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奕动作僵硬地在楚言床边坐下了,但脑子还是乱的, 里头飘满了楚言刚刚说的那句话,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想要好好咀嚼细细品味, 从中小心汲取时隔两年半的甘甜, 可却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狼吞虎餐, 将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尽数吞咽而下。
见梦中人和往常一样听话起来, 楚言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但很快笑意收敛,楚言的视线也从闻奕的脸上挪开, 缓缓落到了闻奕搭在床边的手上。
楚言又一次伸手,指尖压着柔软的褥子来到闻奕的手掌旁边,却在快要触到的时候停顿下来。
手指微微收拢,楚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闻奕只看过楚言嚣张跋扈为所欲为的模样,何曾见过她这般小心翼翼,顿时就觉得那一声轻叹跟刀子似的,慢慢划过他的心脏,疼得他呼吸一滞。
闻奕慌乱地抓住楚言的手, 入手冰凉的同时, 忽然听到楚言开口说了一句“我今天去看你了。”
或许是觉得没人能听见,楚言的声音又轻又软,带上惯用的颐指气使的口吻, 格外像个没人理会, 只能自言自语的孩子。
“你也看到我了。”楚言皱了皱鼻子, 冰凉的手掌在闻奕手中翻了个身,反握回去“不过你好像一点都不想看到我。”
“不是”闻奕忙道“我没有不想看到你。”
楚言不看闻奕,只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半点不信道“骗人,那你为什么只看一眼就躲开了”
闻奕敛眸“我没想到会看见你,也没做好准备,我怕再多看几眼,会忍不住把你带走。”
就连闻奕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看见楚言后,还能骑着马直到宫门的。
楚言拉了拉被子,遮住下半张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那你倒是带我走啊。”
闻奕一震,楚言却毫无所觉,她在被子下缩成一团,和双手一样冰凉的双脚紧挨在一块,怎么都暖和不起来。
“我以前总觉得吧,只要我会哭会闹,就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孩子一般任性自我的语调,慢慢染上惆怅“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就是没有,不是我的,就算送到我面前了,也注定不是我的”
“就这样吧。”楚言像是突然想通了,释然道“我不要你了。”
她停顿一下,像是在说服自己,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了,再也不要了你以后,别再来我梦里了。”
楚言自顾自做下决定,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谁知往日听话的梦里人又一次背离了她的驱使,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拥入怀中。
“不许不要我。”低哑的声音落在耳畔,明明是听起来很霸道的内容,却因为颤抖,变得宛若恳求一般。
楚言除了“梦境”最开始,之后都没去看闻奕的脸,只盯着两人的手看,所以她错过了闻奕当时的表情变化,也没看到闻奕在她说“我不要你了”的时候,露出了怎样惊慌表情。
收紧的手臂带着几乎要将楚言揉进骨血的力道,勒得楚言生疼,也让楚言惊觉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是梦如果是梦,怎么可能会这么疼。
“放开、放开我”楚言挣扎起来,又是拍打又是蹬腿,可她那点力道对上闻奕不过是蚍蜉撼树,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最后还是楚言脱口而出的一句“你弄疼我了”让闻奕立时松了手。
楚言趁着机会逃到床头角落里,胡乱抓起床头矮柜上的盒子就往闻奕身上扔,闻奕也没躲,生生被一个盒子的尖角砸破了额头。
鲜血顺着额角滑下,楚言气死了“你倒是躲啊”
闻奕不在意地擦了擦脸上的血“好。”
楚言看不过眼,又在床头找到一条帕子,慢慢蹭过去,把帕子压到了闻奕的伤口上。
闻奕一动不动地任由楚言靠近自己,用视线近乎贪婪地描摹着楚言此刻生气的模样,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楚言在颤抖,他抬手按住伤口上的巾帕,站起身退开几步“抱歉,吓到你了。”
楚言收回手,扒拉被子往自己身上裹,只觉得再冷下去,自己明早一定又要头疼。
闻奕看着楚言把自己裹成茧子,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诉求“别不要我。”
不说还好,一说楚言就想起了自己刚刚把人当成梦,胡乱咧咧的事情,又尴尬又气“我不要,就不要。要你干吗,来气我吗再说你都快娶我四妹妹了,还想让我要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楚言越说越委屈,觉得闻奕就是在欺负人。
闻奕“我不娶你妹妹,我只娶你。”
楚言拍床板“你说了又不算”
闻奕“我说了算。”
楚言不讲理道“那我也不嫁”
闻奕沉默下来。
楚言则觉得自己赢了,反正就是不嫁,他又能拿自己怎么办。
谁知闻奕默了片刻后,咬牙道“你说的对。”
楚言一愣哪句
闻奕再度走到床边,坐下“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就是没有。”
烛火摇曳,闻奕放下捂住伤口的手,撑着床面探身凑到楚言唇边“所以嫁不嫁,由不得你。”
“唔”
猝不及防的吻落到楚言唇上,如狂风骤雨,来势汹汹。
楚言抬手打了闻奕两下,之后也不把人推开,反而张口就咬,咬得自己唇齿间鲜血淋漓,全是闻奕的血。
显然今天对闻奕而言不是什么好日子,血光之灾接连不断,破了额头不说,就连唇舌也都遭了秧,可他却丝毫不放心上,任由楚言发泄,对着他又啃又咬。
咬到最后楚言快没气了,才把闻奕推开。
闻奕顺着楚言的力道靠到床柱上,呼吸不稳道“明天圣旨便会来。”
楚言哼了一声,往床里缩。
闻奕“嫁过来,我任打任骂,整个秦王府都由你说了算。”
楚言小小声“谁稀罕。”
闻奕“赵大夫说你怕冷,我从皇兄库房里拿了西南炎鸭的暖绒,给你做被褥衣衫。”
从未踏出过金陵城外十里地的楚言“炎鸭是什么不、我不要,不好奇,不稀罕。”
闻奕继续“我以后出门都带着你,带你去看金陵城里没有的风景,去吃金陵城里没有的美食,热了给你扇风,冷了给你暖床。”
疯狂动摇的楚言“出去。”
闻奕“好不好”
“出去出去出去”楚言开始赶人。
闻奕被披着被子的楚言从床上赶到床下,从里间赶到外间,最后赶到屋外,房门合上,闻奕还隔着门问“好不好”
楚言按着门“不好,不要,滚啊”
门外安静下来,楚言看着门上的身影,飞快地抬手抹了抹眼睛,终于还是实话实说道“你被外头的传言骗了,我从未因你寻过短见,我是被人推下湖的,所以你也不用觉得自己亏欠于我,我不要。”
说完外头又是一阵安静,过了一会儿,闻奕终于换了个问句“是谁推你下水的”
楚言低头,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不干你事,我自己会报仇。”
闻奕“你若要杀人,我就替你埋尸,好不好”
楚言忍不住破涕为笑,还踹了踹门“我才不杀人。”
笑完楚言又安静下来,她在门前低头站了许久,过了好半天,才非常非常非常小声地用气音回了句“好。”
“听到了。”
闻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手臂自身后将楚言揽入怀中,吓了楚言一跳“你不是在外面吗怎么进来的”
“翻窗。”闻奕抱起楚言,将楚言抱回到床上,又用干净的帕子一点点把楚言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最后摸了摸楚言刚刚没穿鞋踩地上的脚,发现冷得就跟石头似的,便把楚言的脚放到怀里捂着。
楚言缩在被子里,颐指气使“以后也要替我暖脚。”
闻奕笑着“好。”
楚言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够欺男霸女,还往闻奕怀里踩了踩,闻奕闷哼一声,抓住楚言的脚掌,无奈道“别乱踩。”
楚言眯起眼“你刚刚还说任打任骂。”
闻奕捏了捏楚言柔软的脚,意味不明道“等成亲以后,你想怎么样都行。”
楚言没听懂,只觉得双脚被捂得暖暖的特别舒服,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连闻奕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圣旨传到宁府,竟是废除了原先的指婚,重新下旨,而且这次指名道姓,将宁府的大姑娘指给了秦王闻奕。
当天下午,秦王府那边就把宁四姑娘的庚帖退了回来,并无缝连接地带走了宁大姑娘的庚帖。
合八字,择吉日,宁府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宁夫人也没再像以前一样由着楚言的性子,而是手把手将能教的都教了。
出阁前一天,有宫里的嬷嬷来教楚言夫妻之事,楚言听得面红耳赤几欲逃跑,也隐约明白了那晚闻奕为何不让自己胡乱瞎踩。
出嫁当天,楚言本来还是很紧张的,不曾想流程太过繁琐,硬生生把她给整麻木了,盖着盖头等闻奕来的时候,她还一直在心里骂,因此闻奕掀开盖头看到的也不是楚言娇羞的模样,而是一脸的不耐。
闻奕好笑地低头蹭了蹭楚言的鼻子“怎么这么大怨气”
楚言控诉“又累又饿,这哪里是成亲啊”
闻奕亲了亲楚言的唇,起身端来早就叫人备好的热食。
吃到七分饱,楚言突然想起了前一天嬷嬷教给自己的那些事,先是红了脸,随即又害怕起来,她向闻奕提议“我们今天就分房睡吧”
闻奕皱眉“成亲头一天就要赶我出去”
楚言哼哼唧唧“可是我怕疼啊。”
闻奕一愣,随即笑出声,哄道“我轻点,不弄疼你。”
楚言根本不信“不可能,嬷嬷都说了,会很疼的,还说什么再疼也要受着,呸我才不受呢。”
闻奕快爱死楚言这副小模样了,他向楚言保证“我一定不弄疼你,信我。”
楚言衡量了一下,一边是只认识了一天的宫里嬷嬷,一边是自己的夫君
“那先说好。”楚言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闻奕胸口“若是把我弄疼了,以后我们都分房睡。”
闻奕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也得把怕疼的楚言给伺候好了,不然以后怕是连自家秦王妃的床都上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应道“好。”
楚言得了承诺,又端起一碗小馄饨吃了两颗,然后便擦了擦嘴,道“我去漱口。”
结果还没站起身,就被闻奕一把揽进怀里,吻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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