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华,光是停靠船只的码头,便是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萧沁带着楚言从船上下来,丫鬟婆子们众星拱月一般围着她们,避免她们被码头上来往的人流冲撞。
侯府早早就备了马车来等,只是在上马车之前,萧沁得知允王也在,便想带着楚言一块去萧衍那边,和自己舅舅打声招呼。
然而还没走近,阵势浩大的仪仗队便将人群隔开,来接国师明镜入宫。
为首的总管太监不仅把明镜请上了四面围挂层叠纱帐的马车,还向允王行礼,说皇帝近日时常问起他,询问他是否要一同入宫。
哪怕是提起皇帝,允王也不见丝毫的恭敬,随口道:“那就去呗。”
萧衍虽然在心里无奈叹息,但也清楚正是因为舅舅这副没遮没拦的脾性,才能让皇帝对他放下戒心。
总管太监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根本没看到允王这堪称大逆不道的态度,恭恭敬敬地给允王拉来了一匹骏马。
萧沁见时机不对,也就带着虎妞回头,上了马车。
又等了一会儿,从船上卸下的行李清点完毕装上车,萧衍才骑马而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侯府。
侯府众人早就开了正门等候,不少下人专门朝着后头那辆给二姑娘准备的马车看去,好奇真的二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
谁知马车停下后,二姑娘的马车居然毫无动静,反而是大姑娘,扶着夏棋的手下了马车却并未直接进府,而是站在一旁等了等。
随后就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从萧沁的马车里走了出来,蹦跳着下了马车。
“二姑娘,慢点,小心摔了。”大姑娘身边最得用的丫鬟春盏对其口称“二姑娘”,还走到这位二姑娘身边,替她整理了一下久坐后起褶的衣裙。
一时间,有眼力见的下人都明白了,和那个假货不同,这位真二姑娘得了大姑娘的青眼,不能怠慢。
萧沁带着楚言入了侯府,她们走过手抄游廊,穿过垂花门,来到了侯府后院。
后院伺候的下人更多,她们暗暗打量,发现这位二姑娘比之前那个假的还沉不住,不停东张西望也就算了,路过一颗大树,发现树上挂着好看的花,居然就这么停了下来,怎么叫都叫不动。
还不知道二姑娘是个傻子的下人们纷纷感到古怪,随即就听见大姑娘开口,让人折了一枝带花的树杈下来,不仅亲手把树杈塞进了二姑娘的手里,还摘了其中一朵花,簪到了二姑娘发间。
一举一动,亲密异常,为后院里的仆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楚言,奠定了基础风向。
侯夫人早已过世,整个侯府后院都是萧沁在管。
萧沁没让楚言住原先那个假货住的院子,而是把楚言安排到了距离自己住处不远的另一个院落,虽然小些,但环境远比假货住的那个院子要好,还方便照顾。
几日舟车劳顿的后遗症还在,萧沁安排好伺候楚言的人手后,实在忍不住,随便喝了碗粥,径自回房休息去了。
翌日,恢复了元气的萧沁早早醒来,梳洗换衣后问过楚言的情况,知道她还没醒,就让管事将下人都叫到了院里,敲打一番后又让人开了库房,不仅取了衣料首饰,还拿了不少小孩子爱玩的物件,送到了楚言的院子里。
等到楚言醒来,暂管二姑娘院子的春盏带着其他丫鬟给楚言梳洗打扮,期间还替楚言量了身,方便做新衣用。
收拾好,楚言就被带去了萧沁的院子里,正在看账的萧沁让人收了东西,端来热腾腾的朝食,与楚言一同吃。
楚言还是老样子,食物一上手就吃得飞快,不同的是这次的吃食里有一碗才刚出锅的馄饨,滚烫的肉馅夹着汤水,吃进嘴里便是烫坏了也不肯吐出来。
萧沁险些没被吓死,急忙让人取了冰块过来,让楚言含着。
萧沁看着面前鼓着腮帮子含着冰块,一脸无辜且眼睛还死盯着桌上食物的楚言,心想这样不行,她自己也不过是个黄花大闺女,掌掌家看看账还可以,教养小孩是真的一点经验也没有,得找人来帮她。
当天,萧沁就给宫里的太后——她的外祖母去了信,第二天一大早,宫里便送来了两个教养嬷嬷,入了楚言的院子。
那两个教养嬷嬷是萧沁在信里指明了特地求来的,只因当今曾有一女,不仅和虎妞一般先天有缺,还疯疯癫癫,听起来比虎妞的情况还糟糕些。可在这两位嬷嬷的管束下,那位疯疯癫癫的公主竟被教导的十分乖巧,虽然心智始终和五六岁的孩童一般,但却很少再动不动就发疯惹事。
只可惜那位公主在去岁意外落水而亡,这两位嬷嬷也因此得了罪名,被囚牢狱。
二人此番得以赦免,对侯府自然是感激不尽。
而这两个教养嬷嬷也确实有手段,毕竟曾经伺候的是公主,打不得骂不得,因此她们也不会对楚言进行体罚,而是极有耐心地诱导调`教。
比如楚言吃东西故意胡吃海塞,她们就不让楚言自己拿吃的,而是将吃食另放一桌,来回走着慢慢给楚言布菜盛汤,哪怕楚言早就吃完了碗碟里的东西,她们的动作还是慢吞吞的,时间长了,哪怕楚言再诚心,也忍不住跟着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配合起了她们的步调。
等养成慢慢吃饭习惯,她们才会把饭菜端到楚言面前,但只要楚言故技重施,饭菜就又将离她远去。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楚言故意弄出来招人烦的小动作和习惯,都被这两位嬷嬷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一一给“纠正”了。
这些纠正就和楚言故意去武馆一样,成为了人设补丁。
让楚言就算不再按照原来的人设闯祸捣蛋,也不会触发系统自带的崩人设警告。
没了警告督促,楚言的言行越发朝着萧沁所希望的方向靠近,导致萧沁非但没有对她耐心耗尽,反而越发地喜欢她了。
就连两位教养嬷嬷也说,比起曾经伺候过的那位公主,仅仅只是呆傻的虎妞要好教许多。
楚言:“……”
他妈的。
系统煞有介事地担忧起来:【唉,宿主大人越来越爱讲脏话了,明明原来不是这样的。】
“滚、蛋……”楚言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字。
春盏听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窗边趴着的楚言。
经过这几个月,好吃好喝养着的楚言长了肉,看着不再像原来那么瘦小。
脸颊圆了,气血也足了,原本干枯发黄的头发在桂花发油和每日一盅芝麻糊的滋养下变得乌黑柔顺,还被仔仔细细地梳成双螺髻,发间点缀了数颗小小的珍珠。
为了搭配发饰,楚言的耳垂上也带了一对珍珠耳环,垂落的珍珠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跟着一晃一晃。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照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看着就像是不知人间疾苦,从小娇养起来的名门贵女,任谁也想不到早在几个月前,她还穿着一身破旧麻衣,因一场大雨缩在一口木箱子里……
春盏晃了晃神,随即笑着朝楚言问道:“二姑娘刚刚可是说了什么?”
楚言缓缓转头看向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呆得分外可爱,让人很想上前去揉一揉她粉嫩的脸颊,手感必然很是不错。
春盏忍下了手痒,看楚言没说话,便不再问,并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带着楚言去了萧沁那里。
除了教养嬷嬷的调.教时间,只要不出门,萧沁总会把楚言带在身边,哪怕是听府里各处管事回话,也要把楚言拘在一侧,充当吉祥物。
为了不让楚言觉得无聊,她还会让丫鬟们拿来好玩的东西,给楚言玩着打发时间。
侯府的仆从也都知道了这位二姑娘是个傻子,但却因为大姑娘对她的重视,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对她的态度和对那假货截然不同。
可楚言却并不高兴。
她摆弄着玉质的九连环,每一下都非常用力,把九连环玩得叮当作响。
就在这时——
【剧情点[侯夫人的遗物]预备触发,请宿主尽快完成剧情】
楚言一愣,蓦然大喜。
如果说,楚言之前故意惹萧沁生气的行为都是小打小闹,如今好感值居高不下的萧沁不会在意,那系统这次发布的剧情任务就可以说是动了真格的了。
楚言确定,只要她跟着任务走了,哪怕是萧沁,也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她。
在原剧情里,虎妞下雨天爬箱子的习惯就是为这个剧情而设。
原剧情中,虎妞无人看管,无意间走到萧沁的院子里,正好天降大雨,虎妞因为淋雨生病残留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二话不说找了个箱子就爬了进去,结果不小心弄坏了箱子里萧沁的母亲留给萧沁的一个瓷娃娃。
且这瓷娃娃还是侯夫人病逝前亲手给萧沁的,其在萧沁心中的分量远比侯夫人留下的其他遗物还要大。
弄坏了它,萧沁怕是会恨她入骨。
至于把他人心爱之物弄坏会不会感到愧疚这点,楚言作为一个老油条表示——穿越者没有心。
她连看到大礼包的内容,知道自己要做炮灰还次次不得善终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任务世界里的人的心情。
反正只是一个任务,任务结束她便会离开。
楚言丢下九连环,打了个呵欠,随后用小手揉了揉眼睛。
萧沁注意到楚言的小动作,问:“玩累了?”
几个月下来,已经会给萧沁反应的楚言点了点头,趴到了矮几上,一副要原地睡过去的样子。
“别在这儿睡。”萧沁吩咐春盏:“带她去我房里歇一会儿。”
就这么的,楚言轻而易举地来到了萧沁的院子。
春盏替楚言盖好被子,放下床帐,随后便守在了床边。
楚言躺着等了许久,掐着时间,赶在下雨前装出一副才醒来的模样,向春盏讨要蛋羹吃。
春盏哪给她变出蛋羹来,正要哄她说迟点就拿蛋羹给她,楚言却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床里头,一副“你不给我蛋羹吃,我就不出来”的模样。
春盏无法,只能出去叫人,让厨房做碗蛋羹来。
可在原剧情里,虎妞能意外进到这里不是没有理由的,只因为这天,萧沁的院子里居然没留丫鬟。
春盏在院里看不到人,又不愿大声喊叫招人来,只能走出院子,到外头找人传话。
也就她走出去找人后没多久,天空下起了大雨。
楚言下床找到那口放瓷娃娃的箱子,拿出里头被细心放置在柔软布料上的瓷娃娃。
侯夫人留给萧沁的瓷娃娃比一般瓷娃娃都要大一些,看着憨态可掬。
楚言担心春盏很快就会回来,便没多犹豫,松开了自己拿着瓷娃娃的手。
……
萧沁看天色暗沉,立时就想起了虎妞下雨天会爬箱子的毛病。
这时她还没想到那个被她安置在箱子里的瓷娃娃,只担心虎妞又像自己初次见到她时那样蜷缩进大大的箱子里,二话不说就撇下了手头上的事,赶去了自己的院子。
待雨落下,她已经走到了屋外,且撞见了从外头奔赶回来的春盏。
萧沁来不及感到奇怪,眼皮突然就跳了起来,与此同时,屋内传来瓷器被人摔碎的清脆声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沁才想起来那个被自己放在箱子里的瓷娃娃,她的脑子嗡地一下就空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内。
闯入视线的一幕让她差点扑倒在地上,幸而春盏手快扶住了她。
随后她便用力挥开春盏搀扶的手,跌跌撞撞走到了那一地狼藉前。
她不敢去踩,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本就碎裂的瓷片踩得更碎。
能修补的,这瓷娃娃厚实,这么被摔也只是头被磕掉了小半,一定能修补的……
一定能……
萧沁蹲了下来,直接用手去捡那些锋利的碎片。
看着萧沁颤抖的身躯,知道这个瓷娃娃意味着什么的丫鬟们大气不敢出,陪伴萧沁时间最长的春盏更是湿了眼眶,可看见萧沁的手被碎瓷片划伤出血,萧沁却依旧死攥着瓷片不放,丫鬟们还是惊呼出了声。
“姑娘!”
呆立在一旁的楚言似乎是被众人的惊呼给吓到了,她后退一步,踩到了一块碎瓷片。
咔地一声轻响,让此刻宛如惊弓之鸟的萧沁猛地朝楚言看了过来。
向来呆傻的小丫头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显然有些着急,且从她不停看向箱子的视线能猜出,她的着急不是因为她弄碎了萧沁的瓷娃娃,而是因为她急切地想要藏到箱子里。
“出去……”
半响,萧沁从喉间挤出这两个字。
小丫头意识到这两个字是对她说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迷茫。
她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理智上,萧沁知道自己不该和呆傻的妹妹计较,可此刻她已经没有理智了。
她彻底失了仪态,睚眦欲裂地眼底窜起愤怒的火焰,头一次对楚言厉声呵斥道:“我让你出去!!”
“现在!立刻!!滚!!!”
从来淡然的声音歇斯底里,仿若啼血。
夏棋与另一个丫鬟秋筝赶忙把呆立的楚言给拉了出去。
外头风雨大作,狂风夹着雨水打进屋檐,怕雨的小丫头才一沾到雨水便吓得想往屋里躲。
可夏棋秋筝如何敢再让她进去刺激自家大姑娘,便也顾不上二姑娘眼底满到几乎溢出来的对雨的恐惧,打着伞将她送回了隔壁院子。
二姑娘离开后,屋内春盏与丫鬟冬阳依旧紧绷着神经,她们一个拉住了萧沁还在流血的手,一个捡起了残破的瓷娃娃,不敢随意出声。
萧沁吼过后情绪明显稳定了一些,视野也不再一阵阵地泛黑,她抽回被春盏用手帕包住的双手,颤抖着拿过冬阳手里残破的瓷娃娃,小心捧着,耳边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瓷娃娃头上的残缺,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砸出了一个鲜血直流的豁口。
可是突然,她发现瓷娃娃里头有些奇怪:在头部被砸出缺口后,她看到的不是整个瓷娃娃中空的内部,而是一层薄薄的隔断。
隔断已经被砸出了裂痕,她轻轻一碰,便碎开了。
萧沁心里又是一阵抽痛,后悔自己不该去碰,可在下一秒,她看到了隔断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叠厚厚的信件,因为瓷娃娃很大,那一叠信件放进去居然正合适。
萧沁微微呆滞,她缓缓拿出那一叠信件,可因为瓷娃娃头上的缺口太小,信件只被她拿出了一个边角。
萧沁不想再破坏瓷娃娃,可随着信件被拿出,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香味淡极了,可存在感却极强,闻起来冷冷的,却又十分柔和。
是母亲惯用的熏香!
萧沁凑近了闻,却因此看到了信封上隐约的几个字——
爱女馨瑶亲……
亲什么?
亲启?
爱女馨瑶亲启——是母亲给她的信!
这厚厚一叠都是吗?
萧沁眼底微颤,想起了母亲弥留之际把瓷娃娃给她的模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突然浮现心头。
随后她在春盏冬阳诧异的视线下,试着徒手将瓷娃娃头上的缺口掰开,奈何瓷娃娃的外壁实在是太厚了,于是她又将瓷娃娃往地上磕,最后终于将缺口磕开,顺利把里面厚厚一叠目测至少有八、九十封的信从瓷娃娃里面拿了出来。
这些信用一根红绳固定着,萧沁急切地想要拆开来看,可又怕自己手上的血会污了信件。
她强自忍耐,先是把信件放到了桌上,又让春盏替自己清理了手上的伤口包扎好,这才将信拿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根红绳。
最上面这一封信,信封和后面的都不一样。
后面的信封上头印着好看的花纹,或花草,或游鱼,或蝶虫,样式繁复。
可最上面这封,样式简简单单,就是普通的信封模样。
她打开信封,轻轻从里面抽出一张极薄的信笺。
展开后,熟悉的字迹让她忍不住悄然泪下——
【吾儿馨瑶,见字如面:虽知未有见时,仍留书一封,若有缘得见,亦可阐明其个中原由……】
“我知道这些信可能再也没有被你发现的一天,但我还是多写了一封,如果哪天你能看到,也好向你说明我将信件藏于瓷娃娃中的原因。”
“自从生病以来,我日日担心哪天便会撒手人寰,离你们而去,最初只是胡思乱想,趁着还有体力,就让嬷嬷找了好看的信封信笺来,从你出生那年起,写了整整一百封信,一年一封,愿我儿能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后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突然开始庆幸自己提早写了那些信,还和嬷嬷说好,让她每年给你一封,这样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收到我给你写的信。”
“可近日我又后悔了,我看你为我难过,心疼至极,不愿你以后每年看到我的信都要再接受一次我已经离开的事实,可我也不愿就这么把信都烧了,于是我便让人做了这个瓷娃娃,将信都藏在了里面。”
“这个瓷娃娃做的很结实,除了砸碎再没有打开的方法,按照你的性子,一定不会让这个瓷娃娃受到任何损毁,也必然不会看到里面藏着的信件。”
“虽然你不知道,但我对你的期盼与祝福始终都在你的身边,陪着你。”
……
萧沁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弯下身子,颤抖着哭了许久,几欲昏厥。
窗外的风雨模糊了时间的流逝,因这一出意外,厨房送来的午食也被耽搁在了外间。
萧沁哭得双眼红肿,她将那一叠信件中十七岁之前的信件都拆来看了,看完后既恋恋不舍,又珍而重之地将所有信都放到了匣子里。
洗过脸,春盏问她是否要先吃些东西,她摇了摇头,停顿片刻,才沙哑着嗓子问道:“虎妞呢?”
春盏小心答道:“夏棋和秋筝已经送她回了隔壁院子,姑娘……”
春盏的话没说完,萧沁就已经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春盏急忙拿伞跟上,随萧沁来到了隔壁虎妞的院子。
萧沁的怒吼并没能改变虎妞下雨天爬箱子的习惯,甚至还因为淋了雨,加重了虎妞的恐惧,让她在换掉被打湿的衣服后,只穿着里衣就爬进了箱子里,还从里头死死地扣着箱子内部的圆环,便是教养嬷嬷都没法把她拉出来。
萧沁来的时候夏棋已经哄着她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染上惊惧的眼睛透过缝隙往外看,骤然看见进屋的萧沁,小丫头居然一反常态将盖子打开,还朝萧沁的方向伸出双手,似要让萧沁也过来,和自己一块躲进箱子里。
第二次了,这是萧沁第二次看到因为下雨躲进箱子里的虎妞。
第一次,她惊诧,不可思议,并为之心软,决定将她带回侯府。
第二次,也就是现在,复杂万千的心绪在见到她后疯狂滋生,又在身体里来回冲撞,急需一个宣泄的突破口。
终于,大颗大颗的眼泪又一次溢出眼眶滑落脸颊,萧沁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似乎都要在这一天流光了一样,可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滚烫的泪珠一并汹涌而出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最后的最后,所有情绪都宣泄殆尽,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是虎妞让自己找回了母亲留下的信件,是虎妞让自己得到了每年一封来自母亲的信。
是因为虎妞,多亏了虎妞。
虽然虎妞根本不知道瓷娃娃里面有信,也不知道摔坏瓷娃娃意味着什么,她永远都是呆呆傻傻的,就如同现在,哪怕刚刚还被自己赶走了,她依旧无知无觉,只因为怕雨,便想着让自己也和她一块,躲进她觉得安全的箱子里。
这样虎妞,什么都不懂的虎妞,萧沁想保护她,一直一直地护着她。
楚言故意打开箱子,做出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样,只为进一步惹怒萧沁。
因为楚言清楚,在生气的人面前摆出一副“我不知道你生什么气”的样子,是最容易把人激怒的。
可萧沁突然就哭了。
楚言心惊肉跳,有点担心自己这把是不是搞太大,萧沁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把箱子封了沉塘,导致她任务终结。
就在这时,萧沁几步上前,在箱子前蹲下,就着她伸出去的那双手,抱住了她。
诶?
楚言心底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谢谢……”
沙哑的声音,带着浓厚到不容认错的感激,传入楚言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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