来。领头几个人物更是直冲韩馥而去,绝望之下,韩馥伸手抓过刘意,想要以此做要挟。

    “你们别过来”

    韩馥的后半句没说完,刘意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把匕首,算不上有多霸气,只占了锋利一项,直接插进韩馥喉咙,然后稳稳拔出。

    鲜血溅了刘意一身,韩馥一只手按住喉咙,说不出话来,想拼最后一口气杀了刘意,他的刀刚抬起,一支长枪穿透胸膛,彻底结束了韩馥的生命。

    银甲长枪,沾了半身血,走到刘意面前单膝下跪。

    “赵云来迟。”

    刘意看着跪在地上的赵云,抬头环视一周,最后丢开手里沾血的匕首,“都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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